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22章

　　“这就看他在最后之前的表现了。命运会考验他的。”安洁拉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就偏题了——我的妹妹，答题时间是有限的。你想好了吗？”

　　七头十角的朱红巨龙，从她身上已看不出到刚才为止涣散而怠惰的模样，寻乐般的态度亦丝毫不再。

　　【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反正我也很想再看看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阿斯莫蒂斯冷冷地说，

　　【海登小朋友，你想让我亲爱的姐姐恢复完全力量，在现代已经不可能做到，因为密特拉已经亲自把路堵死了。】

　　【但是现代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换个时代就有了可能。我的建议是，你可以穿越时间回到四百年前，在那里就把姐姐的力量恢复。之后随你们想干嘛都行。】

　　…………啊？

　　海登本来还很期待阿斯莫蒂斯究竟会说出什么办法，却没想到她蹦出这样一番话。这下可就轮到海登震惊了：“啊？？你说什么？？”

　　【我说建议你们俩回到四百年前去，在密特拉还没把路堵住之前先把姐姐的力量恢复。】阿斯莫蒂斯干巴巴地说，【有那么难懂吗？】

　　“没……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海登懵了，“时间旅行魔法是不存在的！”

　　【你不是刚刚才用时间逆转魔法把四百年前死掉的十万妖怪拉回去复活了吗？】红龙摆摆尾巴，【我在这里都看见了。十万死魂在黄泉里突然被时间魔法拉扯回去。】

　　“针对特定目标进行时间修改和真正回到过去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技术上根本做不到！”海登身为魔法大师的自尊容不得他不吐槽，“就算你说回到过去就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啊！”

　　但是阿斯莫蒂斯的最中间的那个脑袋的嘴角却抽动了一下，她在忍笑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一般来说确实是做不到，尤其是在物质世界中绝对做不到。可是，这里并不是物质世界吧？】

　　……确实。之前须佐之男就说过，早在四百年前，新旧神战争的最后一天，八大菩萨在这里与阿斯莫蒂斯大战，打破了时间和空间，把常理都磨灭了。

　　从那以后，苇原国的时空状态就一直很不稳定。所以这里才会从苇原国变成“黄泉”国。

　　而且海登之前也想过，这种技术放在今天都不好做，何况四百年前？恐怕就是阿斯莫蒂斯召唤外神之力，然后光是余波就把大道都打得磨灭了，才把苇原国的阴阳生死时空动荡，变成【黄泉国】。

　　如果在这片空间里施法，如果有阿斯莫蒂斯提供帮助，或许……或许还真有可能穿越时间，回到四百年前？

　　【四百年前，在被可恶的密特拉逼到绝境时，我曾经试过想要召唤神，让神降于此世。】

　　阿斯莫蒂斯转动脖子，呢喃往事，

　　【反正都是要输，那与其输给凡人，还不如召唤神来把我们都烧死算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结果很遗憾，神没有支持我这个想法。我只是把密特拉打得半死，吓得半死，却还是输掉了，被吓坏了的密特拉封印在这里。】

　　“召唤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海登惊讶更甚，“外神是可以主动召唤的吗？还有这样的技术？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学到这个技术，对海登之后的计划应该也有用。

　　……当然，严格来说海登可能也算是成功进行过召唤，但他那个许愿不能算是“技术”，只能说是“奇迹”而已，恐怕没法复现吧。

　　可惜阿斯莫蒂斯接下来的回答，也不能算是给海登提供了帮助。

　　【不算是技术啦，只是个仪式而已。对于兵败如山倒，已经步入绝望败局的魔鬼来说，是很正常的仪式。】

　　只听魔鬼之王轻笑着回答，

　　【我抓住天照和月读这两个女神，在仪式上把她们分别打扮成太阳之天使（米迦勒）和月亮之天使（加百列）的替身。然后极尽暴虐地凌虐、侮辱、亵渎她们，把她们百般折磨，轮番体验各种花样直到断气。再堆积尸山血海，在尸体上大行渎神之举——我用这一套仪式试图召唤神罚，试图把司战的天使长和末日的吹号手召唤下来……结果却并没有成功，并不如我所愿。】

