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炕的锦鲤
红寇脑海中闪过那些在灯塔底层默默劳作、面容模糊的身影。
他们被剥夺了姓名，只有冰冷的编号，生命在“生命公式”里轻如鸿毛。
晚年能在地面上获得新生，还是值得庆幸的。
“到了那边，你们自然能看到。”千里补充道。
“你们远行的人一般都是老人嘛，所以基本上就给安排在生活区照料下菜园子之类的。”
大半天的路程在沉默和警惕中度过。
当天色开始染上黄昏的金边时，一片依傍着巨大、嶙峋黑色山体而建的聚落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不像龙骨村那样充满生机，更像一个巨大的、粗犷的工事堡垒。
高大的、由金属和粗粝岩石混合垒砌的围墙环绕着核心区域。
墙上布满了瞭望塔和炮台。
车队在布满车辙印的土路上颠簸着，驶进聚落那扇厚重的、由废旧装甲板焊接而成的大门。
门楼上，几个穿着混合了皮甲和金属护片、手持粗犷枪械的守卫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个领头的守卫认出了是龙骨村的车，对着下面挥了挥手。
沉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千里将车停在门内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招呼红寇和破晓下车：“到了，卸货点在那边仓库。”
几人刚下车，就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上来迎接。
“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千里点点头：“没啥事，货物你这边和南老协商好了的是吧？”
老者主要是这里的资源统筹，和南极星差不多的身份。
“嗯，已经和南极星说好了的。”老者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平房。
“晶币和一些原材料在那边，你们验收一下。”
“成，那你们卸着货，我们去看看。”千里点头。
随后同红寇三人朝那边的平房走去，至于车队其他人就留下，协助他们卸货。
平房里只有八人，看样貌基本都是年轻小伙，正朝外搬着物资。
而其中有两位老人，正坐在电脑前。
红寇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两位老人。
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个老人身上。
那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正盯着电脑屏幕，手里用本子记录着什么。
红寇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远行仪式的时候，这位老人就站在队伍的前方。
老者似乎感觉到了注视，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茫然地扫过红寇和破晓。
当他的目光触及红寇那头醒目的红发，以及她和破晓这熟悉的样貌时，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事物。
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红……红寇……队长？！”
第53章 尘民
老人沙哑而颤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仓库内的忙碌声响。
搬运物资的小伙子们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循着老人的目光。
看着门口那两位生面孔，这明显是从龙骨村过来和他们交易的人。
红寇的心猛地一跳。
老人说出了她的名字，那自己果然没记错，眼前的老人就是上一批从灯塔远行中的人。
但她和眼前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上民就连住的地方都和尘民不一样。
“你你是上一批远行的人吧？”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认识她的灯塔人，更没想到对方会一眼认出她。
老人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踉跄，旁边的同伴赶紧扶住他。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红寇，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身边的破晓，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红寇队长…破晓副官…真的是你们？”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困惑，似乎还有些恐惧。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是灯塔…灯塔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
“要把我抓回去？不…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身体微微发抖。
他在地面，在这个聚落。
虽然远比不上龙骨村的富足，但比起灯塔的尘民区。
不，哪怕是上民区，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堂。
他不用再戴着编号牌，不用再睡在冰冷拥挤的集装箱，不用再吃那些味同嚼蜡、只能勉强维持生命的虫饼。
在这里，他有自己的房间，可以吃到新鲜种植的的蔬菜，而且还能吃到肉食。
他也只需要在这里记录一下物资清单，工作完全没什么压力。
