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斩光
他的师父又有多厉害呢？
于欢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声诧异的声音：“苏楠？”
她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四十岁出头，身材发福，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
苏楠同样看向了对方，笑说：“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这家伙是谁？
苏楠觉得男人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叫什么。
“这是带媳妇孩子回来啦？”男人问。
苏楠点头：“回家看看。”
男人乐呵呵道：“我正好回村，可以开车捎着你们。”
他说着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扬了扬，蓝白底色的车钥匙上有“BMW”三个字母。
“不用了，我们走回去，正好消消食。”苏楠客气道。
他上初中时一家人就搬出村子，父母出了意外后，他们更是很少回村。
当年因为父母亡故赔偿金的事，跟几个远房亲戚的关系也闹得很僵，因此面对这个同村人，他不想表现得太亲近。
更何况镇子离家中也不远，走回去也就半个多小时。
“跟我客气什么，我跟你哥可是好兄弟！”男人不由分说地将手放在一旁的拉杆箱上，想提起来，却发现箱子格外沉重，只能将手移开。
苏楠总算想起了对方是谁。
“你是炜哥？”他问。
杨炜点头：“对啊！”
这家伙半天都没认出他？
说完后他立即改口道：“你叫我杨哥，或者喊我名字就行了。”
“哦，杨炜哥。”苏楠道。
他诧异地打量着这个家伙。
记忆中的杨炜矮矮瘦瘦，没想到多年不见，这家伙横向发展，都快变成球了。
“你……叫杨哥！”杨炜一脸晦气道，心说这兄弟俩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要不是想装个逼，他都想走了。
“喊你杨叔叔。”苏楠冲着一旁的儿子道。
他随后介绍了下妻子。
对于眼前的杨炜，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只记得这家伙跟哥哥同龄，学习成绩一般，但“上进心”很强，总喜欢跟哥哥比较。
面对杨炜的连番邀请，他只能答应。
几分钟的车程，也确实没必要矫情。
眼见他付过款，杨炜笑呵呵地打算帮忙拉行李箱时，却见一旁的苏兆洋已经嘻嘻哈哈地将那跟他个头小不了多少的行李箱抱了起来。
他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疏于锻炼了。
走到车前时，杨炜脸上的笑容才重新展露出来。
他打开车门，指着车子道：“这两年受国产新能源车冲击，宝马降价很多呢，我三十多万就捡漏了这辆车。”
“杨哥真厉害！”苏楠吹捧了句。
他想起来了，杨家一家人在村里都喜欢装，没少被人背后吐槽。
“害，我这算什么，”杨炜摆手道，“我老表那才叫风光，如今在咱们县里给书记当秘书。”
他启动车子，叭叭地说了起来。
“没买房吧？”他问。
看到苏楠点头，杨炜摇头叹气道：“燕城房价那么贵，普通人打工一辈子也买不起，要我说你们该回来，现在农村人口少，机会也多，像我前几年承包了几百亩果园，一年也能挣大几十万。”
“当然了，虽然挣得还行，但是比不得你们坐办公室的轻松。”他说，“对了，你现在工资多少？”
“基本工资就几千块吧。”苏楠说。
他没怎么关注过工资，如今他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用不到钱。
“才几千块，”杨炜的音量明显增大了几分，说道，“那你还真不如回来呢，在燕城干着几千块的工作，图那边人多热闹吗？”
苏楠笑了笑没说话。
后座的于欢差点笑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丈夫的这个同村人非要载他们，是想炫耀。
“你们这些人，书念得多了就放不下身段，”杨炜说，“何苦为了面子活受罪呢。”
眼见苏楠依旧笑而不语，杨炜心中一阵郁闷。
他执意要拉苏楠，本身就是为了小小的装一下。
他跟苏林年龄相仿，上学时一直被母亲拿着跟对方比。
长相、身高、学习成绩……他各方面都比不上对方，让他很是妒忌这个“好兄弟”。
大专毕业后，他去南方工厂打工，攒了点钱后就回了老家。
借着舅舅的关系，他在县中学的食堂盘了个档口，赚了点小钱。
前些年舅舅退休，学校食堂改制，档口被收了回去。
