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9章

　　“安洁拉，把脖子后面的头发掀起来。”

　　刚把包厢门锁好，海登就转过身来下达指令。

　　安洁拉立刻听话地拨开她长长的银发，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海登走上去，轻轻用手指碰触，就看到人工肌肉啪地一下开了个口，暴露出隐藏于深处的金属光泽。

　　这便是海登昨天启动她时插过的发条孔，但它不仅仅是发条孔，同时也可以作为安洁拉在有线连接时的插孔。所以海登从法袍口袋里掏出连接线，二话不说就把末端插了进去。

　　“呀！？”

　　安洁拉顿时发出海登从未听见过的可爱惊叫声。

　　从昨天启动开始，几乎一直都是完美无缺、潇洒自信的安洁拉，还是第一次发出这样近乎怯畏的声音，甚至全身都僵住了。

　　“跟活体生物的体腔一样，未经使用的仿生插孔可能会比较敏感。没事，以后我多插几次你就会感觉舒服了。”

　　海登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很渣的话。但随着他看见安洁拉脸颊泛红，摸着脖子的表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也变得如火烧一般。

　　冷静，冷静，现在可不是对着人偶美少女的娇艳容颜发情的时候。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请不用担心，尽管主人可能会带有些许羞耻感，但无论您有着再怎么特别的性偏好，都丝毫不会减少我对您的爱。”

　　安洁拉也很快就回复到从容端庄的样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似乎变得有点奇怪。

　　所以海登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在手机投影出来的三维屏幕上捣鼓了一会，然后宣布：“我帮你重新调整了一下，现在应该可以通过手机有线连接网络了。你先试试，我帮你看着。”

　　虽然不无不安，但安洁拉自然会乖乖听从。她在包厢里的沙发床上坐下，摆好端正的姿势。

　　“准备好了吗？”

　　海登问，

　　“开始连线。”

　　话音刚落，安洁拉就感觉到——好晕！

　　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脱离了人偶的机体，然后向上，不断地攀升向上。

　　她的人偶机体还停留在网吧的双人包厢里。但那个真正有意义的她，那个居住在人偶机体里的她，已经进入星界网络之中。

　　如何描述星界网络？

　　现代的奥术研究家将其称作“星光体世界交感魔法网络”。简单来说，就是让全世界近百亿拥有心灵和思想的智慧生物，通过巨大的交感魔法互相串连形成的巨大无介质网络系统，主要用来传递信息资讯。它让金钱在线上流动，掌握着工作事业，甚至管理着街上的交通情况。数十亿的人不停地使用它，下至新雅图棚户区里的贫民，上到东京某个办公楼顶端的企业ceo——社会上的三教九流都不能免俗。

　　它就是星界网络，简称星网。由交感魔法连接，由远超历史上任何时期的数据量和运算力所组成，是只存在精神和资讯，没有物质的心灵世界。

　　而安洁拉对星网的第一印象则是——它好大！和世界一样大！和宇宙一样大！因为凡是有思想、有心灵遍及的地方，都会通过交感魔法与星界网络相连。正因如此，星网才得以成立、存在，以及变得这么大。

　　第二印象呢？星网非常美丽！仰望苍穹，在她的头顶上盘旋着巨大的虚拟几何体。它们宛若城池，如同神灵般漂浮，仿佛晴朗夜空中的星座。

　　俯瞰大地，则可以看见时断时续的光束纵横交错。它们的颜色比说得上名字的还要多，以思维的速度奔跑，留下一条条资讯流动的光轨。它们代表了人们、进程、程序，以及压缩数据包以思想的速度在星网中奔驰的景象。

　　那么，安洁拉自己呢？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二头身的小安洁拉娃娃，脑袋上顶着白色的狗耳朵，屁股上还长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狗尾巴。这个造型很显然是海登搞出来的鬼。

　　而且她还飘在这星网的天空中，大概离地一千米高吧，下面啥也没有，只有令人头晕目眩的坠落。

　　“主人！？”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四处寻找海登，但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因为她现在确实不在她的机体里。她想要像平时一样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没有移动，和瘫痪了一样。

　　不得不承认安洁拉这个时候确实有点慌。

　　“我在这儿呢。”

　　但是在听见海登的声音时，她立刻就感觉安心了一点。

　　海登就在她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个直接从游戏里跑出来的魔法师，穿着被流行文化认为是法师袍的大衣，大衣上装饰着微微发光的卢恩符文，手里还举着一根由齿轮和机械组成的法杖。整体而言稍微有种混合了蒸汽朋克风格的感觉。但除此之外，和他正常工作时的打扮倒也没什么区别。

　　“有趣，你不是以正常ai的方式在和网络互动的。”

　　打量着二头身安洁拉现在的状况，海登若有所思，

　　“你就像第一次进入vr的正常用户一样，正在晕网，而且还没有过滤器。”

