作者：午 夜 人 屠
“需要我喂城君吗？”
“就像…”
后半句消融在突然贴近的吐息里，发梢跃动的静电让少年手臂汗毛直立。
“昨天的事情……真的没事吗？”
犹豫之后的江城终究还是决定主动面对。
抬头注视着那温柔的俯下身子露出那一抹吸引人的雪白沟壑的少女。
没有任何预料之中的激动或不满，所得到的仅仅是那无声而沉默的注视——绛紫的眸子像是被耗干了所有激烈似的睁着。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不是吗？”
“我……”
“一步慢，步步慢。”她将热好的饭菜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身为你的恋人，却无法称之为合格，明明八重樱已经警示过一次了，却还是没有亡羊补牢，既然如此，所有的羊都被偷走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是我出轨了……”
对不起——这样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突然抵在唇边的蛋卷堵住了。
等到吞下即便是昨夜的饭菜也依旧美味到让人忍不住连舌头都要一起咬下的食物之后，那双紫色的眸子就猛然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几乎是强制性的只能注视着其中的色彩一般，轻眨着那难以言说的复杂。
“是我错估了你的优秀，毕竟像城君你这么优秀的人，就算原地不动也会吸引一个又一个人的，我没有竞争力也是正常的事情。”
“仅仅是成功告白，就安然享乐了起来，这样的我和当初那个坐在湖泊边上的我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根本没有进步可言呢。”
江城真的很想说——你已经很优秀了，需要追求的人是我，需要进步的人是我才对。
做不到。
没有说话的余地，因为下一块蛋卷就又一次被滴到了嘴边，哪怕是不想吃，也会被强硬的喂到嘴里。
“我知道你肯定会安慰我的，肯定会想要说我其实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雷电芽衣模仿着过去无数次经历的安慰，过去无数次在失落时会被给予的鼓励。
每一次无论多么悲伤，多么难过，即便群弃贰衫冥司%ji/u企三斯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只要听见就会再一次的充满勇气起来。
爱总是能让人焕发斗志，哪怕已经精疲力尽了，也会在心中不自觉的想着，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于是努力的再挤出一点力气。
就像是村上春树的一句话：有一个喜欢的人真的太重要了，在你打算稀里糊涂过这普普通通的一生的时候，会因为对方而再想努力一下，在那么多疲惫不堪甚至抬不起头的日子，会因为对方而觉得人生还有盼头。
所以为什么？
你明明是知道的。
——像这样的话还是没机会说出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嘴巴被堵上了——少年已经把嘴巴里的蛋卷吃的干干净净全部咽下去了，真正堵住嘴的，是少女的声音。
“但是啊，不够，这样根本不够，一直被你这样夸赞着，反而会让我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我真实的水平，导致被别人踩在脚底下，现在爱已经被分成四份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连你都会失去的。”
“我真的好讨厌八重樱，好讨厌米丝忒琳和琪亚娜，讨厌每一个想从我身边抢走你的人，但最令我讨厌的是我自己，讨厌着只是得到一点阳光就得意忘形，只是向前了一步就开始自满的我自己……”
雷电芽衣自说自话着，却唯独没有忘记手中的蛋卷，一边继续喂食，一边也在吐露着一晚上的回忆——
“当初向米丝忒琳问的融合手术，到最后我也没有找她继续联系。”
“真是的……明明做也不那么舒服的，只是和你抱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沉迷。”
没有再尝试进行任何的反驳了，因为现如今只需要好好听下去就行了。
少年也一边张嘴进食、一边倾听。
充当一位最适合的观众。
即便有关融合实验的部分听得揪心，忍不住想要反驳，也被强行压了下去，因为芽衣根本不需要别人指责，也不需要别人教学了。
融合手术风险很大，而且和律者也不一定完全能配合起来，但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心绝对能和任何东西融合。
也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被搁置就感觉芽衣没有执着，没有意志，反而会因为少了一点风险而放心，唯独在听到少女认为做其实并没有那么舒服，只是单纯的感觉只要和自己抱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沉迷的时候，收了收呼吸。
