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木单林
“碧眼商会的船，你们还敢来啊。”注意到船上的标记，紫堇淡淡道。
此前，碧眼商会在联合会的会议上动议大家刁难苏冥他们，被紫堇蛮横地拆掉了他们过来运送的补给船当柴烧，作为警告。
“栗鸮学者，如果砸船能让您解气，请您随意！”含羞草号的船长立刻躬身道，“此前的事情，都是鄙商会的错责！”
识相得倒是快。学者心情不错，便没有多计较，甚至扬手打赏了水手们一大把铜子。
但是送走这艘船之后，苏冥发现工作间装金币的两只大箱子已经不见了。
“你这么快收起来了？”苏冥道，“我还想不争气地再看一眼的。”
刚看到成垛的金砖，苏冥怀疑自己审美被降级：为什么会觉得这种造型土不拉几、毫不艺术的东西，才是世间最美的呢。
“送走了。”紫堇回答，她已经在桌子前，打开了一堆书和笔记。
“送走？”
“还是那句话，钱于我们无用。”紫堇回答，“它们应该呆的位置是市场和交易行，进入流通环节，兑换成资源。”
苏冥没太明白。但他回望已经远去的含羞草号，才意识到了什么，“等会，是那艘船！”
“含羞草号的底舱舱有个暗格，我让两只骷髅把它们塞进去了。”
“不，你让我捋捋。”苏冥举起手，许多事情在苏冥心中流淌，“碧眼商会——”他手指指向女孩，“是你的！”
“不完全，碧眼商会的会长米凯莱·布克，是我七十年前收的徒弟。”紫堇回答道，“他天分有限，所以二十年后就弃学从商。我当时给予了极大支援。商会的股份，我以暗股的形式占七成。”
很好，从质询到砸船，一直以来的事都是在演！不过是付出区区一艘小船的代价，却让人绝对不会去怀疑，碧眼商会是紫堇的！
面前这个女孩，栗鸮学者，不愧是站在这个世界顶层的人！
苏冥有点恼怒这种高端局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语气非常埋怨。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猜谜。”
苏冥看了学者一眼，没再说话。
紫堇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苏冥，“你在生气。”
苏冥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
“因为决策的事情很累。我总是频繁应付各类事情，一大堆的场要解——所以你不该隐瞒我这么重要的事项。”他向学者直言，“我已经表达了我想说的。然后，我没事，你让我缓缓就好。”
苏冥在多数时候会维持理智，将情绪阻隔在外层。但这段时间密集发生了太多事，就算以他这样的性格，也无法总是冷静地应付一波紧接一波的重压。
不过对于社畜来说，EMO不陌生了，调整自己是家常便饭。
他没跟自己内耗，拿起鞭子，用骨头组了个一米大的陀螺，跑甲板上抽去了。
紫堇坐在桌子前思索了一会，她感觉自己在情商上是不是应该补课了。她拿起笔继续书写，却发现思维无法集中，写出的文稿乱做一团。
学者指尖亮起光芒，抹掉笔记本上新写的部分，恢复了纸张的洁白。同时心中升起疑惑，自己这边又是什么问题？
紫堇有心想请教下贝安琪，但这个时候她铁定是泡在底舱的。不过学者同样没跟自己内耗，丢下书本，也去了甲板。
****
补给船已经远去，其余的船没有敢于靠近的，白三角号四周的海域一片清爽。甲板上鞭影来回，偌大的实心陀螺被苏冥抽得飞转，随心所欲地变换位置和姿态。
在紫堇没注意到的时候，苏冥的鞭子已经用得很不错了。
针对他的训练，这个阶段的内容也该做个结业了，她思索着。
紫堇走近，苏冥条件反射地就一鞭抽向学者，并拉开了距离，给自己附着上护盾。
“现在不打架。”紫堇握住鞭子，没有别的动作。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苏冥不解，“我影响你的心情了……我说过我没事。”
“有件事我希望能沟通下。”学者丢下鞭梢，“在我的经历中，尔虞我诈的算计一直是主流。就算是我多年的徒弟米凯莱·布克，我也并不是绝对信任。”她走向船尾甲板边缘的围栏，眺望海面，“除了碧眼商会的事务上利益依存，他不敢背叛我的原因是，我握着他太多把柄。一旦揭露，他分分钟会被打下高台，被周围的人啃食殆尽。”
“所以？”苏冥一扬手，鞭子被折叠成W形归回。他扣上系绳，挂在腰间，也走到了栏杆边。两人面前是白三角号漂亮的V字尾迹，向着远方的海平线扩散。
一只白色的海鸥俯冲下来，扎入浪花。随后它抓住一条被螺旋桨打晕的鱼，穿出水面，振翅甩下几蓬晶莹的水珠。