　　【司战的天使长没有来，末日的吹号手也没有来。密特拉被吓得半死，反而让我也沦落成被严密封印的结局。】

　　【这样的仪式，你觉得有没有参考价值啊？】

　　于是海登终于在这时候明白了很多事情。

　　首先他明白了为什么须佐之男对阿斯莫蒂斯如此憎恨和忌讳。

　　其次他明白了为什么安洁拉对阿斯莫蒂斯一点也没客气。

　　这些魔鬼，哪怕看起来可以对话，也丝毫改变不了他们邪恶透顶的本质。

　　阿斯莫蒂斯，魔鬼之主，毋庸置疑就是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东西。

　　【好了，先不讲古了。】阿斯莫蒂斯悠悠然地说，【海登小朋友，你打算要试试看突破性的时间魔法，回到四百年前去，寻回我姐姐的完全力量么？】

　　“我会去的。我必须去。”

　　海登回答，

　　“但有件事，我一定要说在前头。”

　　“古时候人们说罪恶之首是条蛇，我过去当成故事，直到今天才知道是真的。原来古老传说的背后确有可怕的事实依据。你就是故事里写的那种邪恶。虽然安洁拉说你也有弃恶从善、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我不相信。”

　　“话说回来，我还从来没有读过这样的邪恶能够逃脱惩罚的故事。所以，虽然今天我会去，今天我会忙着先去拯救世界——但我也和你打赌，你肯定会有那一天的。”

　　“等忙完拯救世界，我再来找你算账。”

　　【请便。】

　　阿斯莫蒂斯露出利牙，

　　【我拭目以待。】

400：一切众生一切苦

　　说做就做。

　　既然阿斯莫蒂斯已经替海登指出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那海登当然就没有再停滞不前的道理。

　　去四百年前？去密特拉菩萨还没称霸世界的时间点给安洁拉寻回真名？

　　说去就去！

　　……海登其实很明白，自己正在严重逞强，正要去做鲁莽的尝试。整个计划都乱七八糟，倒不如说根本没有计划，实在无谋。

　　但他还是要做。

　　“如果不想苦闷地死掉然后被抓去【轮回】，除了打败密特拉菩萨之外就别无他法！”

　　堆积条条正理，最终却得出莽撞的结论。当然——对海登来说，这只是家常便饭。

　　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当然就只能在唯一的路途上拼命狂奔。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海登把话说得信誓旦旦，说得斩钉截铁，然而实际上，却还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就拦在他面前。

　　“阿斯莫蒂斯，你有可以穿越时间的法术吗？”

　　【怎么可能会有？】红龙嗤之以鼻，【你自己也说过，时间旅行技术是不存在的。只是因为四百年前神的力量扭曲了这片时空，所以才有可能在这里进行时间旅行。我被封印在这里四百年，你觉得有办法自己开发新技术么？】

　　海登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由得无语：“你是让我临时开发出时间旅行技术？你认真的吗？”

　　【你又不是从零开始没有任何技术积累。我看你刚刚那个十万逆时间复活不就玩得很顺手？】魔王不以为然，【我虽然被关在这里，但还是可以听见外界的新闻。就我听来，你应该就有这种能力。】

　　谣言能信？？

　　但海登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阵，现场表演一番临时手搓新术式。幸好，正如阿斯莫蒂斯所言，他还可以用平时逆转时间的术式凑合一下……不过这显然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所以这里就先不盯着这个正在低头算新数值的海登，而是回看另外两边。

　　——首先，是被须佐之男强行带离【苇原国】边缘的红叶，以及复活的十万妖怪。

　　须佐之男并没有对红叶动粗，因为他不傻，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只是把红叶和那十万复活的旧神族都从这片北方荒土上拉走，拉回到新东京，回到大和神族建在首都的【霞关?城堡】。

　　这是一座耸立在新东京市中心部的全国最大复合构造体。它的造型看起来很像是普通的日式古代城堡，然而总高度达1000米，规模更是格外巨大，与其说是建筑物不如说是巨构城中城。其内部不仅包含了日本政府的核心行政设施，还有日本巨型企业总部的办公群，以及面向公务员和国企员工的食堂等生活设施。在城堡周围，则是还凿开道路与护城河，在神力拉起的岩壁上筑起城郭，用八种二十四重结界所守护，三百六十五天都有重兵把守进行无微不至的保护，让整座城堡散发出令人丧失攻击欲望的威严。

　　这种利用日本传统神道咒术外加密特拉新神密法组合构成的接近铁壁的防御，当然不可能仅凭大和民族的资本主义信仰维持（况且最近这段时间人民的资本主义信仰已经开始衰退了），因此也是结合了传统魔法，由处在新东京正下方丰富的地脉中满溢而出的天然灵力来满足这种巨大的消耗。

