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5章

　　那么，他们现在配得上被海登算作“职业人士”等级吗？

　　海登总要试试看才知道。

　　他施展了【臭云术】。

　　地下大房间内立刻充满了臭鸡蛋味的绿色浓烟，而且伸手难见五指。

　　“呕呕呕呕呕！”

　　惨绝人寰的声音随即在地下室中此起彼伏。【臭云术】的气味是如此……精准地，刺激了人类的神经，以至于大部分学生都马上吐得昏天黑地。

　　海登却已戴上防毒面具，在绿色浓雾中闲庭信步。

　　军用魔导器会在感应到攻击快速飞行过来的时候自动展开护盾，然而这种护盾并不是全方位球体，因为那样太消耗魔力了。魔导器只会自动展开一个单面的障壁——但这种挡法对气体有什么用？

　　如果这些学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人，他们会第一时间调整自己护罩的模式。可惜了，看起来他们不是。

　　没了机师的操控——因为他们也在呕吐——那五台无人机便自行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它们高举兵器，引擎发出咆哮，朝海登冲锋。人类会因为恶臭的烟雾而反胃呕吐，魔像却不会。绿色的浓云可以遮蔽人类的双眼，却骗不过无人机的传感器。

　　但是，它们冲锋的队形仍然被打乱了。

　　因为现在操控它们的只是自动驾驶程序，而且它们这五台改造过的无人机用的还是不同的自动驾驶程序，实在没法指望这种时候它们还能自己懂得搞协同作战。

　　若是有经验的军人，会意识到这时宁肯慢一点，也应该让五台魔像一起围上去，而不是分开一个个送。

　　但学生们没有经验。他们已经陷入了混乱。

　　所以最先冲到海登面前的魔像，是一台两米高，手持长矛的山寨机。然而还没等它朝海登刺出手中的兵器——它就不见了。

　　海登最开始用权杖敲地板，召出浓烟的同时，就在地板上瞬发了一个【造坑术】。这山寨机魔像现在完全是自动驾驶模式，二流的传感器虽然看得见生物目标，却没注意到浓烟底下还有个坑，冲锋到半途自然来不及躲闪，一跟头就跌了进去。

　　魔像摔不坏，至少不会轻易摔坏。但这个坑足有二十米深，而且开口小里面大，只要不会飞肯定爬不出来。

　　“啧，没坑到主力机。”

　　海登瞅了一眼坑底，居然还露出一脸不满意的表情。

　　但下一台冲上来的可就不是会被陷坑轻易坑到的山寨机了。这台被【波旬】劫持并强化过的【罗刹】无人机如离弦的箭般猛冲过来，越过大坑，朝海登挥落长刀。海登可不是什么武术高手，这电光石火的一刀他连躲都躲不开，只能举起权杖去挡——然后他的格挡自然就被这开碑碎岩，连泥头车都能劈烂的一击，狠狠破开。

　　他的脚步踉跄，他的身形摇晃，他已经浑身破绽。不待海登重新站稳，【罗刹】无人机的第二刀便接踵而至。

　　然后它就摔倒了。

　　因为海登在自己“步履蹒跚”的那一刹那，已经掏出一瓶黏糊糊的白色魔药，朝它左腿上一丢，把这台魔像死死黏在了地上。

　　“佣兵是很会演戏的，小鬼们。”

　　他重新站稳，一脸得意。

　　可惜没人理他。

　　直到这时，海登都已经慢条斯理解决掉两台魔像的时候，这帮学生们才从最初的混乱中回过神来。他们不停地施放【解除魔法】，噼啪作响的奥术能量四处飞射，这时终于消除掉了海登的【臭云术】。

　　【解除魔法】是一个很暴力的现代奥术，通过消耗更多的魔力来强行冲垮被它取消掉的法术。如果两个完全一样的魔法师在决斗，选择使用【解除魔法】的人反而可能会损失更多的魔力。

　　然而现实中的战斗并不是两个完全一样的魔法师在决斗。在人数远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敌人可以把你的任何努力全部【解除魔法】掉，还有余力施展护盾和反击用的法术。

　　这些学生数量这么多，还有军用的魔导器，把魔力一直丢出去总是会成功的。

　　视野重新清澈，他们这才看见五台魔像已经被放倒了两台。

　　“恢复手动控制！”

　　约兰达气得连连尖叫，

　　“不要让魔像一个个上去送了！包围他！同时攻击！”

　　学生机师们连忙照办。剩下这三台，两台是改造的山寨品，一台是真正的【罗刹】，手里都拿着比海登身高还长的长柄武器。花招在这种情况下可不好使了。长刀劈向海登的头颅，长矛刺向他的身体。海登已经退无可退，无可躲避。

