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单林
见到眼前这支奇特的队伍，大堆的亡灵和庞大的机械装置，两位朴实的村民立刻被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
好在光明神殿在北地风评良好，洁露丝娴熟地施展安抚神术，温和的话语配合神圣的光芒，终于让两位惊魂未定的师傅平静下来。
苏冥怀疑她经常处理类似的场景。
格恩达尔走了过去，掏出两枚金币。
“两位，如果愿意帮我们完成这批木炭，这就是给你们的报酬！”这位中年神官地微笑道，“答应的话，可以现在就预付给你们！”
两位师傅面面相觑，这枚金币，在北地足够他们过上相当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两人最终咬咬牙，接过金币，战战兢兢地走向那位正在建造土窑的骷髅大师，加入了工作队伍。
洁露丝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也加入了伐木的行列。她今天已经换下了那件精致的莫兰迪色甜系长裙，重新穿上了初来时的治愈术法袍——这似乎是她样式最简洁的衣服了。
车厢里的霜鬃巨狼也被派出来干活。这些高傲的骑乘兽自从上了青年文明号，干的尽是拉货的苦力活，此刻正不满地喷着鼻息，用爪子刨着地面表示抗议。
紫堇释放了一丝威压，这些桀骜不驯的野兽立刻又变得勤勤恳恳起来。
到了下午，原本茂密的森林已经面目全非。近百亩林地塌陷下去，大树被选择性砍伐，原本连绵不断的树冠出现了大片窟窿，整片森林顿时稀疏低矮了不少。
“三百吨木炭，需要砍伐这么多树木吗？”苏冥望着眼前被开垦得千疮百孔的森林，有些震惊地问道。
“这才完成不到一半呢。”纽曼道。他已经修建了四个大土窑，正在构建第五个。
其中两个已经塞满了木材并点燃了火。烧炭师傅们正在小心翼翼地调整气口，让内部的木头充分燃烧。由于使用的是新鲜木材，加上松树油脂含量高，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灰黑色。
众人继续砍伐、搬运，填充剩下的土窑。
“这片区域比较偏，森林的蓄积量还算不错。”格恩达尔弹干净袖子上沾的木屑，插话道，“北地在人口多一些的地方，森林根本没有这么茂盛。”
苏冥不禁感叹，要是青年文明号这样的东西多一些，或者多来几趟，产生的后果不比达芙琳公主曾经的“悬河”计划效果差了。
难怪煤炭被称为工业的粮食——如果没有这些“粮食”支撑，其他资源根本填不满工业化这个无底洞般的饕餮胃。
****
天色渐暗，四个土窑都已经填满木材并点火。经过几个小时的充分燃烧后，烧炭师傅们谨慎地封闭了通风口，让木头在缺氧条件下继续闷烧。
剩下的两个土窑，将在明天继续作业。
两位师傅不敢上车，在土窑附近暖和的位置搭了个窝棚，顺便监控燃烧情况。
其他人则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车厢，好好冲了个热水澡，才陆续聚集到餐车享用晚餐。
汉斯特在餐桌上架了一个大锅，里面煮着各色的肉块。他们这次的采伐行动，在森林里发现了大量动物。许多巢穴已经被破坏，只能忍痛吃掉。
大家都在帮忙，将切好火腿、豆腐、土豆片依次下锅，旁边还摆着各种冻青菜。在这种冬季夜晚，没有什么比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更让人期待了。
除了绮罗，她在座位上用叉子敲打着碗碟，眼巴巴地等着食材煮熟。她倒是有这个特权，因为她待会还有重要任务。
紫堇坐在角落用热风术烘干长发，护发素的淡雅香气在车厢里弥漫。洁露丝忙碌了一天，洗澡后也终于换上了一件糖果印花的蕾丝边居家服。虽然依旧是甜美装饰风，但整体还是简洁了不少。
汉斯特端上一屉刚蒸好的米饭。众人各自盛了一碗。尤妮尔贴心地装了两份丰盛的晚餐，又盛了些热汤，给窝棚里的两位师傅送去。
剩下的米饭连托盘都被绮罗一把揽走。
“绮罗小姐，仪式晚上几点开始？”洁露丝轻声询问。
“等月亮升到最高点就行，大概十点左右。”独角兽看都没看窗外直接回答，毕竟是月女神的信徒。
“介意我使用『光雨润泽』，辅助你吗？”
“唔，月之子民并不拒绝省力气的做法。”绮罗就着热汤，大口舀光蒸屉中的米饭，然后又去拿了一屉。
独角兽不怕烫这个绝技，在餐桌上是真的没有对手。
苏冥不是很饿，吃得不多。他没参与白天的采伐，毕竟机械侧有许多工作要做。新机车的完成，只是新阶段计划的开始。
尤其是随着行进的加速，和神威狱攻略烈度的调整，让后续的很多安排，都必须即刻开始部署。
放下碗筷后，苏冥回到工作车厢，唤醒休眠的电脑。没过多久，紫堇就找了过来。
苏冥注意到她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连外套都搭在臂弯。
“现在就去吗？”苏冥看了下腕表，“你不休息一会？”
紫堇在魔法的威力上断崖式领先其余人，所以白天处理树木的过程中，她是理所当然的主力。
“你在地球上的会晤不是等着的吗？”紫堇道，“我们得加快进度。”
****
苏冥推出雪地车，与紫堇一同出发。