　　这条主要地脉无穷无尽释放出的灵力，根据其使用方法甚至连时空都能稍微加以干涉。

　　不过这层层叠叠的威严之下到底有多强实力，又有多少虚张声势，恐怕就只有一场大战才可以当作试金石。因为这里就是现代日本实质上的统治机构，最高权力的所在地——同时也是最高级军事基地，【霞关?城堡】！

　　须佐之男把红叶和十万妖怪拉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保护祂们，倒不如说是为了防备祂们。在军队层层包围的【霞关?城堡】里，想必十万妖怪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是须佐之男也没有完全预料到。

　　回到城堡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接到部下的急报：“素戋呜尊大人！紧急情况！密特拉集团的军队——由降三世明王阁下带领的金刚力士和罗汉部队，突破关东防御圈警戒线，侵入【皇神国防大结界】，攻过来了！”

　　“现在敌军在空占据优势，通过空袭破坏横须贺海岸防卫队的防御机能，防御点、炮台几乎全部炸毁！请求紧急支援！”

　　横须贺是位于东京湾入口处的军港城市，也是东京湾的第一层防御线。那里被迅速突破，就意味着敌军真的是直直朝新东京霞关杀过来了！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须佐之男听见报告，不禁大怒，“我们双方起码还没有正式撕破脸，就算要开战也要有些形式礼节。就算提前不说，打起来至少也该有个宣战。现在这何等无礼！”

　　确实无礼，再怎么说打仗也还是有点形式要顾。本来须佐之男一直以为，密特拉集团好歹会先问问之前发生啥事，为啥须佐会砍死荼吉尼天，然后才会动武。

　　战略上来说，当然确实是乘人不备先打更有利……但是密特拉菩萨应该不把大和神族看做平等对手，所以须佐之男以为他会先考虑外交、政治影响这些方面，实在想不到会在此之前就直接攻打过来。

　　旁边的红叶却在这时候淡淡地说：“卡莲大人曾经说过，社会的礼仪和规则只不过是大家都情愿做的幻梦而已。既然密特拉菩萨已经得到超越社会规则的绝对力量，他当然可以把这场梦戳破，把礼仪、规矩和形式都抛开了。”

　　须佐之男看了一眼这个被自己姐姐的碎片所附身的妖怪，转头对部下命令：“无论如何，敌人都打到东京湾来了，只能一战。这一次，我们别无退路。”

　　降三世明王，号称是秉持慈悲之心，用金刚伏魔之手，消除世间众生一切贪、瞋、痴的大明王，所以称为降三世明王。八大明王之一，带领罗汉和金刚部队，天兵天将，总而言之，是世界最强且拥有最新装备的军事部队。

　　四百年前，大和神族面对祂们选择不战而败，投入密特拉集团门下……但这一次却是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这样，大和军与密特拉军之间的战争，正式爆发。密特拉军甚至不屑于发布任何通告，降三世明王也并未联络须佐之男，就先让金刚力士部队开始轰炸新东京的外围防御圈。雷霆风暴落在大和神族建立的各种工事上，把防御设施尽数烧灼毁灭。

　　须佐之男却没增援他们，只趁外围防御设施正在被炸，赶紧把整个关东防御圈的部队全都调回【霞关·城堡】来。

　　红叶略懂军事，看见须佐之男这样命令不禁有些惊讶：“放弃海岸防卫，全部拉回城堡死守？这合乎兵法么？”

　　“现在增援其它地方，也只会在手忙脚乱时被打得溃不成军。”须佐之男沉着脸说，“放弃海岸防卫战，集中兵力在【霞关·城堡】迎击。这是用排除法得出的选择。”

　　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当然就只能在唯一的路途上拼命狂奔。

　　话虽如此，如果一直死守，没有转机，当然也不会有胜算。

　　“只靠我等大和军队，想要战胜密特拉的明王军团本就是不可能。唯一的胜机就是坚守，拖延时间，等到观音菩萨那边计划实行，战胜密特拉菩萨。”

　　这便是须佐之男一开始就定好的方略。

　　所以就这样，没过多久，降三世明王的部队就突破新东京市区，接近【霞关·城堡】。双方军阵交战，正式开始。

　　【霞关·城堡】的城墙上有举枪的步兵队，有朝同一方向喷出火光的大炮台，有伺机而动的装甲车。他们都朝入侵者放射出无穷无尽的枪林弹雨。

　　密特拉集团不喜欢用枪械，但大和军队却很喜欢。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文化独特性，另一方面使用火器本来就是他们的特色。