“我希望你能理解。在我过往的经历中，我没有接触过像你这样的人。”紫堇看着那只飞鸟，直言道，“我想说的是，虽然我有时候会嫌弃你心软。但你的道德标准，比我所在的这个世界高太多。”
“这算不得什么好事吧。”苏冥回道，“不同的成长环境造成的差异而已。道德不会帮助我这个温室的乖宝宝，在这个世界多活一秒。”
“不，其实挺好的。”紫堇道，“你不理解自己从中获取了多么大的益处——你这段时间在精神力上飞速提升，却没有遭遇迷障，就是因为你在自我认知上极为坚韧。”
“自我认知？迷障？”苏冥又听到了他不懂的词语。
“可以理解为行事准则，也可以理解为信念。精神力量越强大，就越容易在心境上迷失。”
苏冥凝神，“后果很严重？”
“当然。我们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力量都是心随意动。一旦把持不住，就会沉迷其中，轻则修炼上止步，重则——也不用修炼啦。”紫堇语调放轻松了一些，“我是借助对光明教义的修行，来稳固意识认知，突破自我层级，以满足精神力提升的需求。”
握持巨型武器考验自身体重，执掌繁杂而庞大的灵识力量，同样考验精神世界。
是左右力量还是被力量左右，对于高阶层的战职者不是选择题，而是错了就会付出巨大代价的必答送命题。做不到这些，最好老老实实停留在下位。
“苏冥，无神者中能达到你这样程度的，前所未见。”紫堇继续道，“你以后，一定能比我走得更远。”
“……挺喜欢被你夸的，虽然还不是太能感受。”苏冥道。
“你离真正发挥这些，还有一些距离需要成长。”紫堇解释道，“到时候你就会深刻理解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看着海天。紫堇开口继续道，“这个世界上，能让我不以算计的心态面对的，也只剩下三个亲人了。”
海风中，女孩的语调格外认真，“所以请你给我时间，让我学会如何和你相处。”
第127章 专业人士苗幕
接收完补给和酬金，白三角号开始全速前进，向南越过赤道，前往菱岛。
塞涅卡被留在了船上。灵系亡灵法师现在也算是稀有技术人才，苗欣的事情也还没有眉目，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白三角号不养闲人，紫堇指派了任务，让塞涅卡把船上储存的尸体都剔骨，去除杂质，并提纯劣质的部分。
苏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底舱里忙得不可开交，难闻的气味简直像黏腻的瘴雾，到处都是的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苏冥不得不把他叫到甲板上来，甚至拿了块了布巾盖住自己口鼻。
“完事后好好冲洗干净！”苏冥道，“包括你自己。”边说边干呕了一口。他其实不是很讲究的人，但这个场景实在挑战他的神经。
反观塞涅卡，却没事人一般。
“好的，骨王大人。”他惴惴不安道，“您找小的是？”
海盗法师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白三角号上的人觉得他没用，直接把他咔嚓了。
“找你问下苗欣的事情。”苏冥道。
之前离开越南、前往苗欣家乡的路上，苏冥跟怨灵少女聊了不少，知道了她的过往经历。
苗欣出生于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父亲叫做苗幕，母亲叫做禾怡香。虽然两人因为工作经常出差，但凑合请得起保姆，生活顺遂。哪怕妹妹禾然意外的出生，也没让生活手忙脚乱。
一切是在去年急转直下，突如其来的车祸令母亲丧生，父亲苗幕也受重伤。那场车祸给第三方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超过了保险覆盖的额度。
为此苗欣家里卖掉了住房，搭上了多年的积蓄和母亲的抚恤金，借下债务，才堪堪完成赔偿。
彼时苗欣刚读完高中。她开始四处打零工，维持家用，直到三个多月前被杀害。
塞涅卡仔细地听完苏冥的叙述，很快给出结论，“苗欣小姐的经历虽然不幸，但绝对不可能产生有阶位的怨灵。”他仔细讲解道，“想要怨灵有强度，亡者必须有强烈的不甘。需要选择特别坚韧的素材，最好是那种历经长期磨难、但一直没被压垮的，然后我们再介入进行‘加工’，进一步提升压力，直到目标崩溃。”
不愧是最下作的职业路线，苏冥心道。难怪就算是在亡灵法师群体中，怨灵系也是人人喊打。
