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炕的锦鲤
别连科夫浓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顺着破空的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儿。
科洛娃正小口吃着饭，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来自对面的注视。
她安静地坐在父亲身边，黑色辫垂在胸前，夕阳的金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偶尔会小声回答父亲别连科夫低声的问话，声音轻柔，带着点少女特有的腼腆。
别连科夫的目光重新落回破空身上。
破空似乎终于察觉到那视线，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别连科夫那双看上去能杀人一样眼神。
他猛的慌乱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饭碗里，筷子扒拉米饭的动作快得飞起。
怎么光是被这眼神看一眼，腿就隐隐作痛？
城主大厅的光线总是带着一种刻意的昏暗。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尽的云层，偶尔有闪电在其中蜿蜒，映亮摩根那张写满疲惫与权谋的脸。
他独自一人坐在城主之位的高背椅上，面前扶手上的屏幕射着一片幽蓝的光亮。
屏幕上，是明天将要远行的人员名单。
指尖划过光幕，名单无声地滚动。
大多是尘民，他们只有四位数的数字编号，少数几个上民的名字夹杂其中。
这些名单上的人通常是些年迈体衰、伤病缠身，或者……被认为价值低于其消耗资源的人。
摩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班尼。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之前属于猎荒者，红蔻违抗生命公式救下的人。
摩根的目光移向旁边弹出的医疗档案评估：
姓名：班尼。
身份：上民（原猎荒者小队成员）
伤残评估：双下肢高位截瘫（永久性），脊柱神经严重受损，运动功能完全丧失，义肢无法完成神经同步。
资源消耗评估：每日需消耗标准营养剂2份，需专用护理床铺及卫生耗材。
完全丧失劳动能力，无法从事任何灯塔所需工作
心理评估：存在抑郁倾向。
综合判定：资源净消耗者，对灯塔生存与发展无贡献能力，建议纳入远行名单。
大厅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推开，脚步声响起。
来者是维克多。
“城主，明日的远行名单已确认完毕，七点整，远行仪式在升降平台举行。”
维克多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汇报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摩根伸出手指，在光幕上班尼名字旁边的【确认】框上，轻轻一点。
幽蓝的光点闪烁了一下，班尼的名字被彻底锁定在明日远行的序列之中。
“知道了。”摩根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按程序照常执行，明天查尔斯也会出面。”
以往的远行仪式只由光影会的部分成员出面，但现在随着人们越来越相信光影会。
那么也是时候，轮到身为会首的查尔斯露面了。
“是。”维克多再次躬身，没有丝毫疑问或迟疑，转身离开。
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内外。
快要去久川找小孩月魁了（笑）
第93章 远行仪式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钢铁气息弥漫在灯塔中央的升降平台周围。
灰蒙蒙的天光下，上民与尘民泾渭分明地站在平台两侧延伸的道路上，沉默地排成长龙。
道路尽头，一队身光影会服饰的教徒缓缓走来。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面容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游行。
队伍中间，簇拥着几位步履蹒跚、眼神浑浊的老人，他们穿着白袍，脸上刻满了麻木。
在他们身旁，一个相对年轻的身影格外扎眼。
他依靠着一副简陋的金属支架，双腿义肢颤抖着，每一步都挪得异常艰难，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与周围任何人对视。
马克站在上民队列的前端，他的目光扫过那群走向升降平台的人，最终定格在班尼那艰难移动的身影上。
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身着猎荒者制服的雪峰。
“红蔻的奉献点不是都给班尼垫上了吗？为什么还要远行？”
雪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复杂地掠过班尼的身影，又迅速垂下眼帘，声音干涩。
“马克……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的。”
他避开了马克的目光，也避开了那个尖锐的问题，选择了闭口不言。
马克又抬头看向一旁的埃隆：“那红蔻当时为什么没有人送行？”
埃隆也沉默不语。
如果当时红蔻不是主动提出远行，恐怕就得在人们面前处以火刑，以儆效尤了。
虽然去到地面也只会是同样的结局。
在另一侧尘民的队伍里，也同样在窃窃私语。
一个脸上带着油污的年轻尘民，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
“喂，0609，你说……光影之主……真的存在吗？祂……真的会庇护我们吗？”
0609头发有些花白，在尘民中属于年纪大的了。
听到一旁的年轻小伙这么问，他撇撇嘴。
