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29章

　　不过奥丁还是耐着性子问：“那您帮助托尔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他第一眼就很看好我，因为他主动找我结义，因为你们给我提供吃住，理由很多。不过，这些都不是交易，都不是交换。”

　　海登摇摇头，

　　“这不是谢礼也不是交易，而是给你们的礼物。我只想把托尔救活，然后多看看你们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模样，看看它如何活着，如何生长，如何变化……”

　　……自己这话说着倒是有点像安洁拉了。

　　海登一边有些惊讶地意识到这点，一边继续说：“所以说，这只是礼物，而礼物是不会要求回报的。”

　　尽管如此，奥丁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句老话。

　　唉，真是尴尬。海登现在竟然有种怀念起自己当年刚遇到安洁拉时候的感觉。那个时候，他也很担心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也很害怕安洁拉这个不明超级机器人会不会和他索要代价。不过后来海登就懂了，宇宙中确实就还有一些别的道理。

　　这样想来，或许奥丁现在的踌躇也是人之常情。人总是会害怕天上掉的馅饼会不会有毒，掉在地上的钱包会不会是诈骗犯的陷阱。完全没有代价的凭空好事容易让人心生怀疑，反之，哪怕只是随便编个看起来合理的代价，也能消去人们心中很多的疑念……有了。

　　海登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他决定稍微——稍微瞎编一下。

　　“这样如何？我帮你们救托尔，然后帮你们把【妙尔尼尔】锤子也找回来，救你们【阿斯嘉德】一命。”只见海登笑眯眯地说，“代价是，有一天你们要把这一命还给我。”

　　这话听起来大概有些吓人，所以奥丁也严肃起来：“怎么个还法？”

　　“很久很久以后，”

　　海登缓缓说，

　　“在一个兄弟相杀，父子互戮，朋友们彼此背叛、反目成仇的时代；在一个残忍当道，人化身豺狼，将彼此视作猎物的年代，将会有一场大战。那将是一场善良的人民与邪恶的统治邪神战斗，正邪交锋的最终战争。”

　　“我要求的代价就是：等到那个时候，你们必须来帮我作战，倾尽一切同我一起，去和统治世界的邪神交战——就这么简单。”

　　“奥丁朋友，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总做得到吧？”

409：奥丁不喜欢这个主意

　　奥丁当然不可能完全理解海登这番话的意思，不可能完全理解他的条件。

　　他怎么可能知道海登这话里的“善良的人民与邪恶的统治邪神战斗”、“正邪交锋的最终战争”居然是在说四百多年后腐化堕落的他们自己？根本不可能想得到嘛！

　　不过另一方面，海登其实也不知道，原来奥丁之前已经偷偷占卜，尝试预测过海登的身份以及未来。他那时候占卜出的结果是【抗争】、【死亡/复活】和【超越】。

　　奥丁并不知道答案，但这阻止不了他发散想象力——海登向他们要求的战争到底是什么？其结果将会如何？

　　说句半开玩笑的话，任何一个哪怕稍微还有点热血的男人，一个正在努力反抗暴君和压迫的战士——虽然四百多年后他们自己也变成了压迫者，但起码现在的奥丁毋庸置疑就还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位心怀梦想的战士，听见海登如此的许诺，联想到自己的占卜结果，心里都不禁会那么“咔噔”一下。

　　一场正与邪的最终战争。

　　对于心怀理想的战士来说，这实在是比美酒更加诱人的东西。

　　“有时这词听上去会不太悦耳。”

　　海登继续说，

　　“但我并不是居高临下地伸出手，而是想作为与你们同等立场的一个人，把托尔治好，替你们在雪中送点炭。然后将来有一天，作为我帮助你们的回报，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作战，并肩战斗。”

　　这绝非易事。

　　“…………”

　　奥丁陷入沉思。

　　他在考虑什么呢？他也许还是会先纠结，海登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意欲为何。

　　如果他真的就是要纠结这个，怎么都不肯放开，那海登确实便再无良策劝说了。

　　但是

　　虽然奥丁只有一只眼睛，他却看见了海登的双眼。

　　那只灰色的独眼看着海登的绿眼睛。

　　虽然他只有一只眼，但奥丁还是看得出，海登双眼里注视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一个他很确定的未来。

