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39章

　　【烟雾镜公司的高层，有很大一部分真的就是古代非人类的旧神。四百年前它们在身上披了一层人皮，然后学人说话，做事，加入现代人的社会，享受现代社会统治阶级的福利。你说它们不是怪物是什么？】

　　噫

　　海登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呃，你爹是不是也算它们的同类？”这么不长眼睛的话。不过他确实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

　　卡莲的话却还没说完。

　　【你真的非得和她拉近距离打交道吗？就不能只是普通的谈谈生意？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别的筹码。最近我都待在新芽城，城市的开拓状况还不错，我也利用这里的资源开发出了一些新东西。你要是想拿去钓鱼，也可以直接给你用。】

　　她一直都是那种让其他人放假，自己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持续工作的性格，她甚至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虽然这也因为她是精灵）。最近这段时间她强制要求海登回家放假，自己却在新芽城这边主持局面，同时用新芽城这边的很多独特资源开发了很多新东西。

　　比如说，卡莲这几天结合亚人们之前的魔法和新芽城特殊的自然环境，培养出了一种特殊的红酒葡萄藤。这种葡萄藤不仅可以直接喝里面的汁液，用里面像红酒一样的汁液代替血祭，还能让团体施法者们进入特殊的狂热集灵状态，甚至还能用藤蔓编织成巨大的猩猩木质魔像，价格便宜，战斗力也不弱。

　　不得不承认，卡莲在植物魔法和炼金术领域都颇有天赋，远在博而不精的海登之上。这种天赋、这种创意，甚至不完全是她父母给她基因调整出来的。因此卡莲很有信心，认为根本不需要海登去和米克特女神套近乎，只要用她手里的新产品去正经商谈，就可以让那个死亡女神上钩合作。

　　【新芽城现在有了很多变化。我们已经种植了第一批可以量产的特产生命葡萄酒、造价低廉的土地神猩猩木魔像，同时也有那些非人怪物会在意的东西……例如，关于生命和死亡的一部分奥秘。】

　　她说到这里，终于重新流露出几分自信来，

　　【帕祖祖被我轰杀至渣了，但那份渣却还是留着的。我最近用梦想花从渣里面提取出了残余的瘟毒，用安洁拉的气息加以变化。既然米克特提卡希瓦做了与帕祖祖有关的项目，她就不可能不对帕祖祖的残留物感兴趣。你拿这个去和她谈生意就好，根本没必要深入和她拉近关系。】

　　然而海登听完卡莲这番话，挠了挠后脑勺，却仍然不置可否：

　　“拿帕祖祖相关的东西去和她谈条件，这思路确实不错。但我觉得——尽管这只是我的直觉——如果想要从她那边弄到烟雾镜公司与复活有关的生命魔法技术，光是用帕祖祖的东西和她谈生意还不够。”

　　“正因为米克特提卡希瓦根本不是‘人’，保险起见，我才要先搞清楚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搞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

　　孔雀明王和米克特女神不一样，差别很大。孔雀明王很……人性化。虽然祂明明实际上就是天外坠落的旧神族，根本不是人类，但祂或许是扮演人类很久了，以至于真的很像个人。

　　反观米克特女神，连海登都看得出来她是怪物披着人皮扮人。

　　两者之间的差异终究从何而来？

　　这种事，光靠瞎想也想不出答案。海登宁肯亲自去搞个明白。

　　【你这人还真是擅长找麻烦。】

　　听到这里，卡莲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半是埋怨地吐槽。

　　这也不只是给你找的麻烦嘛——话虽如此，海登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没必要和卡莲争，立刻乖乖低头谢罪：“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种话就别和我讲了。比起担心我，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卡莲白了他一眼，

　　【可以拿去和米克特提卡希瓦做交易的资料，我已经都发给你了。你自己决定怎么用就行。】

　　【商谈用的资金我也给你转到账上了。你自己去数数后面有几个零吧。】

　　不管嘴巴怎么硬，卡莲实际上总是很可爱的。

　　——————————————————————————

　　帕妮娅最近几天过得还挺高兴。

　　【魔法少女帕祖祖】才刚新人出道，收视状况便十分良好——话虽如此，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良好，也不至于让帕妮娅多么高兴。