“如果明天一觉醒来后，我的手机被修好，那我就相信光影之主在庇护我。”
他旁边一个同样年纪稍大的尘民，闻言立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律教士听见，才凑近一点。
用更小的声音说道：“0609，别胡说！光影之主当然是存在的！你是那次没在……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就在地面任务的时候，会首大人被光影之主庇护，那么大一只噬极兽直接退下去了，这还能有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信徒般的笃定和亲眼见证“神迹”的激动，试图说服一旁的同伴。
0609撇撇嘴，没再反驳，目光重新投向道路中央。
光影会的白袍队伍已经走到了升降平台边缘，摩根城主此时也站在一旁。
为首的教徒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沉默的人群。
查尔斯的身影，也适时地出现在了更高一层的平台边缘。
他身披最为华贵的会首黑袍，金线刺绣在晨光中反射出光芒。
他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一场由光影会参与的远行仪式。
马克注意到了高台上，那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
他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埃隆，好奇的问道。
“欸，老师，那家伙谁啊？”
埃隆低声回答道：“那是.他就是光影会的会首。”
马克还想再问，但此时摩根已经开口。
摩根城主向前一步，面对着下方的人群。
“灯塔的子民们！”
他的目光扫过上民与尘民队列，最终落在那七名站在平台边缘、等待远行的身影上。
“今天，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豪。”摩根又看向人群：“因为，又有七位真正的勇士，为了灯塔的存续与未来，无畏地站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
“他们，将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灯塔，奉献给了我们所有人！如今，他们将带着灯塔的荣光，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与敬意，继续前行！”
摩根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的手指向了那个依靠金属支架、几乎无法站稳的身影。
“看！他们当中，有我们曾经的猎荒者班尼！”
班尼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低垂的头颅被迫抬起了一瞬，随即又像受惊的动物般迅速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摩根的声音充满了“悲悯”与“赞许”
“班尼！他曾在无数次地面任务中，为了灯塔的物资，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存，与噬极兽浴血奋战！他成功地带回了宝贵的物资，延续了无数灯塔子民的生命！虽然，在那场英勇的战斗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摩根继续喊道。
“但！感谢光影之主的庇佑！祂仁慈的光辉，保全了他宝贵的生命！让他得以回到灯塔！”
人群死寂。
班尼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光影之主的庇佑就是此刻站在这里，像一件报废的零件一样被宣判最后的奉献？
摩根没有停顿，他的声音再次变得高亢，将班尼与其他六位老人强行捆绑在一起。
“而今天！这位曾经在地面为灯塔流血的勇士，将与这六位同样为灯塔奉献了一生的老前辈们一起，再次为灯塔前行！”
光影会教徒也在这时点燃火盆，整齐划一的跳起送行的舞蹈。
查尔斯站在高台，对着前方举起双手，稚嫩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在人群中。
“让我们为勇士送行！”
下面的人们立刻欢呼起来。
升降平台也缓缓下降，那七人的身影初见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乌兰海桑瘫坐在车厢后排，他脑袋一点一点，眼皮沉重得几乎黏在一起。
昨天一整天的外勤耗尽了精力，几乎没怎么合眼，此刻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更是催人入眠。
“喂！海桑！醒醒！快看那边！”一个带着点惊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肩膀被用力拍了一下。
“又怎么了？”乌兰海桑皱眉看着方圆。
随后顺着方圆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不是大锅盖子吗？有什么奇怪的？”
方圆拿着望远镜：“那大锅盖子降下来了，是不是又要来地面找物资了？”
“嗯？”乌兰海桑拿过方圆手里的望远镜，对着灯塔看去。
“那好像不是去找物资的.应该是他们那什么远行。”
“远行？”
“嗯……就是灯塔不要的人了呗，扔下去自生自灭。”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我妹妹经常跟那个叫红蔻的待一块儿，那人就是灯塔的，麦朵之前跟我讲过，说灯塔上管这个叫远行……听着好听罢了。”
第94章 庇佑
方圆咂了咂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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