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骨龙操作指南 第227章

　　底舱虽然温暖，却像塞满湿棉花般窒息，所以他还是宁愿在甲板上吹风。

　　对习惯于了宽广巢穴，以及独居的巨龙而言，被困在这漂浮的牢笼中，很是煎熬。

　　但相较之下，深入骨髓的寒意更为他们所憎恶。那底舱的憋闷只得忍受了，蜷伏沉睡便是。

　　这本就是巨龙最擅长之事！

　　甲板传来沉重的摩擦声，又有两头银龙攀爬上来。银贰抬眼望去，认出是昨日伏击羽族侦察兵的那两位同族。

　　“怎么了？”银贰低沉的声音带着询问。

　　“身上痒。”两头银龙在甲板上各自寻了一根桅杆，将庞大的身躯蹭了上去。坚硬的龙鳞刮擦着木质桅杆，顿时木屑纷飞，连带着船帆也剧烈摇晃起来。

　　值守的大副见状，急忙上前，将他们引至船舷外侧覆有厚实铁皮的舱壁旁，“请两位在这，缓解不适！”他毕恭毕敬道。

　　两只银龙于是开始在铁皮上摩擦。

　　“海里的盐引起的。”银贰分析道，昨日两只银龙在冰冷海水中浸泡了好一会。

　　“我想也是，忍一下应该就好了。”另一头巨龙瓮声回应，“就是我们在底舱辗转反侧蹭痒，有些扰大家的清静。”

　　舰队持续北行，加之天气骤变，凛冽的寒意又添了几分。两头银龙有些冷，只得再次垂首返回底舱。

　　银贰发出一声叹息，气息在冷空中凝成白雾。

　　巨龙拥有强大的鳞甲，防御力令人生畏。但盐分这些东西，总能悄然从鳞片缝隙渗入，引发瘙痒。这对对巨龙来说极其折磨，尤其是有厚重鳞片的阻隔，挠痒本身也极为不便。

　　因此，相较于断肢之痛、牙疼之类，巨龙最不情愿的就是遭遇一场皮肤病。

　　现在，四周都是大海，彻底的洗浴纯属奢望。况且，保障饮水已属不易，若再要求珍贵的淡水用于龙族洗浴，那些负责后勤的军需官，怕是要当场跳海。

　　银贰突然昂起龙首，向上方望去，细细感知着天穹之上细微的动静。

　　“何物能飞至如此高度？”他疑惑地低语，皱起的眉头在巨大的龙首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飞速估算着目标的高度，与自身滞空能力和攻击距离的极限，随即断定自己鞭长莫及。

　　银贰目光扫过舰桥上裹着厚重毛皮的泰奥多将军，心中了然：连自己都无可奈何，这些渺小的人类更是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说出来也是徒增尴尬，不如缄默吧。

　　他收敛心神，重新将庞大的身躯伏卧在冰冷的甲板上，任凭海风拂过鳞甲。

　　****

　　彩虹一号降落时遇到了麻烦。甲板小组设计的魔法阻拦装置效果不佳，无人机径直撞上了后方的缓冲骨架。

　　损毁并不算严重，苏冥当场施展法术，无人飞机立刻焕然一新。

　　围观的学员们一片欢呼，纷纷喝彩。

　　苏冥拍了拍手，挺直腰板，从容离开。没人注意到上面的彩虹一号喷绘，已经变成了彩虹二号。

　　【苏冥，一千万没了哦。】地球上，苗欣单手托腮，看着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地上的残骸碎片。

　　这可不是之前飞行训练用的骨架版，而是搭载了全部附件和侦察设备的完整作战型号。

　　一千万，还是内部成本价。

　　【我还没跟他们收代言费呢。】苏冥回应道。

　　叫来负责无人机的工程师，苏冥一边对侦察数据进行分析，一边反馈使用体验。

　　“看来需要使用频率可调谐的雷达天线啊。”工程师们讨论着，“这样可以随时切换工作频率，应对不同状况。”

　　“别，你们的好东西太多，我这边素材收集根本跟不上。”苏冥叹气道。

　　工程师没听懂，苏冥只好道，“你们可以理解为，‘进口管制’。”

　　出于保密原则，只有负责人知道事情的真实面貌。其余技术人员，只知道必须无条件满足这位甲方的一切要求。

　　工程师们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架飞机显然是有特别用途，按照纪律，他们不能多问。

　　“那，还有什么使用不顺畅的地方吗？”另一位工程师问道。

　　“有啊，我降落在甲板上的时候，弹出一堆失速和触地警告。”苏冥回答，“这些能关掉吗？”

　　“那个姜小姐。”工程师们面面相觑，“我们这个型号，它就不是舰载型——要不要给你换7代的款型？”

　　“不要换。”苏冥拒绝道，“就这个，能着舰的。”

　　反正有魔法帮助，再摸索一下，着舰还是有望达到的。苏冥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去换飞机，他好不容易操纵熟练这个型号。

