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怒喝冰可乐
龙虎山第六十四代天师——张静清,正式登顶,不远千里,抵临三一门。
尾随他而来的,还有两位样貌平平的弟子。
“三一长青,见过天师!”
面对这位执正道牛耳的魁首,长青不敢怠慢,当即抱拳行礼,言辞恭敬。
“长青,好久不见啊。”
张静清不禁感慨,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听闻你们和全性结下血仇,我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无论是斩奸除恶,抑或他事,只要有能帮上忙的,尽管讲!”
长青神色动容,虽是感激,但还是苦笑婉拒:“谢过天师好意。”
“此番恩情,我三一铭记在心。”
“和全性的事儿,我们只想自己了结,不愿麻烦您。”
“这是何话!”
张静清瞅着这娃娃心力交瘁的模样,纠正道:
“龙虎山与三一门,素来交好,手足同情,眼下你们身陷困境,我岂能熟视无睹?”
“天师,您的诚心诚意,我们愧疚难当!”
长青悠悠长叹,不作隐瞒,将门内的情况简述:“我门已在今日,遣散大部分的门人。”
“此番和全性开战,只为报仇,谈不上什么大义...”
“况且,天师,你们龙虎山多数弟子,都去往了战场,生死未卜。如今更是多事之秋,我三一的琐事,若是再你们添加烦扰...”
“实在是这心坎过意不去啊。”
长青以手抚心,所说赫然是肺腑之言。
“除您以外,燕武堂、青竹苑...都有到访,晚辈也是逐一谢绝了,这雪中送炭之情,莫敢遗忘。”
闻言,张静清沉默了。
长青几乎是一副恳求的姿态,加上之前说的话,无不是在表明,那些留下来的弟子,已做好与全性不死不休的准备。
想到这里,饶是天师,也感到一阵无措。
他想帮忙不假,可三一承下了这份恩情,却又请求龙虎山,能有所理解,不予插手。
一时之间,张静清也敲不定主意,另想解决之法,遂换了一个话题:
“长青,似冲道友、和澄真师侄,可曾回到门中?”
“回天师...师叔、师弟身受重伤,现今昏迷未醒,不便见人,见谅。”
长青大致猜到天师意图,直言告知,堵死了剩下的那条路。
至此,张静清,再无奈何之法。
他一言既出:“好....长青,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但万事慎重,若有困难,切勿独行,可随时来龙虎山,我愿鼎力相助。”
“天师所言,晚辈铭记在心,在此谢过。”长青弯腰作揖。
.......
洞穴。
刘婆子盘坐在稻草上,阴暗、冰冷的地面,正跪伏着一名容貌猥琐、气质怯弱之人。
他脸色呈现病态的白色,八字型中分,留着小胡子,鼻头通红,像是酒醉,穿着一袭青灰色的衣袍,胸前还系着红色的围巾。
“苑金贵...你家的娃娃,近来可好?”
和蔼且带有调侃意味的话语,自刘婆子口中传出。
“嘿,您的药真神了!”
苑金贵竖起拇指,不吝赞词,谄媚道:“我家那胖小子,托您老的福,大病初愈,健康着嘞!”
对此,刘婆子满是皱纹的脸,轻轻松动,浮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那你可知,我今夜,为何唤你前来?”
“这...请您明示。”
苑金贵神色惶恐,表现出一副愚笨之姿。
他为人精明,若不是膝下独子,身怀疾病;
纵使给他黄金万两,或熊心豹胆,都是不愿与这手段堪称凶残的老妪打交道。
见苑金贵装傻充愣,刘婆子的语气愈发慈蔼,但说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
“小苑啊,你这诚意,未免有些令人心寒。”
“没我的帮扶,你那娃娃,早就夭折,长埋地底了。”
“我已年老体衰,下次娃娃再要发病,你找我....唉。”
剩余的话,尚未说完,苑金贵连忙跪了下来,以头撞地:
“您老宽宏大量,莫怪莫怪,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我替您老代办就是了。”
“当真?”
刘婆子有恃无恐,只要她一念间,就有诸多手段,把这傀儡玩弄。
“真,一言定真!莫敢敷衍!”
苑金贵冷汗渗落脸颊,语气愈发恭敬,不敢稍有得罪。
“好孩子....”
刘婆子欣慰一笑,予以承诺:“下回小娃娃再病发,你找我就是。”
“我虽老眼昏花,但挽住你娃娃的命,直至成年,并无难事。”
这一来一回,苑金贵被折服得妥妥帖帖,不敢再耍小心思,口中颂扬:“您老慈悲!活菩萨!活菩萨!”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该知道了吧?”刘婆子轻问。
在她眼里,这苑金贵除了嘴碎、擅长搬弄是非,成天就是不务正业。
连点看家的手段都没有,故而上次三一寻衅和门长的手书,自己都选择性跳过了他。
“啊?”
