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给我钱
源青感觉有点被气笑了：“开什么玩笑？为逞凶斗狠，好杀嗜杀而杀人有违‘美德’我还能理解，难道为自我防卫，保护同伴，乃至替天行道而杀人，也能叫‘违背美德’？
别逗了，这种约束就跟落后版本的‘正当防卫法’，还手即互殴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但你没有办法，孩子。”
斋藤一理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眼眸倒映在红珀色的液体中，显得有些悲戚：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事事如意的事，对魔法少女而言，接受一份力量，就要承担一份束缚，恪守一份责任。”
“但那些为非作歹的家伙反而能毫无忌惮，肆意妄为？”源青反问对方。
“社会的底层逻辑不就是这样吗？道德是用来束缚有道德的人，所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斋藤一理叹了口气。
“说到底，”中堂吾打断了两人的话，像总结似的说道，“为什么绝大多数魔法少女的作品都是子供向，里面只有欢笑和真善美？
因为成年人的世界是容不下魔法少女的，孩子。
人一旦长大，就会被社会驯化，忘了什么是爱与希望，忘了什么是初心，从寄托世界美好的单纯小孩，变成功利主义的生物。
说到底，魔法少女这种东西，只适合出现在子供向的动画里，一旦沾染了现实，内核就只剩下悲剧。”
斋藤一理紧跟着附和：“我们也考虑过放弃魔法少女这条路，但据我所知，选择放弃使用这份力量，隐姓埋名的那些魔法少女，大多都过得不怎么好。
因为她们一路走来，同样负担了太多，对很多事难以释怀，责任、同伴、道德、仇恨......
这些都会成为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令他们在余生中陷入反复的自我煎熬。
可恨啊，源青，真的可恨，有许多魔法少女甚至都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却没法手刃仇敌。
因为我们一旦杀人，所要承受的‘代价’真的太高昂了。”
“代价，就是被浊气所侵蚀吗？”源青问道，“如果彻底侵蚀，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变成魔女。”中堂吾言简意赅地回答。
“魔女？”
源青眉头一蹙。
魔法少女和魔女，一个事物的正反两面，许多魔法少女题材都避不开的经典设定。
“可不要觉得魔女是什么好东西。”
斋藤一理抿了口酒，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儿的魔女跟动画片里的可不同。
魔女为所有负面情绪和怨念积攒后的全面爆发，堕为魔女，便会彻底丧失理智，成为只知宣泄愤怒，残暴嗜杀的野兽。
就跟你在月蚀刻内见到的那些影兽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情况下，哪怕那个人曾对你多么重要，你和她的感情多么多么好，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杀了她。”
顿了顿，她讥诮地举了举杯，像是在敬一位看不见的故人，将红酒一饮而尽，随后补充道：
“讽刺的是，杀死魔女，并不算‘违背美德’，因为魔女，不算人......
明明是被人类给逼疯的人类，魔女可以杀，罪魁祸首却杀不了，真是滑稽啊。”
源青有些郁结地揉了揉眉心。
他感觉头疼，胃也有点疼。
成为魔法少女，居然连复仇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其他觉醒者反而能肆无忌惮地针对她们。
难怪......
难怪那些家伙敢如此挑衅协会，难怪连区区B级，都敢在S级面前大放厥词，有恃无恐。
得到的力量反而成了枷锁？
这种事，我真是草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再度开口：“那么，诗织呢？她到底又做了些什么，才落到如今这地步？”
中堂吾回绝道：“她不肯告诉你，兴许是不希望你负担太多，她要是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的。”
源青正想进一步逼问，斋藤一理却率先说道：“唉，中堂，别当老顽固了。
小会长既然让他来问你，我估摸着她本人也是默许了的，你不说，我可就说了啊。”
闻言，源青立马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斋藤一理身上。
后者放下杯子，干脆把酒瓶子抱了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舒爽的感叹：
“啊！爽！果然，喝酒就得这样喝才行！”
源青蹙着眉提醒：“喂，白鵺前辈，你可别喝醉过去了，正事儿还没聊完。”
“放心放心，聊这种事情，不喝两口，实在是说不出来啊。”
斋藤一理咧嘴一笑，把瓶子放下，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仅剩严肃之色：
“两年前的袭击事件，大致情况你估计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没跟你讲的，就是袭击事件后，协会的处理方式。”
“......”
“由于袭击事件规模庞大，参与其中的觉醒者数量，以及相关势力众多，甚至牵扯到了黑色守望，所以光是抓捕行动，都持续了好几个月。
最终有将近百名觉醒者落网，其中本国觉醒者六十余人，外籍觉醒者三十余人。
本国觉醒者，倒是按照日本的《觉醒者管理条例》进行判决了，但外籍的觉醒者如何处置，便成了一桩难事，尤其是当中还有黑色守望的成员。
内阁方不敢得罪那帮大爷，同时又想安抚协会的情绪，最终决定，拒绝了黑色守望‘引渡回国，让他们接受本国制裁’的要求，而是由星域华庭出面，将他们送去潮汐监狱。
计划是暂时关押，然后在星域华庭的议会上进行公审。”
“原本事情到了这一步，算是几方都能接受，可万万没想到，被关押起来的有一批外籍犯人，也不知是怎么从押往监狱的路上溜掉的。
他们在月蚀刻偷袭了毫无防备的巡逻队员，一共1名A级，1名B级，还有2名C级。
四名魔法少女，遭到他们的袭击和绑架，等我们找到她们时，2名C级已经死亡，活下来的A级，堕为了魔女，至于那名B级......”