　　“……行，我们马上改！”工程师们无奈道。

第317章 斯黛西的请求

　　午后，尤妮尔着手整顿人员。她撤销了人数最多的结构建造部，将剩余人员被重新编组为三班轮值制，并分配了各项船上的执勤任务。

　　有相关经验的组员被打散分配到各个班，形成广泛的“老带新”组合。

　　由于苏冥此前抽调了一小半人离开，所以尤妮尔重新完善编制。也是借此机会，让更多成员接触现代化设备的知识与概念。

　　与此同时，舰艏部位的MK-71舰炮安装作业，也正式启动。

　　得益于之前从白三角号拆解时，保持了整体结构，这门重炮的安装工作量，得以最大幅度的简化。

　　数十名法师协同，吟唱起悬浮术咒文。绑扎在骨架支撑结构中的沉重炮身，在奥术光芒中缓缓升起。一群亡灵在下方奋力推、撬、扛、顶，金属炮座与甲板碰撞出低沉的闷响。

　　历经多次角度调整，这尊钢铁怪兽，终于精准落位于基座。

　　过程中，十几具僵尸不幸被倾侧的炮管压碎躯干。亡灵法师们静默致意后，将工伤僵尸们的残骸重组为骷髅兵——这些新生的骨架劳工，立刻又投入炮座支撑加固的工作。

　　不时还直接掰下肋骨，充当材料。

　　苏冥已经习惯了这种让地球的资本家看到，都要顶礼膜拜的施工现场。他的主要工作是对这门火炮进行现代化改造：加装炮瞄雷达，与智能火控系统。

　　在炮瞄雷达架设完毕后，他去舰桥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开始初始化火控系统，构建雷达、随动系统与自动装弹机之间的数据链。

　　当苏冥完成一个阶段的工作时，斯黛西在身后出现，递上了一杯热咖啡。

　　“谢谢！”苏冥略感意外，“你那边不忙吗？我看伤员还是时不时的送过去。”

　　尽管都是超凡者，但学员们干活相当鲁莽，且缺乏基本常识。例如之前的轮机舱作业中，总有人徒手去摁蒸汽——在许多人眼中，那不过是“烧开水冒出的气”罢了。

　　“还好的。”斯黛西回答，“医疗组人手充足。你提供的狼毒药剂配方效果显著，90%以上学员的湿疹已经消退。”她边说边露出微笑，“今早还有人问，能否多配些当润肤膏。”

　　“……这东西，过量使用可是有毒的。”苏冥苦笑道。

　　“在亡灵法师的概念里，万物皆含毒性。”斯黛西回应。

　　苏冥低头，啜饮着咖啡。

　　斯黛西也在他附近坐下，端起另一杯咖啡，两人间的空气一时陷入沉默。

　　苏冥侧首看了看身旁的斯黛西，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想说？”

　　“这么明显吗？”斯黛西反问。

　　“不然？”

　　斯黛西沉吟了一下，下定决心道，“我来，是想询问一件事。这次光明神殿的指挥官泰奥多，请问有办法除掉他吗？”

　　“很难说。”苏冥立刻回答，他早已研读过泰奥多的战史，并做出了多个预案，“这个人极其谨慎，即便我方在战斗中取胜，也很难生擒或击杀他。”

　　无论是此前遭遇的季米特，还是眼前的泰奥多，都深谙谨慎之道。若非如此，他们恐怕也活不到如今的年岁，更无机会来到苏冥面前交锋。

　　“我在神威狱时，多数情况下处境还算不错，毕竟我有足够的价值。”斯黛西突然转换话题，“但有一天，一位神殿高层到访，指名道姓地要见我。”

　　“就是这个泰奥多？”苏冥问。

　　“嗯。”斯黛西点头确认，“我被带到他面前，随后泰奥多便屏退了在场的所有人，只留我们两个。”

　　苏冥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看向斯黛西。

　　这位医疗学者叙述这些往事时，面容保持着一种近乎解剖标本般的平静与精准。

　　斯黛西的容貌并非令人惊艳的类型，却有种沉淀的温润气质。她身形清瘦，灰褐色卷发在脑后绾成利落的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尽管实际年岁已逾五十，超凡者的特质使时光的侵蚀变得模糊，只在她眼角留下几道浅淡的、仿佛被知识浸润出的细纹，整个人犹如一片淡黄的银杏叶。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事。”苏冥声音沉下去，指关节无意识叩击着控制台边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这些令人作呕的神殿高层，他从未想过手下留情。

　　斯黛西却略显诧异，“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问完，便立刻明白了苏冥的误会，“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泰奥多，他没那个能力。”

　　见苏冥一脸困惑，她补充说明了一句，“泰奥多，也是脱发症患者。”