　　虽说只有一次，但奥丁已经用自己的手段，用占卜探查过海登。

　　如果说奥丁真的在那时触摸到了海登真实的一面，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么……

　　“……好。”

　　奥丁点点头，

　　“我以我的长矛冈格尼尔发誓，一旦你口中那正邪交锋的最终战争真的发生，我就一定会率领【阿斯嘉德】的军队，前去与邪神统治者战斗。”

　　虽然没料到四百多年后的未来，但奥丁姑且还是把话说得很灵活的。

　　不过海登却摇摇头说：“我不需要这样的誓言。我本来就不喜欢誓言。有了誓言，成了文字，大家就会想要玩文字游戏。大家都这样搞，最后反而玷污了所有人誓言和契约的可信。所以我拒绝这一套。我只要你说一是一，说到做到。”

　　奥丁无言。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说：“那么洛基朋友，就让我也和托尔一样，与你歃血为盟，结为血兄弟吧。”

　　“坚持想要一个契约，本质上还是因为不安心，是觉得要有一个关系和凭据才能平等，才有安全感。”海登仍然摇头，“不过，也罢，就先这样吧。”

　　当下他们就歃血结拜，俩人都把血滴到酒杯里，混着喝掉。奥丁比托尔更为年长，当然也就是海登的义兄了。

　　搞完这个仪式，海登终于可以救助重伤的托尔——这样听起来托尔实在有点惨。不过反正实际操作的时候，安洁拉走上去吹口气，很轻松就把嵌进托尔后颈里的带毒冰碎片全给吹出来了。

　　奥丁在旁边看着安洁拉的神奇治疗术，看的瞠目结舌。

　　“习惯就好。”海登淡定的说，“不过奥丁兄弟，你也别到处和别人说这事。就说是我帮忙施法术治疗的就行。”

　　奥丁虽然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我劝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海登回答，“况且还有锤子的事情要先解决。”

　　没了锤子，阿斯嘉德的天气已经开始迅速变差。这拖下去运气不好真的就要冻死人。

　　而且，海登最怕的其实是万一霜巨人、旧神族真的大军打过来了可怎么办？他当当谋士、搞搞后勤、治病救人什么的不怕，可是作为未来人，海登实在不太敢直接正面冲上去把大军轰杀。那可就真的要以最麻烦的形式名留青史了。

　　“刺客用冰刀重伤托尔，现在袭来的也是冰霜，抢走锤子的肯定是霜巨人神族。”奥丁接下话头，“他们现在还没进攻。不过我已经派出渡鸦在远处观看。他们正在聚集兵力，打算一举建功。恐怕半个月内便会袭来了。”

　　半个月，听起来实在很久。俗话说兵贵神速，这敌军大将和城防都瘫痪了，不趁机进攻是在干什么？怎么还要拖半个月？可是如果考虑到封建社会的动员和组织能力，就会意识到这其实已不慢了。不管你是巨人也好神族也罢，社会的组织模式和运作方式都决定了做事情的效率。

　　半个月就能聚集大军，这还是多亏了（有堕天使血统的）旧神族们比较擅长传送魔法。

　　想到这里，海登补问了一句：“话说回来，【阿斯嘉德】应该不会被霜巨人传送入侵吧？”

　　“不至于。只是失去【妙尔尼尔】，又不是我们的整个魔法系统都落在敌人手里。”奥丁说，“整个【阿斯嘉德】范围以及城墙向外一里格，神族都无法传送出入。这事绝对不用担心。”

　　“但是霜巨人和神族的部队正在汇聚于霜巨人之王索列姆的城市。那里是古老的神族大城市，汇聚了众神的魔法。绝不是能够轻易入侵的地方。你打算怎么从那里取回托尔的锤子？”