通过攒到的钱，他回村里低价承包了几百亩果园，这几年收成不错，让他赚了不少。
当初承包果园，也是因为他那个给书记当秘书的表哥帮忙牵线，提前找到了销售渠道。
赚钱后，他最想干的事就是在故人们那里装一波，奈何他最想装的对象苏林人早没了。
今日见到苏林的弟弟，他意外而惊喜，想着在其弟弟面前好好炫耀下，可惜这小子不识抬举，云淡风轻，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这让他感觉自己几乎是装给了瞎子看。
气氛渐渐沉默。
苏楠看着水泥道路两侧灰扑扑的树木，说道：“咱们这边今年下雨不多吗？”
“谁说不是呢！”杨炜吐槽道，“旱了两个多月了，我种的那些冬桃现在正是需要水的时候……”
正说着话，他忽然听到一道炸雷声，视野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明晃晃的闪电。
杨炜吓得差点松开方向盘。
深秋时节怎么突然之间就打雷了？
“要下雨了。”苏楠忽然说。
“晴天霹雳……”杨炜正想反驳，却见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不知觉间就变得阴沉。
于欢探头看着窗外，发现路边的树木快速摆动起来。
还真是起风了。
短短十余秒后，吧嗒的声音就传来。
看着落在车窗上的雨点，杨炜意外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那你觉得这雨能下多久？”
苏楠抬头看着斜上方。
滚滚乌云中，他似乎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云层中闪动。
“你想下多久？”他笑问。
“这么大的雨至少不得半个小时？”杨炜说。
这样可能省去他一大笔灌溉的费用呢！
“那你可得好好祈求下我哥了。”苏楠笑。
杨炜也笑了。
他本想说你当你哥是神仙呢，转而又觉得这样说一个死人不合适，便摇头道：“但愿吧！”
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杨炜下意识放缓了车速。
村道很窄，而且多年没有维修，很多地方都有坑坑洼洼的痕迹。
原来不过数分钟的路程，等他们开回去已经过了十分钟。
杨炜邀请苏楠去家里坐坐，这一次被干脆地拒绝了。
知道对方不会在村里多留，加上这家伙不懂捧哏，这次杨炜也没有坚持。
苏楠撑开了伞，走到老家的屋檐下。
家里几十年没有住人，早就破败不堪了。
门前杂草丛生，大门上铁锁亦是锈迹斑斑。
“要进去吗？”于欢问。
“看一看。”苏楠说。
他单手抓住门锁，轻轻用力就将其捏断了。
推开吱吱呀呀的大门，一股尘土扑面而来。
他挥了挥手，拍开面前的尘土，看向院子。
院子地面铺着红砖，砖缝中各种绿油油的草儿顽强地长了出来。
院墙处有一根手腕粗细的葡萄藤，下边的叶子都脱光了，孤零零地挺在那里。
“有葡萄！”苏兆洋眼睛亮晶晶的。
“没人打理还能长出这么多葡萄，我以为会被虫子吃光呢。”苏楠道。
他环视四周。
除了杂草外，院中空荡荡的。
家里早就搬空了，一些不值钱的农具之类的东西早些年也不知道被谁给顺走了。
要不是家中空无一物，这把锁也不可能完好至今。
苏楠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向他讲述自己当年的故事。
正说着，他忽然感觉葡萄藤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他抬头望去，就见那里少了一串葡萄。
刚想看向空中，他就听到耳畔传来声音。
“我先走了，替我给爸妈多烧点纸。”
他隐约看到云层中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雨停了！”苏兆洋欢呼，“我要吃葡萄！”
他一蹦八尺高，一把就拽下了一串葡萄。
“你小心点！”于欢赶忙喊道。
……
半小时后。
一家三口赶到了村子后方的小山下，那里有两个坟茔。
一个稍大些，墓碑上刻着苏楠父母的名字。
旁侧还有个稍小一些……
“这个墓碑怎么不见了，谁干的？”于欢刚一走过去，就惊讶道。
这座小坟明明是丈夫哥哥的衣冠冢，当年是她陪着丈夫一起买的墓碑，去年清明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苏楠毫不在意。
看到他自顾地点上香，摆好贡品，于欢有点困惑。
等到苏楠将最后一把黄纸都拿出来时，她意识到不对，说道：“等等，你不给你哥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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