　　像海登这样合格的奥术师，可以直接用自己的眼睛看见星网数据的流动，所以也可以直接把自己的精神投射到网络上。他们也懂得如何让大脑成为自己的操作系统，同时防止其它不需要的玩意，比如歌词、股票价格、明星八卦等垃圾讯息进去把自己的脑子搅成浆糊。

　　而那些没有专业技术的普通用户，他们如果想要完全进入网络，就得用工具辅助。一般那会是头盔之类的东西，戴在头上后会直接对大脑使用交感魔法，附带信息过滤器。这意味着一般用户的精神和大脑会受到魔法工具的保护，不会像一百年前的影片里那样，在网上被入侵，现实中的脑子也跟着炸了。

　　那么ai呢？它们就更方便了，毕竟它们只是设备而已。它们只需要像个正常的计算机一样和网络及其资讯互动即可。

　　所以一般来说，在网上会把自己脑子烧糊的人只有不用信息过滤器的用户。而不用信息过滤器直接人脑连网大部分时候都是违法的，所以脑子炸了也是活该，公司不需要负责。这听起来是不是很令人舒心呢？

　　“主人，请问那是什么？”

　　终于，二头身的安洁拉娃娃开始逐渐适应在星界网络里该如何活动了。她抓紧海登的袍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伸手指向头顶满是巨大几何体的天空。

　　“公司的网络主机都漂浮在星网的天空中。”

　　她听见海登解释，没有开口说话，声音便透过直连进入她的思想，

　　“网络主机的大小和它的虚拟高度，与它在现实世界里的重要性和影响力相关。普通小商店的网络主机差不多就是它自身的现实大小，而且高度不到十米；可像密特拉集团那样世界第一的大公司就不一样了。”

　　在星界的天空中，永远漂浮着许许多多巨大的虚拟几何体。它们都是各个公司在星网里的网络主机。

　　那些规模较小的大都属于普通的小公司，负责提供联络窗口，广告平台，以及各种各样的线上服务。

　　而那些最大的，则属于巨头公司、超级企业，在星界网络的世界中扮演着神。其中最大的当然就是密特拉资讯集团的网络主机。它在星界十万米的高空缓慢自转，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比城市还要巨大的金色莲花。

　　“旧神已死。古老神话的梦境世界已经消失了。现代的大公司才是心灵网络的众神。任何违反它们规则的人，都将尝到神罚。”

　　海登就像是吟诗般感慨了一下，

　　“不过，为什么我要用仅有一次的人生对公司唯命是从呢？”

　　“所以安洁拉，抓紧了。让我们走进黑暗，去追逐那个轻浮而诱人的妖妇——冒险吧。”

　　二头身安洁拉娃娃确实抓紧了海登的袍子。她显然对星界网络，这一建立在现代奥术上的奇迹产物毫无知识，也因此在这方面最为怯畏。

　　“请放心，主人。无论在何处，我都会跟随并保护好您。主人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

　　但在听到海登的话时，她依然露出笑容，开心地摇动尾巴。

　　必须承认，海登哪怕直到现在，看到她这样的笑容都还是会有些害羞。所以他假装自己并不在意，拍了拍二头身安洁拉的小脑袋，然后踏出一步，以一种离谱的高速直线飞出，一头扎进了资讯流动的光轨。明亮的蓝色光芒瞬间就吞没了他们，把他们俩加速到和思想一样快的速度。

　　所以不到一秒之后，他们就到了。

　　一座奢侈豪华的飞艇如空中宫殿般盘旋在百米高的云端，放射着惑人心魄的粉红色光辉。飞艇上的印记显示着公司的logo。

　　文乐俱乐部的星界网络主机已近在眼前。

　　区区一个娱乐会所的网络安保，难道还能把海登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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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感魔法】

　　彼此相似的东西可以共享同一个性质，“相似的东西，性质也会相似”，这便是魔法最基本的规则——相似律。

　　举例来说，在诅咒他人的时候，先做一个和目标非常相似的娃娃，然后再在娃娃身上钉钉子，这样一来即使相隔千里也能诅咒对方。因为两者的相似，其中一个的性质就会“传染到”另一个上。

　　星界网络，就是建立在同样的魔法理论下。让全世界近百亿拥有心灵和思想的智慧生物，通过巨大的交感魔法系统互相串连，形成不需要物理媒介就能传递信息资讯的网络。

　　如果说得更浪漫一点，或许也能说成是大家一起做的梦吧。

010：三流黑客的星网大冒险

　　物质世界和星网之间没有物理位置上的联系，每个用户都可以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登入星网，访问任何地方的网络主机。

　　对于黑客来说这当然是件好事，意味着他们能从很远的地方发动攻击。

　　但对于那些提供服务的公司业者来说，这其实也是件好事。举例来说，妓院——或者一些比较高档的，你可以管它们叫会所——可以向来自全世界的客人春销。主顾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虚拟访问在网络主机里实时享受服务。这体验并不比实体来得差，甚至可能还更好呢。

　　这就是为什么文乐俱乐部的星界网络主机内部如宫殿般豪华。虚拟房间柔软地垫上了绒面、软皮和悬挂的帷幔，家具配饰被漆成有光泽的样子。灯光昏暗，空气中交织着佛手柑和香根草的浓厚气味。