　　奥丁刚说完，安洁拉就用他听不见的方式在海登脑海里补充：【主人，阿萨谢尔可能就在那座城市里。而且祂认识我，我可能不方便亲自过去，免得被祂看到。】

　　阿萨谢尔（azazel），在古老的语言里意思是【神之力量】。此名已然暗示了这名堕天使的“强力”。祂拥有搬山倒海的强大“力量”，是大地上一切巨人（nephilim）的始祖。

　　霜巨人之王索列姆，大概就是祂的儿子或孙子吧。

　　安洁拉过去揍祂当然是可以全部秒了的，但是她在这个时代被堕天使看到可能会惹出很多麻烦……

　　海登摸摸下巴，沉吟道：“奥丁兄弟，如果是你要做这件事，要想办法把托尔的锤子弄回来，你会怎么做了？”

　　“能偷就偷。”奥丁的回答很直白，“首先不能暴露身份。我也擅长变形术，过去也曾经潜入神族的地盘偷盗祂们的魔法和神器。现在有大量神族部队正在聚集，这次变形易容伪装成神族混进去应该不难。”

　　“再有就是，撤退线路一定要安排好。若事情不顺利，便不能犹豫，极速撤退，重新换方法尝试。时间的选择也很重要。暂时就是这些吧。”

　　从这一番话里，倒是也可以看出奥丁很鲜明的性格特征。

　　所以海登点点头，说出了他的想法：“我确实也想到一个差不多的办法，不过你大概不会喜欢的。”

　　“我喜欢与否无关紧要，”奥丁回答，“为了【阿斯嘉德】，为了夺回妙尔尼尔，没有什么是我不愿做的。说说你的点子，只要是个好主意就行。”

　　“好。那我就直说了。”

　　于是海登说，

　　“阿萨谢尔和阿斯莫蒂斯一样，都是最早和人类混血生下巨人神族的天外旧神。”

　　他现在还不敢和奥丁说“堕天使”这个词，也没有必要。

　　“尤其是阿萨谢尔。阿斯莫蒂斯是散播情欲，祂却是反过来被情欲所操控，是特别好色，容易受人类女性诱惑，因此大量生下涅法雷姆（巨人）的旧神。同时祂也是索列姆真正的主人。霜巨人偷到托尔的锤子，无论有没有进献给阿萨谢尔，祂肯定都会知道锤子在哪里。”

　　奥丁听到这里，已经有了些很不祥的预感：“洛基兄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海登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变形成一个美丽的少女，一个人类女魔法师……然后我们想办法去把托尔的锤子骗回来——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有变女人去骗过别人的魔法。你怎么看？”

410：海登与奥丁的巨人国之旅

　　翌日早晨，

　　海登在【阿斯嘉德】的一处城门附近等待，等着奥丁准备好，等着一起去巨人的城市里偷托尔的锤子。

　　安洁拉虽然不能陪着一起去，但这时候也跟海登一起在城门口等着。

　　“主人。您为什么会想到要让奥丁变成女性去骗阿萨谢尔呢？”趁奥丁还没来，安洁拉好奇地问，“这几年下来，您对堕天使的了解已经比绝大部分人类都要多出太多。要去阿萨谢尔那边骗锤子，您做起来应该比奥丁更顺手吧？”

　　海登反问：“你想让我变成美少女去诱惑堕天使吗？”

　　“不是很想。”安洁拉诚实地回答，“不过我很好奇您的思考过程。总不是要故意刁难奥丁吧？”

　　“当然不是。”海登耸耸肩，“首先他变女人的效果比我好，其次他变女人骗人的经验比我丰富。况且我又不会用【塞兹】。”

　　“不过最重点在于，我想看看奥丁到底是不是来真的，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决心毅力，为了【阿斯嘉德】自己牺牲奉献啊。说自己是为了国家为了组织为了人民的领袖，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但如果他连穿着女装变成女人潜入敌阵诱惑敌军首脑骗回国家重器的决心都没有，要我怎么相信他有为了人民牺牲奉献的决心？哪怕只是自己治下的人民？”

　　海登说得振振有词。

　　于是安洁拉也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让奥丁舍弃荣誉和自尊，展现他愿意为人民付出的程度？这倒是可以理解。”