　　这些战斗无人机的力量足够把他连人带护盾都打个稀烂。

　　所以海登开口说：“ventus”

　　这个词是拉丁语里的“风”。

　　当长刀与长矛刺穿海登时，它们碰到的也只有风。

　　翠绿色的清风穿过三台无人机，在学生们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迅速穿过整个房间，飞到一个学生机师的身后，变回人形。青铜权杖挥落，在这个学生背上轻轻碰了一下。昏迷魔法的魔力注入，让他倒下了。

　　军用魔导器只会在感应到有东西快速飞行过来的时候，自动展开护盾。因为如果身边的战友碰触你的时候都会被护盾自动弹开，这仗就没法打了。

　　一个机师昏倒了。

　　海登捡起他手里的遥控器，按下紧急停止的红色大按钮。一台无人机不动了。

　　才刚刚从【臭云术】的混乱中勉强恢复过来的学生们看着这一幕，此刻只感觉毛骨悚然。

　　能够对付海登的魔像只剩下两台。

　　“让魔像同时攻击他！”

　　约兰达重复说。她看起来很害怕，可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我们全部靠拢在一起！所有人都用球形护罩把我们全部一层层笼罩起来！”

　　这招倒是真的有点用。

　　海登皱起眉头看着剩下这十八个学生全部围成一团，用十八个球形的护罩法术把他们层层叠叠围在了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抢攻，虽然如果他抢攻的话这十八个学生肯定没法在倒下几个之前就全部聚拢在一起。海登反而选择等到他们全部聚在一起，做好防御之后，才举起权杖瞄准他们，说：“【裂解防护】。”

　　一道绿色的螺旋闪光立刻旋转着从海登的权杖中迸射而出，将三层防护罩击得粉碎，然后在第四层蓝色的光罩前消散了。被打破防护的三个学生立刻施法补上，于是很快就又变成了十八层护罩。

　　看来若比拼纯粹的魔力量，海登确实比不过这么多拿着军用魔导器的学生。

　　“啧，看来吃三个月的饭还不够。”

　　学生们甚至还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只可惜没人真正听懂。

　　反正那也不重要。剩下两台魔像已经向海登冲了过去。

　　“无人机围攻他！其他人不要开火！不要浪费魔力！做好准备，无论他施展什么法术，都直接【解除魔法】！只要打持久战我们就会赢！”

　　约兰达继续大声指挥。她确实开始思考了，而且这个做法也确实有其道理。如果这帮学生真的龟在一起和海登打持久战，他最后确实会输在魔力量上。

　　如果这是真正的实战，海登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他只要现在马上跑掉就行了。虽然这些学生数量更多，魔力更大，但海登只要跑掉，像猎人一样游击，慢慢炮制他们，让他们在紧张状态下浪费魔力，最后的结果便不言而喻。

　　但那样也太浪费时间了。

　　“主要还是人数啊。数量太多了。”

　　冷眼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魔像，海登摸摸下巴，叹了口气，

　　“这次的实战测试就到此为止吧。我之后还需要再琢磨一下。”

　　这人在说什么？

　　约兰达，以及学生们都完全无法理解。不过现在反正也不重要了。【罗刹】无人机已经冲到海登面前，大刀就要将他的头颅斩下。无论海登现在要施展什么法术，无论是想要闪避还是抵挡，都会被一群学生们直接【解除魔法】掉，就连他变化成风的得意法术也不例外。

　　人海战术就是那么霸道。

　　所以海登开口说：

　　“安洁拉，准备开炮。”

　　于是房间天花板的大洞上，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那是一位奇怪而美丽的女性，穿着一套黑白二色的传统女仆装，长长的银白色头发用两个齿轮发饰扎成辫子。她的面容优美端庄，没有丝毫瑕疵，看起来就像是出生前经历过基因调整订制的上等人。

　　然而此时此刻，她从大洞边缘伸出来的那只右手却出卖了她的身份。随着海登一声令下，她的右手迅速重组成炮管，前臂伸缩出圆形的炮口，周围环绕着四组对称的放大镜。手腕上有如巨大齿轮的东西开始高速回转，将加农炮固定。蒸汽在炮管周围缭绕，魔力火花噼啪作响。

　　三个月前，海登刚从艾莉西亚手里赚到五十万的时候，他就曾说过，要给安洁拉装一门等离子炮。

　　然而这玩意在安洁拉手里并不只是等离子炮。

　　“虹天炮，青色，击发。”

　　在安洁拉声音响起的同时，她的右腕迸发出了一束青色的光。那束光并没有打向在场的任何人，反而照射在了地下室的天花板上。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释。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整整一秒钟之后，学生们才意识到：