塞涅卡边说边看了一眼苏冥的脸色，确认他一切如常，才继续道，“苗欣小姐的这些经历，连最宽松的入门水准都够不上。”
“幽海形态的怨灵，怎么激发？”苏冥换了下一个问题。
“刺激下幽海就行了，随意的负面情绪术法都可以。”
此前那只由海盗制作的怨灵还在。塞涅卡施法演示，这次快捷得多，海盗怨灵身上的黑色膨胀，旋即失控，无数触手从灵体内部涌出，疯狂地扑向周围。
苏冥释放了一个球形护盾将怨灵围裹，任其在里面砸打。
原本力量不显的灵体，爆发之下，竟然让护盾出现碎裂，苏冥不得不又叠加了两层。
大约持续了三十秒，怨灵的力量迅速衰退，怦然崩解。
苏冥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这区别大到与苗欣根本不像一个东西。
****
打发走塞涅卡，苏冥返回了船舱。
贝安琪正拿着一张清单，交给紫堇。
“一万五千金币？”紫堇有些惊讶，“炼金机偶的配件更换和维修，费用好高。”
按照与联合会的约定，贝安琪与耶希亚上次交战损耗，由白三角号从取得的酬金中支付。
“纯成本。”贝安琪也有些无奈，“我用了你们的一些材料，不然还要多两千金币。”
“你那东西的消耗确实可怕。”学者由衷地感慨道，“一场战斗的损失，都足够来一次普通规模的实验了。”
这话听得一旁的苏冥心惊肉跳。你们俩，谁也别说谁烧钱！
“灵械师是真正的吞金职业。”少女哀怨道，“唉，我好后悔走这条道路。”
“贝安琪，你这边有办法提供补给吗？”苏冥问她。
联合会这边不可靠，自然需要寻找其他途径。
“简单呀，十几天后麦酒号会送你们采购的炮弹。”贝安琪回答道，“你们需要补给什么，让它捎上就行。”
紫堇否决，“如果敌人要针对我们，来自矮人这边的补给一样无法依靠！”
矮人自身不会掺和，但作为公开的补给行为，麦酒号可能被渗透的环节实在太多了。
明白了问题所在，贝安琪思索一番，“可以动用我家族的私人船只雾纱号，将补给物品悄悄送到某处海岛，卸货在那里，我们再前往接收。这样除了最高层，谁也不知道这批货是送给谁的，能最大限度避免情报泄露和节外生枝！”
“这方法不错！”紫堇点头。
“不如，麦酒号的补给计划也照常执行。”苏冥提议道，“让矮人工厂那边将次品炮弹包装好，装上麦酒号一起送货。但真货装上雾纱号，暗度陈仓！”
“不错呀，多上一层掩护。”贝安琪同意道，然后用加密通讯联络雾纱号，布置好相关事宜。
****
三人组继续减摇陀螺仪的安装。它的结构并不复杂，核心部分就是一个巨大而且笨重的转子，工作在真空中。电机会把它提到很高的转速，从而拥有巨大的动量。
当船体摇晃的时候，转子产生进动作用，抵消摇晃力矩。说穿了这就是个大号陀螺，用暴力的物理动量压制整艘船。当然，大型陀螺仪工作时产生的力量也是巨大的，需要非常良好的支撑和固定。
苏冥重新规划了底舱构型和支撑结构，两个女孩配合着完成了安装和加固。
连接好电缆和各个子系统，耐心调试以后，苏冥启动了设备，整艘船原本轻微的晃动立刻消失了。
贝安琪惊叹不已，恨不得钻进陀螺仪的真空舱一探究竟。
接下来是减摇鳍，这个的体量看着小，但是工作机制复杂。它又叫做侧舵，控制船身滚转向的力矩。当有海浪的时候，侧舵通过传感器感知数据，在智能控制系统操纵下进行预判，给出与海浪相反的力量抵消冲击。
苏冥调试了很久，初步生效，但具体的效果还得在大浪中验证。
然后就是前视避障声呐，这个是便捷的民用设备，500米范围内探测到浅礁石就嘟嘟报警，紫堇自己对着说明书就安装好了。但是它的有效距离太短，所以她还需要教会黑骷髅及时反应。
白三角号只有中间的船体吃水最深，范围很窄，是完全来得及规避的。
——
期间，苏冥交给了苗欣一个新的任务。
【钨钛钴硬质合金，立方氮化硼，和氮碳化钛。】苗欣很辛苦地才复述成功这些绕口的名字，【工业材料？】
【嗯。】
苗欣打开手机开始检索，【苏冥，你不是说需要有对应素材，才能传送吗？】
【可以少量合成一些没有的，有相应元素就行。】苏冥只是半链接状态，随意跟苗欣闲聊着，手里还在演算一个新学的术式。
【唔，合金找到了，淘宝上有这种材质的产品。】
【可以，形状我自己改。】
后面两种材料苗欣也找到了卖家，【几块钱一克，纯度要求高吗？】
【不太离谱就可以。立方氮化硼200克，氮碳化钛100g。】
苗欣跟客服沟通了下，【发顺丰的话两天。】
【两天的话无所谓。】苏冥道，少惹点事挺好，【不过你怎么收快递？】
她现在的地址只是“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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