白昼里堆积如山的厚重云层，此刻已消散无踪。皎洁的月亮悬在半空，洒下清冷的银辉，为雪原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寂静的雪原上，发动机细碎的轰鸣声格外清晰。履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很快便将庞大的机车远远甩在身后。
约莫半小时后，雪地车在一处丘陵地带缓缓停下。四周白茫茫一片，连棵枯树都看不见，只有起伏的雪丘勾勒出大地的轮廓，在月光下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紫堇飞来飞去找了一会，只能无奈地对苏冥摇头。
苏冥也发现了，紫堇其实是有点路痴属性的，只是一直没给她机会暴露。
何况面对的还是毫无参照物的雪原，让她找出加里奥的秘密据点，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常规的探查手段在这里无效。这个据点若是不能很好的隐藏，恐怕早就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但苏冥却隐约感应到了什么，就像黑暗中飘忽的萤火，若隐若现。他闭上眼睛，让感知顺着这股微弱的波动延伸，渐渐锁定了西北方向。
重新发动雪地车，苏冥循着感应驶去。随着距离拉近，这股波动越来越清晰，最终指向一个不起眼的小雪丘。
苏冥跳下车，双手凝聚魔力，一道法术波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积雪和表层冻土被无形的力量掀开，露出下方泛着金属光泽的暗门。
“我都忘了，你是加里奥的传承者。”紫堇醒悟道。
“我可记得很清楚，这老头为了拉我垫背，强行给我启灵。”苏冥回答。
打开暗门，是一个垂直向下的通道。
苏冥从口袋里掏出一段麻绳，用打火机点燃后丢了进去。火苗在幽暗的通道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轨迹，最终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继续燃烧。
“你那也算因祸得福。”
确认空气流通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阶梯下行。半年的封闭让这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但呼吸还算顺畅。通道尽头是一扇刻满符文的金属门，苏冥只是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魔法印记，复杂的魔法锁就自动解除了。
这省去了紫堇原以为需要破解，或者暴力直接砸开的步骤。
第221章 万象棱晶
两人走入门后的通道。
“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紫堇召唤出几个光球悬浮在身侧，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通道，“你明明算是加里奥的传承者，为什么精神力特质反而和我更接近？”
“你跟加里奥，没有这种现象？”
“我跟他区别很大的。”紫堇四下打量，一边回答，“这并不合理。无论如何你一定会更接近你的启蒙者，而不应该是我。”
外间的仓库基本上都是空的，余下的也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显然撤离时带走了所有有价值的物资。
但往里走，推开藏书室大门，里面赫然有满满一屋子的书。有许多散乱在地上，但大多数都还是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古朴的书架上。
苏冥估计了一下，目测有一千册左右。有些是印刷的书册，更多的是手抄的羊皮卷和法师笔记，空气中飘散着陈旧的墨香与皮革的气息。
屋子里很干燥，苏冥注意到地板上绘制了一个脱水法阵。魔力水晶上残留的能量已经很微弱，但依然在顽强工作，保护着这些书籍不受潮气侵蚀。
苏冥找到一只蜡烛，点燃，放在墙壁的烛台上。尽管紫堇召唤的光球已经提供了充足的照明，但跳动的烛焰可以实时监测空气状况
身处地下设施，保持警觉是必要的。
紫堇纤细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滑过，指尖带起细微的尘埃，很快抽出了几本厚重的典籍。其中一本烫金的《灵系手册》格外显眼，其余则是加里奥亲笔记录的笔记。
她又在空中添加了几个光球，环绕住书桌区域，然后才坐下来开始翻阅笔记。
苏冥则捧起那本《灵系手册》。他很快找到了关于怨灵的章节，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记录了许多这种特殊亡灵的特性。书中揭示，怨灵是一种局限性很大的亡灵形态，合适的素材培养周期漫长，成长上限却不高。
能够积攒出强大怨力的素材凤毛麟角，一定不是普通人。这种“资源”换一种方式利用，都不止怨灵的价值。
更难以应对是，这样的“素材”大部分本就是强者，怨灵师遇到他们，要考虑不是将对方制作成怨灵，而是如何逃命。
然后是具体案例。书中记载了一位高阶战职者转换的怨灵，成功引爆后几乎摧毁了半个城市。
但异界的城市跟苏冥故乡“城市”的概念完全不同，苏冥暗自换算，书中提到的“半座城市”，规模还不如他居住国度某些“小区”的规模。