　　她这个说法好像也有点失礼。不过海登还是回答：“和守护人民相比，我就不觉得统治者的自尊和荣誉有任何一分钱价值。真正的领袖，就应该能把自尊丢去喂狗，也要更注重民众的利益得失嘛。”

　　“您对统治者可真严厉啊。”

　　“对统治者本来就应该比对人民要求更严厉啊。”

　　主仆俩聊着聊着，终于，他们对话中的当事人也登场了。

　　那是位明艳动人的美人，身穿希腊式的飘逸白长衫，一头及腰的蜂蜜色长发随风轻轻摇曳，年龄看起来也正值青春年华，隔着长衫仍显丰满的胸部与苗条的腰，透出繁盛活力的气息，实在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少女。即使在冰冷有如刀割的雪中，那美貌也丝毫不见衰减。

　　如果让其他阿萨人看到这位美少女，他们一定会惊讶地说：“伊登女士，您怎么会一大早跑到城门口来了？”

　　因为这位美少女，完完全全确实就是【阿斯嘉德】的青春大魔法师、大治疗师，伊登小姐的音容面貌。

　　虽然，她实际上是奥丁变的。他用法术把自己变得惟妙惟肖。

　　“很好！”海登赞许地点点头，“这样一定就能把那些巨人骗过去！”

　　奥丁抽了抽嘴角：“谢谢夸奖。但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变形？你的变形术应该也不差吧？”

　　“我没有当感情骗子的实际操作经验。”海登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也没变过女人。我也不会用【塞兹】。”

　　这话就让奥丁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他不喜欢这洛基兄弟的主意，非常不喜欢。

　　……但是海登这些话也都是真的。奥丁变女人的效果比海登好，其次他变女人骗人的经验也比海登丰富。海登虽然确实是个颇有成就的骗子，不过他并没有变成女人、利用女性形象去骗人的经验。

　　然而奥丁真的有。

　　以前海登曾经说过（虽然这已经是上次和芙蕾雅打交道时候的事），北欧/日耳曼的魔法体系里有一种被称作【瓦兹洛克咒歌】的女巫术，亦名为【塞兹咒法】，是只有女巫可以使用的，善于幻惑、魅惑人心的咒歌。

　　很久以前，奥丁曾经变形成女人，用女身去唬骗其他女神，去骗到【塞兹咒法】的奥秘知识——但是这玩意只有女人可以用。

　　男人如果用多了，就会变成女人。

　　所以奥丁虽然骗到了【塞兹咒法】的知识，但是他平时也不敢用。只有非得用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拿出来耍耍。

　　将来，芙蕾雅会加入阿萨神族，他们会造出专门的女性战斗神族【瓦尔基里】——可是现在，这个时代，奥丁还没有这些资源。

　　现在，很显然就是非得用的时候了。

　　所以海登其实真不是故意要刁难他奥丁，真的不是——只不过【塞兹咒法】最擅长的就是魅惑、幻惑、欺骗，以及通灵术。

　　想要潜入神族乃至众神会聚的巨人城市，想要偷回托尔的锤子，想要守护阿斯嘉德的人民——那么让奥丁变成女人施展【塞兹咒法】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除此之外，奥丁还有过变形伪装成巨人，跑去糊弄神族小姑娘，甜言蜜语当感情骗子，把神族小姑娘骗上床，然后趁机偷神明的魔法酒的黑历史……换句话说，奥丁在当感情骗子这方面，也比海登更有经验。好可怕啊！

　　“我和伊登说了，我要变形成她的样子，去巨人那边偷锤子。”奥丁泄气似得叹了一下，“她把她的衣服和珠宝都借给我了。”

　　确实。现在的奥丁不只是变成伊登的长相，甚至还戴着伊登的戒指，金片饰品、穿着她最精致美丽的衣物，让奥丁看起来光彩照人。

　　海登窃以为，伊登知道之后，这样配合的给奥丁衣服和首饰，恐怕是因为伊登自己的性格也挺来事的。

　　“总之，我现在已经完美变成伊登的模样了。洛基兄弟，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奥丁叹了口气问，“这样怎么潜入巨人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