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炖派蒙
他们是矿工，或者曾经是。深陷的眼窝里是麻木的瞳孔，嶙峋的肋骨在破旧单薄的衣物下清晰可见。
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那是长期吸入矿洞粉尘导致的石肺病在无情地折磨着他们。
还有一些人，肢体扭曲变形，眼神空洞地望着污浊的顶棚，他们是史考特拳馆的前明星。
那位拳馆的老板在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将他们像废料一样被丢弃在此。
在这里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罗素的降临无声无息，那温暖的翠绿光芒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却并未激起太多涟漪。
窝棚里的人们只是微微转动浑浊的眼珠，瞥了一眼那光芒中走出的银发身影，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好奇？希望？对他们而言已是过于奢侈的情绪。起身查看？更无必要。
死亡，或许比这看不到尽头的煎熬更值得期待。
罗素的目光扫过这片绝望之地，最终落在一个用破旧油毡和废弃金属板勉强搭成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帐篷。
一个老者蜷缩在那里，皮肤黝黑粗糙如老树皮，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瘦骨嶙峋。
他枯枝般的手正费力地试图掰开一块比石头还硬的合成面饼。
在他身边，一个裹着破布单薄衣物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正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呓语。
老者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浑浊的眼睛抬了抬，扫过罗素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整洁衣祂和非凡气质，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他低下头，继续和那块硬饼较劲，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罗素没有在意那拒人千里的冷漠，他蹲下身，视线落在高烧的孩子身上声音平和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死寂:“这孩子，再不救治，撑不过今晚了。”
老者的手猛地顿住，僵硬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医……生？”
随即，那点微弱的火星瞬间熄灭，他颓然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走……走吧。药……买不起……别来……烦我们了……”
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深的疲惫和认命。
“我不收钱。”
罗素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而且，诊所的药石，恐怕已经对他无效了。”
“不……不收钱？”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着罗素，像是要分辨这话是真是假。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激动一个趔趄，几乎是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枯瘦的手颤抖着想去抓罗素的衣角，又不敢触碰:“真……真能救？您……您没骗我这老头子？”
“您觉得您还有什么是值得我骗的吗？”
少年的微笑挂在脸上，慈怀的气质播洒在这片冷寂绝望的预备坟地之中。
“求您！救救他！救救我孙子！我……我乔伊……给您当牛做马！我还有力气……我还能下矿！别看我瘦，我有的是力气……”
老乔伊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
“我说了，不收钱。”
罗素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老乔伊颤抖的手臂，一股温和的生命力量悄然渡入，让老人几乎虚脱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
他轻轻将老人扶回可以依靠的地方，“看着就好。”
这一幕，终于像一颗投入真正死水的巨石，在麻木的人群中激起了波澜。
“乔伊老头在求谁？”
“一个……医生？说不收钱？”
“假的吧……哪有这种好事，也就娜塔莎医生能做到不收钱……”
“看那样子……不像磐岩镇的人，不能是从上层区来的人吧？……”
“他穿的衣服……好干净……应该是……”
窃窃私语声从周围的帐篷里响起，一道道或怀疑，或麻木，或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目光，聚焦在了罗素和老乔伊祖孙身上。
罗素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他走到高烧的孩子身边，无视了地上的污秽，单膝点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孩子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指尖亮起一点极其柔和，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如同春日破土而出的第一片嫩叶。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温柔地没入孩子滚烫的额头。
奇迹，在众人眼前上演。
孩子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缓下来。脸上病态的潮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迅速褪去，恢复了孩童应有的，带着点苍白但健康的肤色。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不再痛苦地呓语，反而像是坠入了安稳的甜梦。
老乔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沿着脸上深刻的沟壑滚落。他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震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孩子，此刻竟睡得如此安详。
“高烧退了，肺部积痰也已清除。”
罗素收回手，声音平静地陈述，“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给他喝些温水。这块饼，”
他指了指老乔伊手里那块硬邦邦的东西，“暂时别给他吃，太硬了。”
说着，他手中翠绿光芒一闪，几枚饱满圆润，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果实凭空出现，轻轻放在老乔伊颤抖的手中。
“这个，等他醒了，给他吃。”
老乔伊捧着那几枚从未见过的，仿佛蕴含着生命精华的果实，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只会不住地点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下一个。”
罗素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从窝棚里探出的，充满渴望，怀疑和卑微祈求的脸庞，“谁还需要医治？”
短暂的沉寂后，如同堤坝崩溃。
倘若一场等待死亡的苦旅**现了生还的道路，大部分人都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生还而并非死亡。
