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单身
第140章 镜子一样的歌声
……
说是合唱，彦鸣却刻意的将自己的声音压低，或是在唱到某一部分的时候停下，转为轻声的哼唱，装成专注拨弄吉他的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有些已经融入本能中的肌肉记忆依然在为暴露增加着风险
就算声带已经破损不堪，轻轻一颤就会引发撕扯神经的痛苦，那嘶哑的声音也如流水般平淡的流淌着，没有颤抖，亦没有仿徨
曾经有一位业内的人士这样评价过他的歌声
［Eos的主唱是我从业数十年来，所见过的最独特的那一位，他的唱法中既没有声嘶力竭的高音，也没有婉转的变音，一切被人们所推崇的专业技巧，在他身上我没有找到任何的体现，比业余要更加业余，比普通要更加普通。］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首歌，却是在这个国家引起了从未有过的轩然大波，而理由也同样简单……］
［不管是尚小的孩子，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能在听过一遍之后很轻松的进行跟唱。］
作为一名主唱
彦鸣其实，根本就不会唱歌
他的童年在街头、在小巷，没有接受过任何有关发声的培训，就被赶鸭子上架的推上了台，和那些出身优渥的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一条连接天与地的桥梁。
他们能唱出维也纳音乐厅的高雅，能唱出诺亚方舟的史诗
那些或高昂、或优美、或委婉、或动人、或壮阔、或奢侈的歌声，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真正挺起胸脯唱出来的
彦鸣自然也没办法唱出来
尽早堵上漏水的屋顶，在他眼里要比什么维也纳重要的多
一天到晚烦恼着大多数人所烦恼的事，一天到晚都在为了生计而不停辗转奔波
所谓的少年意气，在彦鸣身上几乎是看不到的，他好像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已经不能够被称作“少年”了。
这样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怎么能够站在live的现场，唱出被人们所喜爱着的歌声？
可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吧。
不过，彦鸣倒不在意就是了
无非就是一件用以谋生的差事，他当然不会往其中投入多余的感情。
唱歌就唱歌喽
其余的只管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
歌声停止，而吉他还剩一段悠悠的尾奏
没有喜悦，也没有其他得以彰显的情绪，彦鸣就只是像一尊雕像般枯坐在位置上，弹着他早就已经弹烂的曲调。
人声皆尽，直至吉他谢幕
“噔——”
尾音落下，彦鸣停止了动作，率先开口打破场面的沉默：“看吧，我就早说，我唱的不行了。”
何止是不行
在彦鸣自己看来，相较于一年之前，他退步太多了，说他是业余那都算是抬举他了
简直就像是蹒跚学步的稚儿，甚至还少了那份朝气。
关于系统面板中在［歌唱精通］一栏给出了Lv5的评价，这一点，彦鸣是真的无法理解
如果说他的吉他也是Lv5的话，那在彦鸣自己眼中，他的歌声兴许就Lv2的水准或是更低。
在这个大乐队时代，随便在ring里面拉个路人肯定都唱的要比他好。
彦鸣自嘲的笑了一声，将吉他取下，装回吉他包中。
“啪……啪啪……”
彦鸣猛然抬起头
“小灯？”他有些不理解。
那响声是冲着他的，但很显然，他的歌声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动容，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和值得喝彩的地方。
“彦鸣君。”祥子严肃的看着他，“你对自己歌声的认知，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行？
他说这样的歌声不行？
开什么玩笑……这足以在她的mujica中优化掉原定主唱初华的可怕实力，怎么可以用“不行”来形容？
事实上，在歌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祥子就已经悄悄放下了话筒，默不作声的聆听起彦鸣一个人的独奏。
只不过他实在太过投入，以至于到音乐结束都没有发现
那嗓音并不惊艳，与彦鸣平时说话的声音相比大差不差，但就是在这样像是日常聊天一般寻常的声色中，祥子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更加准确的说，是跟随父亲从丰川家出走时，那个无助的自己。
此前她一直将那段艰难的时光视作自己的苦难和磨砺，但在现在看来，那不过也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连特殊都算不上。
彦鸣的歌声，就像是一潭混浊到无法再混浊的泥水，其中鱼龙混杂，可当自己真正靠近时，那脏兮兮的水面上竟也能浮现出一个脏兮兮的倒影
那是褪去一身浮躁，最真实、最普通的自己。
这绝非偶然
那样低哑晦涩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不只是她，小灯和爱音同学也一定都听见了……
“彦鸣先生，这是……什么啊？”爱音这时才想起来呼吸，但在她缓过来之前，就已经慌乱的提出了疑问，“为什么我感觉……是我自己在唱歌？”
她明明确信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视网膜中映出的也是青年的模样