　　现代的偶像行业，上升到大公司操盘营销的阶段时，能够达到多少成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资本愿意投入多大成本来宣传炒作。只要资本愿意花这个钱，就完全可以把一个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更不会演戏的人造帅哥美女捧上偶像的神坛。有米克特女神这样的资本天神在背后不断投入资金，连一头猪都能被改造成超级偶像。

　　只不过这样的成本确实太高了，以至于现在连资本家都不带这样玩的。他们现在会把一部分成本分摊到偶像自己身上，所以市场上才会有帕妮娅这样的演艺型强化人。

　　她的基因强化费用可都是她父母自己出的，从小的各种歌舞扮演技艺也都是她家里自己花钱培养的。公司不需要自己出钱培养人才，只要轻松从这些人里面挑出自己想要的人，再加以投资，基本上就能满足需求。

　　而帕妮娅，虽然当上了【魔法少女帕祖祖】的中之人，但每天除了直播、录像和排练以外，她还是得专心唱歌练舞，不能有半点懈怠，否则难保结果如何。

　　偶像内部也是很卷的，无论是否虚拟都一样。【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新鲜优势也是有限的。况且现在的烟雾镜公司手握人格晶片技术，中之人也已经是可以像零件一样被替换的东西。

　　再加上齐齐米媞娱乐公司的员工，基本上都是不死生物，对帕妮娅也不太有能称得上“温情”的念头。

　　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什么帕妮娅最近这几天的心情还很好呢？

　　说来惭愧，主要就是因为最近这几天总有两个人会跑来公司找她。

　　以往帕妮娅都是每隔七天才会下线一次，从密闭式的操作舱里出来，修整身体。现在却是每天都会被叫出来。按照她的性格，本来可能会觉得这样有点烦，很浪费她的时间。

　　然而那位安洁拉小姐每天带来的各种食物却实在是太好吃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法把“嫌麻烦”之类的话给说出口呀！

　　至于海登，唔姆，帕妮娅对他就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只感觉他是个很普通的大叔而已！

　　——这几天和海登他们相处下来，帕妮娅的体会基本上就是这样。

　　今天是没有直播的日子。帕妮娅在星网空间里练习到深夜，难得下了一次线，主动打开操作舱爬出来，啪叽啪叽走到自己的小冰箱旁边，取出放在里面的半盒泡芙。

　　这是安洁拉和海登今天白天过来时，安洁拉送给她的奶油泡芙。帕妮娅舍不得吃完，便留了半盒在晚上慢慢享用。

　　“阿呜……好甜～”

　　黄黄的，圆圆的，可爱的，顶上撒了像白雪一样的砂糖，帕妮娅朝着这奶油泡芙一口咬下去，就能感觉到美妙的甘甜。不会甜得很过分，而是仿佛在吃着牛奶味的云朵，冰凉松软柔滑。她一边像松鼠一样小口小口吃着泡芙，一边拿起保温杯，喝着安洁拉送给她的热红茶，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人类只要用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填饱肚子，就很容易感觉到幸福。

　　“哼嗯哼嗯哼～嗯～”

　　虽说现在是深夜，人还待在公司里，帕妮娅却能充分享受着自己幸福的单独休息时间。

　　“这就是外面买不到的……有钱人才能吃到的甜点味道吗？……羡慕……加油，努力，我也要……当有钱人！”

　　吃着泡芙，小小的白毛偶像眼睛里更燃烧起小小的野心之火。

　　只可惜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悄没声息地多了道影子。

　　“我倒是不觉得这只是有钱人与否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米克特女神居然大半夜地跑到了公司来，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帕妮娅身后，一把将她抓住。

　　“？？？！？”

　　帕妮娅这下可差点没给吓傻。

　　米克特女神却不在意她的反应。她从背后轻轻抱住帕妮娅，似乎觉得她很有趣，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然后又像在玩猫一样，抚摸搓搓帕妮娅的下巴。

　　如果是猫被人这样随便玩，可能就会挥出猫拳反抗了。然而帕妮娅却知道米克特女神是远比猛兽更可怕的怪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乖乖被玩。

　　“这些食物——这个泡芙，里面蕴含着你工作一辈子也买不到的财富。哪怕你成功成名，变成一流的明星偶像，也吃不起这样的东西。”

　　与此同时，米克特女神用另一只手拿起最后剩下的一颗奶油泡芙，在黑暗中凝神仔细观看，就像是要确认什么。

　　“秘火。我能在这里感觉到一丝秘火的气息，只不过它改变了形态，融入到食物之中。真有趣。卡莲，或者她的男人，居然还真开发出了低成本的合成秘火技术？”