没人把他当牲口使唤，更不会有上民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作为人而非编号的尊严。
他怎么可能愿意回到那个冰冷的、将他视为负担的灯塔上去？
“抓你回去？”千里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红寇和破晓身前。
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语气带着安抚：“老人家，您想哪儿去了！我们龙骨村是来做生意的，红寇和破晓现在是我们村的自己人，跟那什么灯塔没半毛钱关系了。”
“自己人？”老人愣住了，眼中的恐惧被巨大的茫然取代。
他看看千里，又看看红寇和破晓身上明显不是猎荒者的服饰装备。
红寇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示意千里让开。
她看着老人惊疑不定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老人家，别怕，灯塔又怎么会派人来将远行的人带回去呢？我和破晓…我们是远行的。”
“远…远行？”老人彻底懵了，嘴巴微张着。
像是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怎么会和眼前这位年轻、强大、曾经是猎荒者指挥官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您…您怎么会…？”他下意识地用回了敬语。
破晓沉声道：“灯塔的法则容不下我们。”
他没有细说，但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同为灯塔的老人理解其中的原因。
仓库里一片寂静。
那些搬运的小伙子们平时也会同老人说说话，基本上也了解了灯塔上是种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也都好奇地看着红寇和破晓。
老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恐惧褪去。
“原来…是这样…”老人喃喃自语。
“是我激动了，灯塔怎么可能费力来地面将远行的人带回去。”
况且，红寇虽然是上民，但可没有区别对待尘民。
在他之前尘民区的一个年轻人就和猎荒者去地面找物资。
每次回来的时候，红寇都会分一部分给去地面的尘民。
老人也得以借那个年轻尘民带回来的漫画书解解闷，虽然那漫画书他小时候就看过了。
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看向红寇。
“红寇队长，那…那灯塔上面…您下来前…可知道我老伴？”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她是上民，名字叫做谢琳。”
红寇和破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默。
就算是猎荒者指挥官也怎么可能去关注上民的状况。
红寇只能缓缓地、带着歉意地摇了摇头。
“抱歉，老人家…我…我不知道她的近况。”
老人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淡淡点点头。
自灯塔颁布三大法则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毕竟他被划分为尘民。
“好了老陈，那破塔不是人到岁数就下来了吗？到时候我们盯着点，等你老婆远行的时候我们给她接过来不就是了。”
和他同样记录物资清单的同伴似乎原本就是聚落的人，他走上前来安慰着。
“你至少还有个念想，我老婆灾难发生后就没了。”
“念想.是啊，念想。“老陈已经缓过神来。
“老.老陈，远行下来的人有多少还活着？”
老陈应该是他在被划分为尘民之前的名字，红寇也同样跟着称呼。
“嗯当时远行的人，上民和尘民都有，那些上民并没有和我们一起走，所以在碰到地面的人的时候，只有我们6个尘民。”
“另外那部分人朝着反方向走的，那边可没人生活，应该早死了。”老陈的同伴解释道。
他的语气还带着嘲讽的意味：“真有意思，根据基因划分地位，结果适合生存的死了，不适合的活下来了。”
“你们那上面的领袖脑子怎么想的？不知道旧世界还有改善基因的药剂吗？”
“这”红寇破晓哑口无言。
居然还有能改善基因的药剂？
这旧世界的技术怎么这么发达，若是用了那种药剂的话，那就不会有上民和尘民的区别了吧。
不对，这归根结底还是制度问题。
仓库里一时间只剩下物资搬运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千里拍了拍红寇的肩膀，打破了这沉重的静默。
声音刻意轻松了些：“好了好了，都别杵着了！货也快卸完了，晶币也点清楚了。”
“老人家，你保重身体，这地面日子长着呢！红寇，破晓，咱们该回去了！”他招呼着二筒，也示意红寇和破晓跟上。
红寇最后看了一眼老人，低声对破晓说：“走吧。”
两人转身，跟着千里走出平房。
第54章 难怪我们之前这么艰苦
物资清点交接完毕，晶币和龙骨村需要的原材料也装上了车。
车队重新发动引擎，准备踏上归途。
那位头发花白的资源统筹老者站在车窗外，对着驾驶座上的千里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千里，辛苦你们跑一趟了，东西都对，晶币和料子也都齐了。”
千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应该的，合作愉快！”
老者点点头，目光似乎透过车窗，看了眼后座的红寇和破晓，然后对千里说道。
“下次轮到我这边派人去你们二号村那边拿物资的时候，我亲自带队过去，正好找南老头和老夏叙叙旧，下下棋。好久没跟他杀两盘了。”
“成啊，老夏那老头肯定念叨你呢。”千里爽快地应下。
“到时候提前吱一声，好酒好菜备着等你们！”
“哈哈，好，那就说定了！”老者笑着退开两步，挥手告别，“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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