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炖派蒙
驱逐了病毒，却留下了一地无法清理的，持续流毒的废墟。
当初在他成为令使时，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抹除！一步错，步步错！
那高高在上的优雅与掌控感，此刻被冰冷的现实撕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麻烦和一颗评级为危险的铁墓胚胎。
他抬起手，金属指尖悬在控制台上空，却第一次感到了……无从下手。
……
第六十章救世主之怒。
泪水第一次冲破了白厄的防线。这个背负翁法罗斯三千万次轮回，手染无数鲜血也未曾动摇的救世主，此刻跪在焦土之上，对着罗素消失的那片空白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
“老师……”
嘶哑的哽咽挤破了灼伤的喉咙。那片虚无的空间吞噬了他唯一的锚点。
唯有胸腔内那颗强有力搏动着的琥珀之心——罗素最后留给他的丰饶之心——传来温润而磅礴的生命力，证明着老师的存在。
暖流奔涌，修复着他被火种灼烧得残破不堪的躯体，新生的皮肉覆盖焦黑，干裂的声带恢复柔软。
就连原本被三千多万世堆积记忆冲击的灵魂都得到了稳固。白厄重新拥有了正常人的一切。
重获完整的身体与心灵，此刻却像最尖锐的讽刺，刺痛着他的灵魂。
“他骂我傻……可他呢？”
白厄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感受着丰饶之心每一次沉稳的跳动。老师的心脏在他体内跳动，就像过去无数次轮回中，老师站在他身前庇护那个轮回的他时一样。
三千万次轮回！他亲眼见证罗素如何以凡人之躯，在绝望的炼狱中一次次爬起，用血肉和灵魂为翁法罗斯搏杀黎明！而他，却亲手将老师一次次送入黑暗！
最深的恐惧，莫过于被老师知晓真相后被唾弃，被逐出门墙。
可当面具碎裂，老师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那熟悉的，几乎将他灵魂融化的——心疼。就像他第一次在训练场跌倒时，老师扶起他时的那种眼神。
也就只有罗素一直把白厄当做一个可怜的孩子去看待。
“哪怕……哪怕你骂我一句也好……”
白厄对着虚空低吼，声音带着新生后的清亮，却浸满更深的痛苦。
罗素的温柔在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在老师眼中，他永远不是沾满血污的盗火行者，只是那个被命运碾碎了，需要他拯救的学生——“小白”。
泪水流尽，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滔天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缓缓站起，感受着丰饶之心带来的，久违的完整力量，目光扫过被罗素神血催生出的，顽强覆盖焦土的茵茵绿草。就在这时，空间泛起不协调的涟漪。
一个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身影——来古士的投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片悲恸之地。
“悲伤的剧目落幕了？”
来古士无机质的声音带着一丝模拟出的玩味，目光却精准地落在白厄的胸口，那琥珀色光芒正透过新生肌肤隐隐透出，“看来，你亲爱的老师留了份……沉重的礼物。”
白厄猛地转身，手中那柄饱饮血与火的仪式长剑瞬间抬起，剑尖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指来古士投影！速度快到撕裂空气！
“滚出来！囚徒！”
白厄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凶兽，眼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现在你满意了？！看着我们师徒相残，看着翁法罗斯在你的棋盘上哀嚎！”
“可是你的棋盘都差点让我的老师砸烂了。你这自诩天才的可怜虫！现在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来古士的投影微微偏头，似乎毫不在意那几乎触及虚拟脖颈的剑锋:“情绪化解决不了问题，卡厄斯兰那。愤怒只会加速熵增。我是来提供……最优解。”
他摊开数据流构成的手掌，一个由黑红毁灭能量构成的，不断脉动的胚胎虚影在其中旋转，“融入铁墓。这是你挣扎三千万次轮回的终极归宿，也是唯一能承载你体内四亿火种的容器。何必继续这场注定徒劳的等待？你的老师……回不来了。”
“回不来？”
白厄瞳孔骤缩，剑尖逼近一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来古士的声音冰冷而笃定，“翁法罗斯之外，是我编织的叹息之墙。除了星神伟力，无人能穿透其定位坐标。
你的老师，不过是被我随机抛向宇宙垃圾场的冗余数据……他找不到回来的路。放弃吧，融入铁墓，终结这无意义的轮回。我保证当你融入铁墓之后，我可以让铁墓创造一个拥有你所爱之人的世界。”
“冗余？垃圾场？！”
白厄怒极反笑，笑声中带着疯狂的杀意，“创造一个世界？然后接着被你们操控进行惨无人道的模拟获取毁灭数据吗？呵呵”
“你这困在代码里的囚徒，也配评价他？！他跨越星海归来之时，就是你和你那可悲的铁墓计划彻底粉碎之日！我发誓！”
话音未落，白厄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那是丰饶之心赋予的生命伟力，混合着他三千万世积累的悲愤与毁灭意志，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裁决之刃！