　　吸血鬼女神自言自语，

　　“他为什么要每天给你吃这种东西？投资？示好？维护你的状态？延长你的使用期限？真奇怪，哪怕真有新的合成技术，秘火也依然是贵重资源。何必用在你身上？”

　　帕妮娅哪里知道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她连秘火是什么都压根没听说过。

　　好在米克特女神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指望手里这只猫回答她的疑问。喃喃完这些话之后，她就把这颗泡芙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帕妮娅可以看见她苍白的嘴和喉咙都微微动了几下，把泡芙吞进肚里。

　　然后米克特女神的表情就变了。

　　“……哎？”

　　她放开帕妮娅，用自己的手指划过嘴唇，像是在确认什么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帕妮娅似乎看见她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血色。

　　“海登……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下一秒钟那血色就不见了。米克特女神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过身去，消失离开。

　　深夜，空荡荡的公司里，顿时只剩下泡芙被抢走，目瞪口呆的帕妮娅一个人。

　　……刚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152：拜服于我伟大的智慧吧!

　　第二天上午，海登带着卡莲发给他的各种资料，当然还有提着个饭盒的安洁拉，一起来到齐齐米媞娱乐公司。他们今天本来是先来找帕妮娅的。最近这些日子，安洁拉好像很喜欢给帕妮娅喂食，每天都要带点东西来给她吃。

　　海登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触。先不说海登究竟属不属于正常的虚拟主播消费群体，这个群体本来就是很复杂的。有经常和观众互动，靠这种方式建立人气，让观众与他们产生情感连接的虚拟主播——同样也有走偶像路线的，不会和粉丝直接互动的，让观众崇拜她们，建立饭圈的虚拟主播。

　　后者一般是资本投资，是公司才有办法玩的东西，而且理所当然一般能赚到的钱也比较多——建立一个饭圈，建立一个ip，能赚多少钱？那比一般和观众正常互动的虚拟主播值钱多啦！

　　【魔法少女帕祖祖】也同样是偶像类型。她平时是不和观众粉丝进行亲密互动的。全世界恐怕只有海登和安洁拉整天在和她直接相处。只可惜海登对帕妮娅没什么感觉——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自从知道【魔法少女帕祖祖】并不是真的帕祖祖之后，他对帕妮娅的感觉就很普通了。就算白毛合法萝莉每天“哈姆哈姆”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就像小动物啃树果一样，海登基本上也只是以云养猫的心态在看待她而已。

　　结果今天海登和安洁拉跑到齐齐米媞娱乐公司来，却发现帕妮娅并不在公司，只有艾可女士披着工作用的人皮百无聊赖地在这边等他们。

　　“啊，海登先生，您终于来了。”

　　艾可女士朝海登点头打招呼，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困惑，

　　“米克特提卡希瓦董事让我和您说，她已经先把帕妮娅带到她的别墅里去了。也请您一起去，和她再吃一顿午餐。”

　　…………啥？

　　“这算什么事？”

　　海登嘴巴上吐槽，心里却有些紧张起来。

　　米克特女神这是在搞什么鬼？

　　老实说，海登并不是很喜欢走进米克特女神的房子。跑进她的家里总让海登觉得毛骨悚然。

　　没想到反而是安洁拉，听到这话之后特别惊讶，立刻转过身来对海登说：“主人，帕妮娅小姐被抓走了，这可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呀！帕妮娅小姐目前为止一直对您好感度不足，但这样一来就一定能大幅提升好感度了！”

　　“你别胡说八道了。她怎么可能真的是被米克特提卡希瓦给抓走了？”

　　海登立刻吐槽，

　　“帕妮娅本来就是她的员工，本来就是她可以随便操控的东西。哪个老板需要这样把人抓走的？况且她为啥要抓帕妮娅？”

　　虽然海登知道安洁拉说出口的话，十句话里往往七句都有点道理，但他也不能真的无脑相信她说的所有怪事吧？

　　就这样，海登带着安洁拉，急匆匆赶到了死亡女神米克特位于新雅图的那间别墅。和上次一样，又有次级吸血鬼女侍把他俩带到那间黑白两色，十分宽敞的用餐大厅里。

　　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又长又重的桌子，盖着一条洁白如绸缎的桌巾。只不过这一次，桌面上却没有摆放任何食物。装潢考究的桌子旁只坐着两位正在等待客人的女性。