“总之，这件事一出，协会当然是炸成一锅粥，群情激愤，一定要讨回公道。
当时袭击事件已经处在谈判的收尾阶段，外籍囚犯们都已运至潮汐监狱，等待星域华庭公审。
不管是内阁还是星域华庭，都派来代表安抚协会人心，但就在那时候，汐见诗织就跟核弹似的横空杀出。
她强硬地闯入谈判席，代表时任会长和异常管理省大臣拒绝了黑色守望方提出的一切补偿。
其中那名劝阻她冷静行事，要以大局为重的星域华庭代表，还被她跳起来当众抽了一巴掌。”
说到这儿，斋藤一理先是笑了笑，随后露出更加凝重的神色来：
“再然后，汐见诗织做了一件让整个日本，乃至整个世界觉醒者势力都无比轰动的事——”
“她单枪匹马杀进潮汐监狱，警告黑色守望交出涉事的几名主要元凶。”
“但这种事情，黑色守望怎么可能承认？一旦真的交出来，不就等于告诉全世界，他们包庇犯人，纵容犯人吗？”
“所以，她把涉事的外籍囚犯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中堂吾已经把一根烟抽完了。
听到斋藤一理的这句话，他忍不住又点了一根。
随着白袅袅的云雾升起，他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其实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她的局。身为魔法少女，她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必须想办法对其压制。
而魔法少女的弱点，便是无法‘违背美德’，那么设下这个局，让她主动打破禁忌，就能削弱她的力量。”
“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这就是针对她的阳谋，一个圈套。
但她还是钻了，因为要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她这一杀，杀出了协会两年多的和平，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胆敢再挑衅协会，再对魔法少女们生出觊觎之心。
违背美德是会被削弱，这件事不假，但那又怎样？她依旧拥有杀死S级的力量，只要不外泄，谁敢肯定她到底被削弱了多少？
没几个人敢拿S级来赌，哪怕家大业大的黑色守望，也没这么奢侈。”
中堂吾抖了抖烟灰，补充道：“这件事后，我引咎辞去了协会会长和异常管理省大臣的职务，将其分别交给了汐见诗织和天宫千代，那时候，诗织才15岁。”
“现在，那群家伙又开始挑衅了。”斋藤一理冷声说道，“他们对魔法少女这份力量渴望已久，能强忍两年，已经算得上‘可贵’。
要是再来一次当初那样的局中局，不知协会要如何抵挡，汐见诗织已经被压制了大半力量，靠咱们这些老东西，不好说能撑过去。
只希望星火天衍司的那几位朋友能够给力点，多多帮衬帮衬吧。”
源青沉默了许久。
久到中堂吾抽完了第二根烟，斋藤一理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他站起身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平静地开口：“求人不如求己，自身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
星火天衍司能帮协会一次两次，但帮不了三次四次，协会想存续下去，最终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学业繁忙，我先告辞了，两位老前辈保重吧。”
说罢，源青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房门重新关上，已经有些微醺的斋藤一理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老前辈’？这话我怎么听着怪嘲讽的呢？那家伙，进来没几天，倒开始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
“中堂，你别憋着不说话，还记得诗织当时说的话吗？当时有人问她敌人卷土重来时，没有她的庇护，协会该怎么办。
她回答：‘下一次危机，协会自然会想出新的办法’，你觉得，源青这小子算不算‘办法’？”
“谁知道呢，或许吧。”中堂吾耸了耸肩，“他的确有远超我们所有人的潜力，以及无限成长的潜能。
可以得知，今后的他会成长到让我们所有人都仰望的地步，但同时，他也会主动或被迫，背负比我们都要沉重的负担。”
“......”
沉默了片刻，中堂吾又点了一根烟。
斋藤一理不禁叮嘱道：“喂，你这都第三根了啊，不是戒烟吗？”
“没办法，不抽一根，聊不下去。”
“嗯？这话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中堂吾眼眸一黯，面露歉意地开口：“两年前的那件事，本该由我来做的，手上该沾血的不该是诗织，而是我。
但我考虑得太多了，我既不希望诗织往陷阱里钻，又想保住所有人的安全，为了顾全大局，顾全大局......”
他揉了揉眼，似乎有些苦涩，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抱歉，斋藤，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协会的所有人。
我应该是老了吧，时代的巨浪，老头子我挡不住了......”
“没有人比你经历得多，老中堂，你跟天宫前辈......你们的经历，让你们失去了太多。
丧妻之痛、丧子之痛、还有昔日的朋友，战友，一个接一个老去或死去......
所拥有的越多，越容易患得患失，我知道，你也只是想尽力保护所有人，只是时代发展得太快了，由不得你我。”
斋藤一理叹了口气，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拿了出来：“唉，聊起这些事儿就心里堵得慌，我得再来两口儿......”
......
离开办公室后，源青并未返回教室，而是直直地朝学生会活动室走去。
他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活动室内，汐见诗织正坐在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低头专注审阅着一份厚厚的协会报告。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白色的发丝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地开口：“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放学后，源青同学，现在还是午休时间。”
源青没有理会，他反手关上门，并将门反锁，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盯着她：
“会长，屏蔽魔法，麻烦你了。”
汐见诗织翻阅报告的手指一顿。
她抬起头，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见对方一脸严肃，便不再多问，手指凌空一点，无形的魔力瞬间将活动室与外界隔绝。
“好了，”汐见诗织将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说吧，怎么了？”
源青直视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两年前的事，中堂老师和白鵺前辈都告诉我了，你闯入潮汐监狱，杀了所有涉事的外籍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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