　　海登刚走进这个网络主机的大厅，就嗅到了这股极其令人成瘾的虚拟香气，立刻皱着眉头关闭了对嗅觉的交感。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也没来过。这处男其实很把啪啪啪当成严肃的事呢。

　　“欢迎来到文乐俱乐部。”

　　会所的接待ai正好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对着海登露出古典雕像般的微笑。这微笑与安洁拉平时的笑容确实十分相似。

　　但只有和安洁拉密切相处了一天的海登能注意到，安洁拉的情感表现果然和这些正常的ai有些不太一样。

　　“本俱乐部实行会员制，请——”

　　所以还没等ai接待员把话说完，海登就伸出法杖轻戳了它一下。一个红色的魔法印记立刻随着他的动作被印在ai阶段员身上，那看起来就像是被橡皮章印上了“批准”的字样。

　　“欢迎您，新会员锟斤拷·锟斤拷先生。”

　　ai接待员微笑着说，

　　“本俱乐部提供的是定制化服务。在星界服务中，可以根据您的需求定制任何您想要的服务人员；即使是在物质界，他们也可以呈现出您想要的任何性格。”

　　……嗯？这说法是不是有点奇怪？

　　然而还没等海登琢磨出要怎么详细询问，这个接待员ai就已经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选单表，表上列满了包括性别、肤色、身高、三围在内的各种外形选项，用近似在游戏里捏角色的方式进行设定。这里是网络里的虚拟空间，所以这倒也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后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性格选单——什么傲娇、热情、冷淡、施虐、受虐、风骚、开朗、天真无知、害羞或不知羞耻，主动或被动，以及各种性别嗜好，这才是真的让海登感觉大开眼界。

　　“惊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对于海登的问题，接待员ai仅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这可有点把海登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主人。”

　　站在海登肩膀上的二头身安洁拉这时候也摇着尾巴撺掇，

　　“您不定制一位女性试试看吗？”

　　她这问题也很奇怪。海登不是已经把她造出来了吗？

　　可是要说他对这里的事情完全没有好奇心，那显然也是骗人。

　　“……你不会生气吗？”

　　他有些心虚地问。

　　安洁拉听到海登这个问题，反而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好像不理解海登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海登还等什么呢？

　　他伸手就在选单表上啪叽啪叽打了几个勾，然后按下确定键。接待员ai立刻笑眯眯地将这个定制表发送出去。不多时，它便将海登引导向一个单独的虚拟房间。

　　老实说，这房间的装饰也挺奇葩。刚走进去，海登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贝壳型维纳斯浴缸，里面还撒着玫瑰花瓣。足够躺三个人的大床发出下流的粉色微光。柔和的音乐飘溢在房间里，低沉的贝斯、扣人心弦的鼓声，背景则是女子的娇音。

　　海登可是如假包换的处男，光是看到这些东西就颇有些退避三舍之感。

　　但他刚才要求的那个“理想的服务人员”如今却已经坐在房间的大床上，正对着海登微笑。

　　大概是为了和安洁拉作出对比，海登这次定制的是一个黑发的美女，让她的黑色长发绑成马尾造型，至于身材则当然仍是前凸后翘，身上穿着透明如纱的一层薄衣——毕竟海登确实就喜欢这种。但这些并不是重点，毕竟星网上的所有外形本质上都只是贴图。

　　真正的重点是海登试着选取的那张性格列表。出于各种意义上的好奇，海登选择了【害羞】、【冷淡】、【主动】、【顺服】、【傲慢】、【风骚】……等等好几个显然互相矛盾的性格属性。这样一来对方究竟会如何表现，他实在非常感兴趣。

　　“来，开始你的表演。”

　　所以海登向她伸手示意，很期待这位“专业性服务人员”究竟能做出什么表演。

　　只见这黑发美女微微一笑，从床上站起，踩着猫步向海登缓缓走来。她向海登伸出白瓷般无暇的纤纤玉手，就要抚上海登的脸庞。

　　她轻启朱唇，就要吐出旖旎的话语。

　　一时间，海登忍不住屏住呼吸。

　　“贵安，这位女士。”

　　然后二头身的安洁拉就在这时候从海登的肩膀上跳了出去，

　　“请问您愿——”

　　她跳出去，擦撞到了这位黑发美女的纤纤玉手。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安洁拉碰到黑发美女的那一刹那，海登似乎感觉到虚拟房间中刮起了一阵风。一阵看不见的，不应该有的，令人背后发毛的寒风，让他全身如遭冰冷的电击。

　　与此同时，这黑发美女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嘴巴像是被冲上岸的鲔鱼般不断抽搐开合，发出“烫烫烫烫烫烫”的奇怪声音。

　　“？？？”

　　不用说也知道，海登当场就呆住了。

　　二头身安洁拉自然也愣了一下，但她立刻好奇地凑过去，伸手又轻轻戳了戳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黑发美女，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