可本能却突破了以上反馈给大脑的质疑，清楚的将一个讯息传递进自己的中枢神经
面前那个正拿着吉他歌唱的人，是“千早爱音”。
那正身处遥远的异国他乡、充满迷茫和悲伤着的歌声，除了她是自己所唱，还能是谁？
灯压住自己的心脏，防止它再进一步的加速跳动：“就像是……一块……镜子。”
彦鸣先生的声音就真的像是一块镜子一样，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模样
灯看到的，是她真正成为人类之后的模样
形象和她心目中所期望的一样，是一个穿着小裙子、留长发、玩乐队、有着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平凡又善良的好孩子。
不再迷茫，不再特殊，一切都是那样“普通”和“理所当然”……
完全就是灯梦寐以求的人生。
祥子再次严肃的看向了彦的眼睛：“彦鸣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唱些什么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彦鸣当然知道答案，他随意开口：“我不过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唱歌而已。”
是
是这样没错
但远不止如此。
彦鸣在唱着他自己的歌，可从中投射出的影子，却囊括了所有活着的人类，只要那个人还拥有“人性”的一面。
第141章 喜欢
……难以想象，难以置信。
祥子听很多遍这首歌的原唱，但隔着听筒，她却觉得彦鸣比那个人唱的还要要更加出色，也更加符合这首歌歌词的意境。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
“我不好评价。”
这样的歌声很难被评价，因为那不只是在评价彦鸣一个人，同时也是在评价自己。
如果只是单纯形容这首歌的话，她会用上“不可名状”这个中性的词
无法用语言阐述，无法用具体的事物形容，超出人类的肉质头脑可以理解的范畴。
或许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其中，但也夸张的有限。
毕竟，祥子真的听见了那个时期自己的歌声——从彦鸣的口中。
“我……我也是。”爱音是Eos乐队的粉丝，说一句铁粉也不过分，但就连她也承认
那位一年前消失了的主唱，在这首歌上的造诣，是真的不如彦鸣方才的表现。
这位说要教自己弹吉他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很好听……我很喜欢。”灯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
祥子惊讶的看向站起身的友人：“欸，小灯？”
灯过去在书上看到过一段话，具体已经忘了，但大致的意思还清楚的记得
越是追求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都会泯于众人
相反，越是想要归复平常的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印证其非凡。
灯对着彦鸣露出真正发自内心、足以称之为灿烂的笑容：“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未来，对她来说一直都很遥远
迷茫也常伴己身，化作浓雾，使前路未卜
可在彦鸣的演唱中，灯看见了理想中的那个自己。
不再飘渺，而是真切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以自己最期望的方式生活着
虽然时间很短，只有一首歌的时长，之后就又消失不见。
但这也至少证明了，她拥有着那样的可能性
她的确能够成为理想中的“人类”。
“想要成为人类”与“成为人类”之间，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
但彦鸣歌声就如同天文社的笔记里描写的天文望远镜那般，帮助她的意识短暂脱离了肉身的束缚，抵达那满是星光的彼岸
这好似只一瞬抵达的未来，真实的给予了她希望与动力。
而那样的未来，毫无疑问需要彦鸣先生的帮助。
时至今日，在日常的相处中，灯已经很难判断自己对彦鸣到底该抱以怎样的情绪了
光是见面，心脏都会无法扼制的涌出喜悦和期待
这样的情感，是被大人们叫做“喜欢”吗？
灯不清楚，也不想承认。
因为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打破现有的关系，将它真正转变为那样的“喜欢”。
一点点的试探，不是去占有，而是将那份喜悦偷偷的藏起来收入囊中
把这样微小的幸福，慢慢的积攒起来，同样……也是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吧？
爱音看了看灯快要拉丝的眼神，又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彦鸣，懵懵懂懂的开口问道：“难道说，小灯是喜欢彦鸣先生吗？”
灯：“欸？”
祥子：“欸？”
彦鸣：“哈？”
一语激起千层浪
三个人都用了各自的方式表达了疑惑和震惊。
“小灯灯灯灯灯？”祥子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喜喜喜欢……”
教别人怎么谈恋爱的书上不是说，只需要防好闺蜜就行了吗？
小睦那边自己已经明明做的很到位了，可为什么会是小灯这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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