刷——！
剑光毫无阻碍地将来古士的投影从头到脚劈成两半！溃散的数据流如同飞溅的黑色污血。
“无谓的挣扎。”
溃散的投影中传来来古士毫无波澜的余音，如同冰冷的系统提示，“你杀死的不过是一个幻影。而时间……站在我这边。”
“当你在这千万次徒劳的轮回中耗尽所有希望，你会明白，融入铁墓才是唯一的存续。我等着你……亲手推开那扇门。”
声音彻底消失，只留下死寂的荒原和持剑而立的白厄。
他缓缓垂下剑锋，低头凝视着紧握剑柄的手——曾经沾满至亲鲜血的手，如今在新生的皮肤下奔涌着老师赋予的力量。
那颗琥珀之心在胸腔内沉稳地搏动，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
他不会再杀戮同伴了。罗素用心脏和消失为他指明了另一条路——老师走过的路。联合而非割裂，救赎而非毁灭。
他要以救世主的名号和老师走相同的道路联合所有人抗争。真正扛起老师刚刚放下的救世主重担。
白厄抬起手，指尖拂过胸前那温暖搏动的位置，仿佛在与远方的老师对话:“您看着吧……老师。”
他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如同誓言刻入骨髓，“我不会再让您失望。我不会再杀死任何一个同伴。我会带着您的心跳走下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撕碎来古士编织的命运蛛网，直到您归来的那一天！”
他最后看了一眼罗素消失的地方，那片被丰饶之力滋润的绿茵正顽强地蔓延。然后，他毅然转身将仪式长剑收起。
焦土在他战靴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迈开步伐，不再是孤独的毁灭行者，而是踏上了恒常泰坦遗留的道路——一条通往未知，却充满可能性的荆棘之路。
这条路老师已经走了三千万次，他作为救世主同样能走。
翁法罗斯的终局，将由救世主与丰饶之心共同书写……
（第一卷完）
第六十一章巡猎赐箭。
冰冷的虚无感包裹着罗素。上一刻，他还在翁法罗斯的焦土上，感受着丰饶之心离体的剧痛与决绝；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剥落，显露出浩瀚无垠的星空——正是最初遇见垂世枝的那片宇宙深空。
茫然的空白充斥着他的脑海。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如同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幻梦。
梦里，他轮回三千万次，挣扎，牺牲，即将触及希望的边缘，却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扔了出来。
“阿素？你……还好吗？”
垂世枝带着担忧的意念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
“我……”
罗素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被他自己洞穿的巨大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构！新生的心脏在胸腔内有力地搏动，带着丰饶不朽的生命韵律。
指尖下温热的触感和阿垂的声音，如同最坚实的锚，将他从虚幻的眩晕中狠狠拽回现实。
这不是梦。
他是罗素。
他是行走于翁法罗斯大地，背负三千万世血泪的救世者。
他是药师座下，执掌丰饶伟力的令使——【怀朽】
当他闭上眼，意识瞬间被无垠的宇宙洪流淹没！比整个翁法罗斯庞大千万亿倍的生灵基数在他感知中浮现。
无数微弱的，痛苦的，祈求的声音跨越星辰传来，汇聚成令人心悸的悲鸣之海——有人在病痛中煎熬，有人在战火中哀嚎，有人在绝望中向星空伸出双手……
真实。
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真实。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他被驱逐了。
被那个躲在翁法罗斯幕后的黑手，像清理病毒一样驱逐了！因为对方恐惧他！恐惧他拥有的力量，恐惧他即将揭开的真相！
“恐惧……就对了。”
罗素低语，青玉色的眼眸深处，那微小的建木印记仿佛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新心脏泵出的，带着愤怒的生命力。
“我会回去的……用你的血肉，为翁法罗斯的新世界奠基第一块砖石！”
学生们还在等待，等待他兑现重塑世界的承诺。白厄还在那炼狱中苦苦支撑。他不能失约！
那幕后黑手必须付出代价！为三千万次轮回中无辜湮灭的亿万生灵，为被玩弄的命运，为所有的血泪与牺牲！无论他是谁——令使？神明？——都该死！
“若神明漠视苍生如蝼蚁，视苦难为取乐之戏……”
罗素的声音在寂静的星空中回荡，带着决绝的质问，“……祂又有何资格，高踞神座？！”
神位残暴，终有凡人将其拉下！
而他，罗素怀朽，就是那个背负了整个翁法罗斯生灵血债的凡人！他必将那幕后黑手，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扯下来砸进尘埃！
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但立刻被强大的理智覆盖。首要目标清晰无比:找到翁法罗斯！否则，一切豪言壮语都是空谈。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开始全力催动体内的丰饶神力！磅礴的翠金色生命能量如同潮汐般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温柔而坚定地扫过周围冰冷的星域，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属于翁法罗斯的，哪怕是最微弱的痕迹。