另一边的紫堇却越来越皱眉，“加里奥选择的是物品缚灵路线。”她指着笔记上的段落，“将亡魂与具有储灵能力的物品绑定，延长灵体活动时间——这和怨灵路线截然不同。”
“也许是兼修？”苏冥猜测道。
紫堇翻开下一本笔记，很快找到了相关记录，“加里奥确实尝试过怨灵路线，但嫌过程太麻烦就放弃了。”
苏冥摊开自己手里的这本《灵系手册》，“这一章记载了高阶怨灵的加密方式，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紫堇凑过来阅读，柔顺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苏冥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我身上有味道？”紫堇问，她想起白天出了不少汗。
“没，只是洗发水的香味而已。”苏冥直接解释道。
紫堇拨过一缕发丝，用手指卷到鼻尖轻嗅，“这个，还好的吧？”
意识到紫堇有些误解，苏冥只得把话说清楚，“我让开不是讨厌，只是觉得有些不礼貌。”
至于前天晚上抱着紫堇的围巾睡觉这件事，他已经决定烂在肚子里。
“……是这样吗？”紫堇歪着脑袋想了想，“龙族的嗅觉很敏感，大多数巨龙都讨厌同类靠得太近。”她解释道，“抱歉，我以为被你嫌弃了。”
“怎么会，我挺喜欢的。”苏冥回答，“薰衣草味道的洗发水，还是我给你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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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将注意力放回书册，重新投入阅读，“苗欣的幽海，无法恢复？”
根据《灵系手册》上的描述，幽海进入展开阶段，没有逆向调整的方法。只有能量耗尽可以让其重新闭锁，恢复成储备形态积攒能量。”苏冥摇摇头，“她那个不见底的深渊，这么久一丁点颓势都没露出过，绝对在这个路线能企及的范围之外。”
“那就麻烦了。”紫堇继续阅读，怨灵章节很快翻完，没有找到有关的解决方案。
不过，在书中其他的章节，紫堇发现了另一个方法，“蜜罐诱饵！”
苏冥赶紧凑过来查看，这是一种灵系亡灵躲避精神锁定的特殊策略。
按照书籍中的描述，激活者向苗欣灌注怨念，引爆怨灵小姐，是一种指向性释放。
而灵是一种特殊存在，是可以叠加的。利用这个特性，书中详细介绍了如何制作出与主灵波动相似的诱饵灵体，叠放在主灵外，以吸引攻击者的精神锁定。
“让苗欣，在自己身上，叠放一个‘灵’?”苏冥喃喃道，“诱饵遮蔽吗？”
这有点类似地球上战斗机被红外制导导弹锁定，释放出热诱弹，吸引导弹去攻击诱饵。两界在一些战术构思上，殊途同归。
“没错，这样如果有人暗算她，可以让掩护灵代为受过。”紫堇回答，“另一方面，发现掩护灵出现异常，也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保护和预警的功能兼备吗？苏冥摸了摸下巴。地球上亡灵只有苗欣一个，但灵魂是有的。这些灵体虽然会很快失去灵智，但仍然会残存一段时间，才缓慢消散。
“这个方法挺妙的啊！”苏冥称赞道，他迅速将相关告诉了苗欣。
得先找到大块头的灵啊，苗欣决定开始执行。
苏冥也松了口气，这样两天后现身谈判场所时，苗欣的安全就多了一层保障。
继续往后翻，《灵系手册》还讲诉了一种让怨灵从锁定中脱离的构想，但怨灵不具备自主性，作者写完，又说没有实际意义。
但对苗欣来说不是，苏冥也做下标记，回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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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合上书，起身伸了个懒腰。
“苏冥，幽海的力量是个麻烦，但其实也在保护着苗欣。”她对苏冥道。
苏冥点点头，明白这句话的两层含义：幽海作为巨大的能量来源，不仅让苗欣的力量产生着质变，赋予她更强的自保能力；另一方面，这股强大威能的易爆特性，固然被幕后黑手利用，但它同时也是一把保护伞，迫使所有人都必须谨慎对待苗欣和苏冥。
不然，很难去说，谁才是对他和苗欣最具威胁的存在。
两人将书和笔记收起，前往据点的最后一个库房。
门有些隐秘，苏冥按照紫堇说的，将手放在符文法阵中心。伴随着魔力的流动，面前的墙壁在低沉的声音中移开。
紫堇拖着光球进入，里面空间不大，凌乱地放着七八箱子材料，释放出土黄色的光泽。
苏冥走近查看，发现一部分是被称为“岩心”的炼金材料。这种矿石呈现出不规则的块状，表面粗糙，散发着淡淡的土系魔力波动，就像是纯度极低的土系魔法晶石。
上次在蜗牛岛突袭，他们就缴获了不少这种“岩心”，特别沉。
其他材料苏冥就不认识了。紫堇解释说，这些都是加里奥在数十年研究生涯中积累的各类稀有材料，每一样都不算好找。
但也不常用，鲜少能派上用场。加里奥又一样都舍不得丢弃，于是越积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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