　　这地下室里居然开始下雨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更让他们惊恐。

　　就在最后的两台无人机冲到海登面前，即将把他砍杀时，那些细小的雨水也正好洒落在了它们身上。

　　所以它们的脚步停滞了。

　　它们的动作随之凝固了。

　　大刀与长矛，都在当啷声中落下。

　　两台魔像同时跪倒，俯首投地。

　　唯有彩虹的光辉挂在它们的头顶，荣美闪耀。

　　别说那些当场呆滞住的学生，就连早有准备的海登看到这一幕，都不由打从心里觉得——

　　这景象也未免太恐怖了。

038：不可能的事

　　两台魔像五体投地，跪倒在新主人的脚下。

　　“谢谢您，令我骄傲的主人，这个新装备确实挺有趣的。”

　　安洁拉摸了摸右手的炮管，兴致盎然地说。

　　然而海登却笑不出来。

　　这玩意本来是海登从黑市上买到，由沃坦奥秘技术公司设计的“斯露德9式等离子加农炮”，原本应该是军用战斗改造人用的殖装武器。海登给安洁拉买这个东西，一方面是因为他喜欢给机娘装新武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很好奇安洁拉究竟会如何与这样的殖装武器交互。

　　结果安洁拉拿到之后，却自己把它拆开，进行了一番连海登都看不懂，甚至看多了还会眼睛发疼的捣鼓，然后吹入了她自己的气息。

　　最后，这支等离子炮就变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可以做七种不同事情的东西。

　　人工降雨？变出彩虹？让敌军魔像五体投地跪在你脚下？哈！这都不算事！

　　它甚至还可以是等离子炮！

　　所以海登现在光是看到这鬼玩意就浑身直冒冷汗。

　　这可不是什么能不能一炮就把他打死的问题。

　　这是懂的人，能够思考和理解的人，才会知晓的恐怖。

　　对于不懂的人来说，如果只从视觉画面上来看，从地下室变出雨和彩虹，与【臭云术】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如果只从实际效果来说，把雨水洒在魔像头上然后让它们五体投地跪伏，和直接用黑客技术入侵它，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唯有懂得古代魔法和奥术的人，懂得足够黑客技术知识的人，知道这种事居然他妈的是用等离子炮做到的人，才会一边拼命尖叫一边逃走，逃到口吐白沫缺氧倒下来为止。

　　作为一个魔法研究者，海登完全不知道安洁拉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的假设都做不出来。如果在理解范围内的话，还可以说明为什么和如何变成这样。不太可能的事，还会让人去想怎么解释这件事为什么不太可能。但不可能的事情却根本无从下口。

　　这就像之前，安洁拉把他的合成食物烹饪机改造成了不可名状的万能食物加工机时一样。海登连“可能的相关原理”都想不出来。

　　和安洁拉相处这三个月下来，他的大脑经常产生要不要干脆躺平放弃思考算了的冲动。反正安洁拉看起来很爱他，而如果安洁拉真的会害他，那么海登大概无论如何都死定了，所以根本没必要担心。

　　他目前还没有这么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海登其实真的很好奇安洁拉的秘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真的很担心。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魔法师搞研究把自己搞死的故事。他们不是坏人，他们甚至可能是为了善心而动，然而他们发明的魔法依然可能意外把国家夷为废墟。随着现代奥术与自然哲学方法论的发展，这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但这依然不是杞人忧天。

　　海登自己若是被搞死，那也没啥，一条命而已。

　　然而万一安洁拉真的失控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失控，其结果都未必只是海登自己死掉这么简单。

　　或许，安洁拉真的拥有破坏掉这个世界的潜力……

　　……这也太扯了。不太可能。

　　海登摇摇头，自嘲自己这是在瞎想个什么鬼。还是先专心于眼前的正事吧。

　　很显然没了魔像之后，剩下的学生们不可能在安洁拉手里继续扑腾多久。两分钟后，海登就没收了他们所有的装备，变出几条锁链把他们全都捆在了一起。

　　然后海登摆起严肃的表情，走过去对约兰达，这个他昨天就有印象的女学生头子说：

　　“老实交代，你们这些装备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的价格，把你们全论斤卖了都差好几个零！”

　　战斗用魔像可是很贵很贵的东西。

　　或许正因如此，约兰达才一点都不愿意回答。

　　“你们这些好过头的装备是不是和暴乱里那些改造人有关系？他们是什么来头？”

　　海登用权杖戳她的脸，戳到她的头发都开始冒烟了。但约兰达依然拒绝回答，只用仇恨地眼神死死盯着海登。所以最后他不耐烦了，直接从袍子里取出一小瓶绿色的魔药，扳开约兰达的嘴巴，倒了半瓶，然后用权杖指着她的胸口威胁道：“这是我特制的吐真剂。如果在喝解药之前，你说了任何一句谎话，就会五脏火焚痛苦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