“医……医生！求您看看我男人！他在矿上被石头砸了腿，伤口烂了……”
“我孩子咳嗽咳出血了！求求您！”
“我这胳膊……在拳馆废了以后一直疼得钻心，好像是骨折了……”
人们挣扎着，互相搀扶着，甚至爬行着，从各自绝望的角落涌向那道散发着温暖绿光的身影。
麻木被打破，死寂被驱散，希望的微光，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照进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罗素如同一个平静的漩涡中心，被痛苦和祈求包围，他翠玉般的眼眸映照着每一张绝望的面孔。
他的指尖的光芒不断亮起，如同在这片永冻之地点燃了一盏盏微小却倔强的生命之灯。
……
第一百零二章桑博的屁股。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开拓者三人组的防护服上。在这片除了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雪原中，一个微微颤抖的雪堆显得格外突兀。
“喂——！”
三月七凑近了些，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点飘，“别躲啦！我们不是坏人！你看你都冻得发抖了，快出来呗！”
她语气带着点哄劝，试图释放善意。
雪堆纹丝不动，只有那细微的，因寒冷而产生的颤抖证明里面确实藏着个活物，似乎打定主意要装死到底。
星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可疑的雪包上，一个大胆（或者说有点缺德）的想法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恶趣味，仿佛直接在颅内响起的轻快声音蛊惑道:
“踢他！用力踢一脚！信我，阿哈保证——你踢完这一脚后接下来打开的五个垃圾桶，里面绝对有精品！童叟无欺！”
星的瞳孔瞬间亮了！垃圾桶！精品！阿哈的保证（虽然听起来就不太靠谱）！
这笔交易似乎……稳赚不赔？反正踢一脚雪堆又不会损失什么！
“阿星，等等！先排除危险……”
丹恒敏锐地察觉到星眼神的变化，立刻出声阻止，手中的长枪击云已然抬起，准备谨慎地戳过去探查。
然而，星的动作更快！她后撤一步，以一个标准的开拓者式助跑姿势蓄力。
然后——带着点实验性质的兴奋，狠狠一脚踹在了雪堆上！
“嗷——呜！！！”
一声凄厉的，痛彻心扉的惨叫瞬间压过了风声！雪堆炸开，一个穿着花哨蓝色外套，顶着一头乱糟糟蓝发的男人像个被踢飞的皮球一样滚了出来，狼狈地在雪地里犁出一道深沟。
他捂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哎呦喂！我的……我的屁股啊！亲娘嘞！”
桑博五官皱成一团，疼得直抽冷气。
“我说各位亲朋好友！至于吗？多大仇多大怨啊？老桑博我就是天冷钻雪里招谁惹谁了？这脚也太狠了吧！”
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跳脚眼神里满是控诉，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嘶……这脚劲儿！肯定是阿哈老大在看我乐子！绝对是！”
三人组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丹恒的击云稳稳指向桑博，眼神锐利如刀。
三月七双手叉腰，满脸写着“这家伙好可疑”。
星则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味刚才那一脚的触感，以及默默盘算着待会儿要去找哪几个垃圾桶验证阿哈的承诺。
眼前这个男人那油滑轻佻的语气，脸上挂着的仿佛焊上去的，怎么看怎么像奸商的标准笑容，还有那股子市侩又有点疯癫的气质，组合在一起就透着一个大写的不靠谱和信不过。
“呃……嘿嘿，”
桑博努力挤出一个更真诚的笑容，试图缓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和警惕。
“别……别这么严肃嘛！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不就是缘分嘛！今天能认识各位英雄好汉，老桑博我真是三生有幸？哈哈，哈哈……”
他干笑了几声，发现对面三人脸上的怀疑不仅没减少，反而更深了。
接下来的交流堪称鸡同鸭讲。桑博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自称是“贝洛伯格最讲诚信的倒卖商人”，靠“信息差”和“灵活的商业手段”混口饭吃。
他唾沫横飞地描绘雅利洛-VI的现状:冰封的世界，分裂的城市，严厉的银鬃铁卫……
然而，三人组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贝洛伯格现在谁掌权？”
“你说的‘小本经营’具体倒卖什么？”
“贝洛伯格怎么去？”
……
桑博被问得额头冒汗，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停停停！哥儿几个，姐姐！咱能歇会儿吗？你们这审犯人呢？”
“老桑博我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心是好的！热乎的！你们这么不信任我，我……我这心里拔凉拔凉的啊！”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专业性，桑博话锋一转，开始眉飞色舞地传授他的“生存之道”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在分享人生至理。虽然大部分都是歪理，但很显然他沉醉于其中。
三月七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打断:“停！打住！我们对你的经商秘籍一点兴趣都没有！带我们去贝洛伯格！现在！立刻！马上！”
她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
丹恒没有说话，只是手腕微动，击云冰冷的枪尖在风雪中反射出一道寒光，无声地指向了桑博的必经之路。意思很明确:废话少说，带路，否则……
桑博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顺从:“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带路？没问题！包在老桑博身上！”
“为朋友两肋插刀！跟我走！保证把各位安全，快速地送到贝洛伯格城下！不过——”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千万跟紧我，别掉队！脚步轻点！那些铁卫可不是吃素的。被他们逮到，咱们可就都玩完咯！”
于是，在桑博的带领下，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风雪中。
桑博的嘴依然没闲着，一路都在絮絮叨叨:
“唉，想我老桑博，一介良商，诚信为本，怎么就上了通缉榜呢？不就倒腾了几件……呃，几百件……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民间工艺品嘛！至于全城通缉吗？这世道，好人难做啊……”
“你们是不知道啊，上次那个大主顾，啧啧，那叫一个抠门……”
“看那边！那片冰崖，风景绝了！就是风大了点，容易把人吹下去……”
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家伙虽然满嘴跑火车，但故事还挺有意思。
丹恒全程沉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和桑博的每一个小动作。三月七则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时不时催促他走快点。
就在桑博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巨大城墙轮廓，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贝洛伯格热情好客的民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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