　　除了火器战车，驻守【霞关·城堡】的还有装甲武者。只要抬头仰望军火密布的天空，就可以看见这些身穿带翼动力甲的武士们腾空而起，自在飞翔，挥舞太刀，自上而下向密特拉军扑袭杀去。

　　密特拉军的金刚力士们，自然也举起金刚杵迎击。

　　……那么实际打起来之后的结果又是如何？

　　答案是，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

　　【执金刚神】挥动金刚杵，把装甲武者们的突击挡住！旋即再由后排的罗汉们发动神通攻击。

　　“尽皆烧灭！毁去众烦恼！”

　　毁灭的力量立刻在罗汉们的召唤下涌现出来，形成白热的火焰漩涡，直向大和武者部队轰击过去！

　　于是接下来便是无比惨烈的景象。拔剑、提枪、英勇冲锋的大和装甲武士们，甚至连一次有效攻击都无法做到，就在清净炎的轰击下轻而易举被打倒，全身烧烂，不是瞬间毙命，就是摔到地上痛苦挣扎，惨叫直至死亡。

　　如此这般，第一波发起攻击的百余大和武者，九成以上便在顷刻间一命呜呼。尸体化作焦炭，灵魂则是全都被【轮回】抓走。

　　金铁之声，枪炮之声，雷霆烈火爆破之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湮没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场漩涡之中。天空和大地都被迅速染上血红色。

　　望着这副景象，一时之间，虽然讨厌大和神族，但红叶还是不禁替这些武士的惨死感到悲哀。

　　密特拉菩萨开发的新技术，已经足以把旧时代的刀枪武术完全淘汰。旧时代的武者们，不仅是作为贵族阶级要被淘汰（这个其实红叶本来也不在乎），甚至连作为战斗力都要被淘汰了。

　　此时此刻，红叶就能切身体会这种被时代浪潮所舍弃的人的悲哀。

　　“在观音菩萨实行计划之前，这座城堡究竟还能支撑多久？两天么？”

　　老实说，撑一天都够呛了。照这么下去大家都得死。

　　“能撑住。无论三天还是五天都能守住。”

　　须佐之男站在城堡的天守阁，用仿佛要击杀命运般的狠利眼神怒视着底下的密特拉军，

　　“这一战是决定大和存亡的关键之战。与四百年前不同——我们没有下一次机会！必须撑过这一关！”

　　“大和军尚有百万骑，我和建御雷神也都健在。在密特拉菩萨陨落之前，我必将国家守护到底！无论发生任何事！”

　　话虽这么说，红叶却能感觉到，须佐之男的思考正被拉向一个浑浊而又黑暗的方向。压力，不管忍耐多久都不会改变的痛苦现实，以及对不合理的世界所产生的愤怒，凡此种种，都只会把人们的想法往负面的方向拉扯。

　　如果卡莲和观音菩萨那边，不快点去把密特拉菩萨的时间逆转，不尽快把密特拉菩萨刺杀掉的话，【霞关·城堡】很快就会陷落。然后大家都要被超度，被打落【轮回】了。

　　那么此时此刻，观音菩萨那边到底又是在做什么？

　　其实她们也已经动手了。

　　“海登把日本闹得一团乱，甚至让密特拉分了一个明王和一部分部队过去镇压。虽然只是极小的兵力分散，但我们也不可以浪费这个机会。就趁这个时候下手！”

　　观音菩萨当机立断，立刻就拉着姐妹们出发。此时此刻，以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三位菩萨为首，然后是包括卡莲在内的几位大神级。这支“刺杀小队”现在已来到月球上，正在悄然向兜率天宫内的密特拉菩萨袭击而去！

　　虽然这是三个菩萨加一堆大神的兵力，是足以将地球一口气打爆三次那么强的武力，但这个计划仍然实在是非常冒险。三个菩萨暗杀一个菩萨听起来很容易做到，可实际上大家都感觉密特拉菩萨可能就比五个菩萨还可怕。

　　然而观音菩萨还是决定——就是现在，动手吧！用逆转时空的魔法攻击密特拉，然后趁他被倒回衰弱，马上杀掉他！

　　既然没有别的方法，当然就只能在唯一的路途上拼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