苑金贵一怔:“您老展开说说?”
“我最近在家看娃嘞,大门都不出,江湖上的事,哪能知晓。”
刘婆子简短叙述,将无根生携李慕玄闯山,以及赵无渊、三邪殒命的事情,尽数告知。
话毕。
未有数秒,苑金贵浑身发凉,猜到这毒妇找自己来的意图。
一瞬间,他被吓得脸色煞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跪求:
“刘老,您开开恩,放过我贱命吧。”
“妻儿无所依,这浑水,我是真的不敢趟啊!”
开什么玩笑,全性和三一的血斗,自己这张碎嘴,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轻则人头落地,重则全家灭口。
见到苑金贵这副惊恐模样,刘婆子阖眸,声音低沉,却充满诱惑。
“这样吧,你替老身做好这件事,我划条路子给你,去往南疆,你娃娃的病一劳永逸。”
“可否?”
第22章 长鸣野干
像是沙漠苦旅的商人,遇到了生命绿洲。
对于这种近乎致命的回报,苑金贵呼吸变得絮乱,他大脑飞速运转,狡猾的瞳眸微缩,贪婪之色更甚。
此前的顾虑、忌惮,统统烟消云散。
“您老,有多大的把握,治好孩子?”
兴许是苑金贵平日里缺德的事做多了。
哪怕不像昔日王老头所说的那般‘生娃没屁眼’,膝下独子也是身患怪病。
数年来寻遍中药、西医,都无根治之法。
反而每次病发时,娃娃痛不欲生,浑身高烧不退,离鬼门关就差一副棺材板的距离,可把他这个当爹给愁坏了。
刘婆子佝偻着腰,浑浊的双瞳俯视苑金贵,不知是戏谑,还是怜悯,只听她呢喃道:
“论药道、医术之高远,你们中土与我南疆,几乎是并齐的水平。”
“奈何你们的传承,历来饱受战乱、饥荒、人祸影响,早就失传了许多珍贵的医术典籍。”
“譬如当年那被魏武帝处死的华佗,青囊锦书,堪称医道瑰宝。”
“而我南疆,却是不同,地处偏远,十万大山,各有部落,历代的医蛊秘法,不仅完美传承,甚至继往开来,再进一步。”
话至此处,刘婆子语气中的自豪,格外明显,她沉吟叙之:
“你娃娃的病,是先天之畸形,脑生肿瘤,心血不足,五脏有损,筋脉之错乱,长久以往,活不到15岁。”
“待此间事了,去往南疆,以此信物,找寻老身挚友相助,可痊愈也。”
枯槁如柴的手一阵哆嗦,在宽阔的衣袖里面,取出一枚暗褐色的铃铛,扔给了苑金贵。
“谢谢您老!活菩萨啊,晚辈感激不尽。”
苑金贵拾起铃铛,只见上面刻满了诡异、古老的纹路,有毒蛊、骷髅之形环绕。
“长鸣野干?”刘婆子轻唤一声。
“欸!晚辈在!您吩咐!”
苑金贵折服得五体投地,那盯着铃铛的眼睛,充斥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狂热和欣喜。
“昔年让你蛊惑老王头,诱那三一学堂的娃娃,误入邪道;”
“又有监视掌门,看他手段;”
“再到如今,也是辛苦你了。”
刘婆子眸光仿佛穿透阴暗的洞穴,她苍老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持此铃铛,可摄人心魂....现在的水,还不够浑,还不够乱。”
“我需要你长鸣野干,用这三寸烂舌,去狠狠地搅和。”
“全性的疯狗,本就愚昧昏聩,你只需推波助澜,又有秘器相辅,可轻易影响他们。”
“至于三一那边,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不等刘婆子详细道来安排,苑金贵就眸露阴芒,嘿嘿直笑:“这还不简单?”
“掌门的手段,我曾亲眼所见,破了老王的倒转八方。”
“只需说那左若童,心眼狭小,一生倚借逆生三重,化作陆地神仙之姿,欺世盗名,却被掌门破其三重,由此堕入心魔,活活气死!”
“届时,管他真假,在世人眼中,信个三四成,也足够他们声名狼藉了。”
刘婆子微微一笑,神色满意,探出那皮包骨的右手,抚着苑金贵的头,不禁赞叹:
“还是小苑,知我心意啊....”
“去吧,办好这件事,老身在此提前恭贺你家庭美满、万事无忧。”
“您老保重,晚辈这就去操劳。”苑金贵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张扬、自信笑容。
论捣弄人心,掀起全性和三一的腥风血雨,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待到鹰犬离去,洞穴恢复寂静。
刘婆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伴随着无声的脚步落下,一道近乎化作的实质的煞气,自狭窄的洞穴,疯狂蔓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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