算是有些沉醉吧。
——我。
恰到好处的肉·感的臀儿和大腿。
触碰与顶撞的时候的触感真的超舒服。
如此美丽的少女连所谓的高人都会沉醉，更不要说是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了。
不过拥抱的时候确实感觉很不错，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连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变慢了，这大概就是心与心的六玐?咎儛另逝邻N"务接触吧。
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此时此刻的芽衣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了认真——
“不会输给米丝忒琳的觉悟，即便现如今的我还有点小小的后悔答应她。”
“但其实你可以不去答应她的，”江城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
现在也已经不再是昨天那个被压在身下什么都不懂，就算芽衣依旧没有完整的说出昨天发生了什么，也可以依靠那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米丝忒琳认为芽衣她们做的不够好，所以提出新的竞争，要求公平对抗。
让已经跑到终点的人和新来的人一起到起点重新跑一遍，这是最大的不公平，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接受的不公平才对。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无法理解一切为什么会走向这样的发展，然而少女也只是单纯的在搪塞而已——
“我做的确实不够完美。”她侧过脸庞的动作已经有些心虚了。
“但是恋爱本就是相互磨合的过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
“你明明没有任何理由答应……”
江城不依不饶的寻根问底。
刚张开的嘴却又一次被蛋卷挡住，哪怕不想这样再一再二再三，想要好好的把话说到底，想要吐出来的行为也瞬间被凑近来的那双柔软的指尖压住了。
不是像曾经一样象征意义上的抵在唇边，而是直接捂住了整张嘴。
似乎是要辅助咀嚼一般的捏着嘴唇。
“——我有。”
“像是拒绝什么的，当然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我可以随意的指责米丝忒琳小姐，只要我不松口，没人可以让最初的也是最正牌的女友放弃掉自己应有的权利。”
她复述着被亲手放弃的最好的结果，目光却没有任何的变化，既没有惋惜，也没有悔恨，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从未相交过的可能性，一条只能被看到的平行线，而不是曾经可以触碰，曾经可以选择，最后却被抛弃的可能。
无法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在下一刻，江城困惑的双眼对上了那双各位认真的绛紫色的眸子——
“但是那样的话，真正下不来台的人就是你了吧。”
“……”
少年咀嚼着蛋卷的动作突然停止。
就这样呆愣在原地的倾听着少女的声音。
“如果我不能接受米丝忒琳提出的要求，那么失败的她或许没有底气见你，但你也会没有底气再见我们，再见任何人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我找到你，你也只会尴尬的伸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疑惑被解开了——却是以一种从未预想过的方式被逐渐的解开。
抬起头所注视着的雷电芽衣的脸忽然忽然忽然有些过于耀眼了。
她说。
“我知道突然之间失去了支撑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就像是去熟悉的商铺第一次决定谈价格，明明都已经放下架子和商家聊的好好的，彼此之间似乎都要谈成朋友了，最终好不容易靠过去的面子谈了一个大单子，浪费了别人半天时间准备付款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钱了……面对着商家那依然凑近乎的招呼，说着会给的优惠，这时候大概连内心都在打鼓吧。”
“像这样的事情我经历过，甚至还经历过更加残酷的，比如在别人面前被丝毫不给尊严，或者把尊严直接摔碎到地上，自己所说的东西被别人掐一句的否定——甚至是在自己给别人说的时候，在别人的眼前。”
“所以我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就算这时候你买的是过分昂贵的东西，就算这时候你做的确实是错误的结果，我也至少会保证你绝不尴尬的离开那里，属于你——江城的内心绝对不能，也绝对不会被伤害。”
……
……
……