　　“海登先生，几天不见了。”

　　死亡女神米克特坐在她一如既往的位置上，朝进门的海登微微一笑。

　　帕妮娅呢？她就像只借来的猫一样，乖乖坐在米克特女神左手边的那个位置，一动也不敢动。看到海登和安洁拉进来，帕妮娅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转头望向他们俩，满脸都写着害怕和救命。

　　海登对帕妮娅虽然不怎么有兴趣，但再怎么说人家小姑娘也很可怜，只好先故意说了一句：“这小姑娘明天不是要直播吗？今天不在公司里加紧练歌，跑到这里来蹭什么饭？”

　　帕妮娅听见海登这句话，实在是太高兴啊！因为她坐在米克特女神身边简直如坐针毡，好可怕！

　　然而米克特女神闻言，却先转头瞥了帕妮娅一眼，然后看向海登，露出微笑：“海登先生，您果然很喜欢这只小猫咪？是想要帕祖祖的各种资料数据吗？还是纯粹觉得她可爱？”

　　她那头长长的金发，今天比平时更加耀目绚丽。黑色的礼裙，衬托出甚至比安洁拉都更加艳丽勾人的身体曲线。米克特女神用碧绿的双眼看着海登，瞳孔深处隐隐跳动着饥渴的黑暗之火。

　　海登被她这样盯着，感觉就像是被披着人皮的饥饿野兽盯着，简直头皮都要发麻。

　　这烟雾镜公司的死亡女神，思维模式完全不像人的怪物，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您知道吗，海登先生。昨天我难得去了一趟公司，发现您最近给这小丫头投喂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米克特女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想撸猫一样抚摸着帕妮娅的脑袋和后背。这本来是可以很有趣也很可爱的景象，只可惜被摸着的帕妮娅已经怕得，连眼泪鼻涕都快喷出来了。

　　“您之前曾经和我说过，现阶段，以您的技术还没法复制泰拉斯奎的秘火。可实际上，您却提供了许多含有秘火——虽然只有一点点——的食物，每天都投喂给这只小猫。”

　　“这只小猫吃了几天掺有秘火的食物了？一个星期？十天？我现在还能嗅到她血液里的生命气息。也许我现在喝干她的血，效果反而更佳也未可知？”

　　她一边说，一边从身后伸手抚摸着帕妮娅的下巴和脖子，两只手一直没有离开后者的身体。无论是海登，还是那可怜的白毛萝莉她自己，都可以发现到她的血管正在米克特女神手指的抚摸下轻轻跳动。

　　仿佛这个吸血鬼正在考虑，要挑脖子根附近的哪一根血管，什么时候把它扯开吸干。仿佛她马上就要张口去咬帕妮娅的咽喉，要吸她的血，收受安洁拉喂食她好几天的秘火。

　　被米克特女神按住的帕妮娅，则是吓得像被蛇咬住的小鸟一样，已经全身僵硬，连抖都抖不出来了。

　　尽管海登没有帕妮娅那么害怕，却也因为米克特女神的话大吃一惊！

　　糟糕，她发现了！

　　海登花了那么多工夫小心安排，努力隐藏秘火的事情，结果居然因为安洁拉这几天给帕妮娅投喂食物，就被烟雾镜公司的资本天神给发现了！

　　糟了糟了！这下可真是惹鬼上身，挥之不去了！

　　此时此刻，海登心中简直无比懊恼。早知道让安洁拉做的食物流出去有可能被资本天神们发现，他是死也不会同意的啊！

　　至于米克特女神现在是不是要把帕妮娅生吃了……呃，虽然海登很同情她，可是现在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且安洁拉的安危毕竟更加重要。

　　作为一个披着人皮扮演琢磨人性的古神，米克特提卡希瓦当然不会看漏海登这一瞬间的动摇。虽然海登几乎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他心中的懊恼，但米克特女神是何等身份？她是能吞吃生命与心灵的名为吸血鬼的兽，海登心里哪怕转瞬即逝的恐惧，她也立刻就嗅到了。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米克特女神才立刻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发现在场的最后一个人，不仅完全没有害怕，甚至丝毫没有动摇。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