　　苏冥瞬间了然——脱发，那么紫堇那专坑神约派的生发神术，必然已经将他缴械。

　　“那他找你做什么？”苏冥更不解了，还特意去屏退左右。难不成泰奥多是要玩一些——

　　“治病呗。”斯黛西理所当然道，“一个手握权柄又无法启齿隐疾的男人，去找一位著名医生，还能是为什么？”

　　“OK，请继续。”苏冥双手抬起作投降状。

　　“那时我心如槁木，本就打算求死。”斯黛西的视线落在虚空某一点，“泰奥多主动撞上来，我便想，拉一个神殿高层垫背也不错。于是我告诉他能治，列出一张看似寻常的炼金材料清单……然后，我把它们配成了一剂剧毒。”

　　苏冥稍一思索，结合手头资料迅速推演出了后续，“以泰奥多的性格，他拿囚犯试药，对吧？”

　　斯黛西点点头，很轻，指尖却掐入掌心，“我当即承认是毒药，但泰奥多却当着我的面，强行将药物灌给了波吉斯。让我看着他呕吐鲜血，一点点地咽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波吉斯……他是我在那片死水般绝望的监狱里，唯一还能说说话的人。之后他们把我吊起来，示众鞭打了三天三夜。可惜，神威狱终究舍不得杀我，毕竟我还有价值。”

　　斯黛西站起身，叹气一声道，“讽刺的是，这份痛苦，反而让我开始想着如何向这群人复仇，暂时忘却了求死之念——直到你们的救援，宛如神迹般降临。”

第318章 绮罗的绘本

　　苏冥听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希望泰奥多死掉，也算不上是什么替好友复仇。”斯黛西坦诚道，“也许更多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我每天都做关于神威狱的噩梦。”她声音有些低落和疲惫，“但我自己，却没有手刃敌人的力量。”

　　几天的相处下来，苏冥也了解到，这位外表稍显疏离的女士，内心其实相当温和。更与初印象截然不同的是，她虽拥有优秀的魔力储备、渊博的法术知识，其战斗天赋却实在是……惨不忍睹。

　　斯黛西是那种典型的、一旦真刀真枪动起手来，立刻就会手足无措、方寸大乱的类型。比起紫堇这种临战中如同玩耍的异类，她才是传统意义上纯粹的、扎根于书斋与实验室的学者形象。

　　苏冥郑重颔首，“我明白了。”

　　“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执念。”斯黛西后退一步，姿态恢复了一贯的端庄，“请务必以全局为重，更不必急于一时。”她微微欠身，白大褂下摆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我相信命运的绞索，终会套上该套的脖子。”

　　之后，斯黛西就离开了，脚步声在通道里渐行渐远。

　　苏冥转过身。舷窗外，是无尽翻滚的铅灰色厚重海面，如同压抑的铅块。而他的眼底深处，也映上了同样的色泽。

　　泰奥多是吧，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

　　光明舰队旗舰，“碧海汤谷号”上，指挥室大门紧闭。

　　被提及的泰奥多将军，正与一众参谋围坐在会议桌前，翻阅着一本本色彩鲜艳的画册。最近半年间，“桑河图绘”出版社推出的此类画册，数量竟多达十五本。

　　其中以半兽人题材为主的，占据了半数。令人意外的是，其中有两本竟是以娜迦族为主题的。

　　这正是泰奥多严令紧闭大门的原因——若被娜迦女王瞥见这一幕，他们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泰奥多将军翻阅着画册，那些精美的画面和千奇百怪的姿势，却令他越看越心烦意乱，最终将手中画册重重摔在桌上。

　　参谋们噤若寒蝉，只得默默继续翻阅。

　　很快众人查阅完毕，开始讨论。

　　结论并无意外：其中最特立独行的，是那本由署名“忧郁的骑兵”的画师，所创作的作品。

　　这本画册与其说是情色读物，不如称之为风景集锦——男女主角被严重打码到模糊不清，什么都无法辨认，完全失去了情色的意义，反倒是北境各地的风光被描绘得异常优美。

　　出版社甚至直接将其命名为《北国风景题记》。

　　尤为关键的是，其中几幅插画依次出现了骨龙、列车、战争场面以及巨龙的身影。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泰奥多抛出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推断，”一位参谋陈述了他们汇总的结论，“这很可能是一位旅行画师，偶然目击了骨王与栗鸮的行踪，以此为噱头创作的故事画册。除了那寥寥几幅涉及他们的画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城镇游记——骨王和栗鸮，绝不可能在北地悠闲逛街！”

　　这倒也符合这类画师博取关注的特性。泰奥多翻到描绘白骨列车与军队交战的那页插图，指着空中那条正喷吐着流星火雨的深蓝色冰龙，“这又如何解释？”

　　冰龙被描绘得极为细腻。外行或许觉得大同小异，但专家能从体格、龙鳞纹路等细节辨认出，这画的是冰龙圣阶强者，兰陌大长老。

　　然而众所周知，巨龙族的兰陌大长老素来远离俗务，更无法施展冰系之外的法术——这是冰龙与生俱来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