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简单，既没有任何深意也不是以退为进的妙招，更没有所谓的计谋，仅仅只是——绝不能容忍你下不来台，绝不能容忍你会尴尬的离开。
是啊。
雷电芽衣又怎么会这样胡思乱想呢？
因为关心别人而伤害自己，只有这种事情才是符合这位少女的。
尽管这似乎比任何的妙具都有用，坦然的真诚比任何小肚鸡肠的阴谋都更加有效。
至少现如今的少年已经在一瞬间被击坠了，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想到有着如此爱着自己的少女，而自己却做出了那些事情，就恨不得想要掐死昨天的自己——但再来一次，又真的可以完全拒绝流着泪的琪亚娜吗？
闯入了少女的生活，夺走了少女的朋友，更是连那份不安定的心也一同夺走了。
真的可以接受这位主角就因为自己，沦落到如此凄惨，如此悲哀的境地吗？
——在已经不是陌生人的如今。
“不用担心。”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所有自怨自艾或者是毫无意义的想法——
“现在我们不是就更深层次的相互理解了吗？”
什么？
再一次凑到唇边的湿润，那尚有温热的蛋卷连带着银色的筷子一同引导着视线向上，看着那双清澈的美眸。
“你这份感觉是我一直拥有的，亏欠感、不安感、认为自己无能……我这一次回到了起点，但曾经你也因为我回到过起点，明明在长空市那里已经你有了最好的结局了，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了，你却因为我被迫走入了陌生的领域，进入了不好的结果，每一次一想到这件事情都能让我愧疚到想要自杀呢。”
“不仅仅是想要被责骂一顿，被痛斥一顿，被好好的说一遍我迄今为止做过的错误，甚至还想要被城君你打一顿……其实米丝忒琳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之前的我做的都太少了，少到连我自己都不能安心。”
良心什么的。
虽然是虚无缥缈的话。
似乎难以干涉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用处，无法阻止坏人作恶，也不能让肮脏者不再肮脏。
但这种东西确实存在的，唯独1貳另零企似（八）考验的是自己的内心，会让自认为亏欠的每一刻都如坠炼狱。
从当初看见城君为了对抗奥托，决定使用会伤害自己的药物时，愤怒到想要掐死自己、在之后看到他受伤时，难过的甚至连八重樱都没有，第一时间声讨、以及这一次被指责之后，甚至连米丝忒琳都无法反驳……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份亏欠感在搞鬼。
——不会了。
已经不会有了。
少年的脸庞被轻轻的捧起，纤细的手指顺着下巴，顺着脸颊，几乎是强迫着要让他看见此时此刻那双璀璨到仿佛在发着光的眼眸——终于被一道雷霆击碎了一切的阴霾连乌云也不会再有不再会下起任何的阴沉小雨的瞳孔，在这一刻像是装下了整个世界。
“直到现在，我啊。”
“才终于可以和你对等了呢。”
……
……
……
恋爱双方的对等，彼此都不认为自己亏欠了对方，只有在这份平等之下才可以诞生出真正的爱情。
哪怕是微小的倾斜，在日积月累之下也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崩塌的迹象，又不是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比萨斜塔，更何况那个斜塔也是后期改造过很多次，直到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安全，也总有一天会倒塌。
虽然由于性格问题，芽衣感觉自己如果有一天被城君说分手的话，还是会像曾经说出来的那样跪在地上求他吧。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自己，只要能待在自己身边，哪怕再卑微的事情，也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尊严什么的是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骨气什么的也一点都不剩了，如果能拿这种廉价的东西换回江城的话就简直太赚了。反正律者是很难死掉的生物，生命力是很强的，夺回江城的爱的意志也能做到一切事情。
直到确认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得到才会爆发成为雷电女王。
那时候的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即便是雷电芽衣自己都不敢认真去想。
但现如今明显不用这么做，还没到大输特输的时候，总不至于回到一次起跑线就彻底归零了吧，城君舍弃了最好的结果，用普通人的意志最后不也杀出了一个新的未来，站在浮空岛上成为了新任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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