然而，这股毫不掩饰的，超高浓度的丰饶之力，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的巨型篝火，瞬间吸引了某些存在的目光！
嗡——！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宇宙射线，瞬间穿透层层空间，牢牢锁定了罗素！
罗素浑身汗毛倒竖！一种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周围的星空开始剧烈扭曲，折叠，光线变得诡异而模糊。
在扭曲的星域中央，一个伟岸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祂散发着浩瀚的神性气息，但不同于药师的悲悯与包容，这位存在的气息如同燃烧的恒星风暴，炽热，急促，充满了仇恨！
祂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人马形态，下半身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两个巨大，燃烧着冰冷光焰的轮子！
轮辋上铭刻着无法理解的，充满杀伐之意的符文！祂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巨大得仿佛能贯穿星辰的光铸长弓！弓弦已然拉满，一支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箭矢，正牢牢锁定罗素的心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罗素瞳孔骤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仿佛那支光矢下一秒就会洞穿他的胸膛！
“为什么？！”
巨大的困惑和恐惧缠住了了他。
他做了什么坏事吗？自己拯救受苦受难的生灵是罪吗？如果连这都有罪，神明存在的意义何在？！
他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后，白厄那孩子还能在那绝望的轮回中支撑多久？他不能失约！绝不能！
“药师大人……”
罗素在心中急切地呼唤，准备向那位无私的神明祈求援助。他知道药师会回应。
就在他意念刚起的刹那——
那股锁定他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意，竟如同遭遇烈阳的冰雪骤然消融。
罗素惊愕地抬头。只见那神明手中拉满的弓弦，正以一种沉稳而坚定的姿态缓缓松弛。弓弦上那支散发着针对毁灭他的气息的光矢，如同被风吹散的星沙，点点消散于无形。
神明的目光穿透扭曲的空间，落在罗素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纯粹杀意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疑惑，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
罗素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他活下来了，但原因不明。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必须回去！揪出那个躲在翁法罗斯的幕后黑手，让他为三千万世的罪孽付出终极代价！
“等等……这股仇恨……”
罗素忽然惊觉，自己心中翻腾的杀意似乎过于汹涌，仿佛被某种力量点燃又引导。这种心态似乎是仇恨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位神明。
神明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疑惑消散，那冰冷的，如同宇宙深寒的目光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带着某种认同感的欣赏。祂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罗素一眼。
下一秒，那伟岸的半人马轮驱身影如同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扭曲的星域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力骤然消失，星空恢复寂静。罗素刚松一口气，却感觉手中一沉。
他低头看去，一支约莫一尺长，通体流淌着炽白光芒，触感却温润如玉的奇异箭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心。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与刚才那毁灭光矢同源，却更加内敛深邃的神性力量。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箭矢的瞬间，一段冰冷而威严的信息，如同烙印般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深处:
【折此锋镝，巡猎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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