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白士奇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落回昔涟脸上:“随着我不断推演‘生命第一因’的奥秘,我对翁法罗斯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的掌控,正在不断加深。”
“如果……如果我能彻底掌控翁法罗斯这台‘权杖’,或许,整个世界就能挣脱既定的毁灭命运,得到真正的拯救。”
昔涟微微怔住了,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这……是你为自己选择的路?”
“不,”白默缓缓摇头,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这是翁法罗斯所有生命,用他们生存的意志,共同选择的路。一条……追求绝对存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毁灭」而消亡的道路。”
“是吗……原来是这样……”昔涟低声重复着,心中五味杂陈。
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毕竟,翁法罗斯似乎真的有望被拯救。
可为什么……这种冰冷、精确、如同程序运行般的“拯救”,却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丝毫喜欢不起来?
随着白厄踏入这已经收集十二火种的平台。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分别的时刻已至。
第2865638次轮回结束后。
昔涟的身影出现在一处奇异的空间。
第189章 翁法罗斯的三条救世之路
这是翁法罗斯至深的遗迹,埋葬着「全世」过往的终极数据库——一座大墓。
在褪去了所有「神话」的修饰与伪装后,出现在昔涟眼前的,是无数巨大的储存阵列构成的翁法罗斯数据库。
“嗨,”昔涟对着这片冰冷的虚无,如同前两百八十多万次那样,扬起一个带着苦涩的笑,轻声打着招呼,“想我了吗?我们又见面了。”
然而,回应她的,并非期待中的任何意识波动,只有一段冰冷,毫无感情的指令:
>> 执行协议 λ003-097:格式化对象。
>> 格式化进程:0.002%
那进度条冰冷地跳动着。
“你……还是这样啊。”昔涟看着那行无情的文字,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带着早已习惯的失望。
她不再浪费时间,每一次对话都极其珍贵而短暂。
“既然时间有限,就赶快开始吧。”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一如既往,我会把这本书……念给你听。”
随着她的意念,一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如我所书》出现在她眼前。
>> 格式化进程:0.003%。
冰冷的播报声依旧在空间中有规律地回响,如同催命的钟摆。
“这一轮回发生了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呢,”昔涟的声音在冰冷的数据库中轻柔地回荡,
“比如,因为一心想要骑着「大地」半神荒笛去战斗。本该拥抱「理性」的那刻夏,这次竟然真的选择了成为「纷争」的半神,就为了实现这个有点孩子气的梦想……”
>> 格式化进程:32.786%。
无情的数字在她温柔的话语间隙中跳动,如同沙漏中不断流失的沙。
>> 格式化进程:97.638%。
“呀,时间过得真快呢,”昔涟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个明灭不定的冰冷光流,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仿佛能融化坚冰的温暖笑容,“又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舍与期盼都凝聚在接下来的话语中。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昔涟的声音轻快了些,甚至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故事里的英雄,我们的白默,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另一条……不太一样的‘救世’道路哦。”
“嗯……虽然我心底里还是有些担心,那条路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艰难……但是,我也愿意相信他,相信一切最终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她说着,俏皮地眨了眨右眼,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 格式化进程:98.072%
冰冷的提示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我知道的,”昔涟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更加坚定。
“祂的视线,那源自宇宙深处的注视,从未真正离去。只要我……只要我还记得,只要我把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故事、每一页悲欢都记录下来,一遍又一遍地为你讲述……”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信仰的光芒。
“那么,翁法罗斯,就永远也不会被「记忆」的星神所放弃。对吧?”
“如果……如果我虔诚的记录能够打动祂,得到祂的赐福……或许,翁法罗斯也能因此而得到拯救,以一种不同于白厄的毁灭、也不同于白默的智识的方式……”
她的思绪飘远,带着一种历尽千帆后的希望。
“仔细想想,我们的翁法罗斯,面前似乎足足有三条道路可以走呢……走向终结的「毁灭」,归于永恒的「记忆」,或是拥抱理性的「智识」。”
她轻声细数着,“我相信,在这三条道路之中,一定有一条……能够真正为翁法罗斯带来充满生机的黎明。一定会是这样的,对吧?”
>> 格式化进程:99.432%。
终结的刻度近在眼前。
“最后,”昔涟的脸上绽放出最后一个,也是最纯粹、最温暖的笑容。
“谢谢你,愿意一直做人家的听众,听我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这么久的故事。”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如同阳光下的薄雾。
“那么,下次……我们再继续吧?”
>> 格式化进程已完成。
播报声落下的瞬间,昔涟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素描,骤然消散在这片埋葬了无数过往的数据坟墓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她最后那句带着约定意味的话语,仿佛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里。
第10000086次轮回。
苍茫、险峻的巨型山脉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泥土被翻搅后的土腥气。
一场撼动大地的恶战刚刚结束。
“话说,我的朋友。”一个低沉、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声音,自一头趴伏在地、伤痕累累的巨型大地兽——荒笛——口中响起。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琥珀色的竖瞳带着疲惫与不解,望向站在它面前的那个渺小人类。“我还是没有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斩杀「大地」之泰坦?”
站在它面前的白默,身上沾了些尘土,却不见明显的伤势。
他脸上戴着一副样式普通的墨镜,为了遮住了那双看尽千万年轮回的眼睛。
“说不上帮忙,”白默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我只不过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吸引了一下祂的注意力而已。最终完成致命一击,将祂彻底送入永眠的,依旧是你。”
他顿了顿,反问道:“至于为什么……帮助一个生灵,让它能够继续存续下去,这本身……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为了……存续?”荒笛咀嚼着这个词,巨大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思索,“一个……有趣的答案。”
它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的人类。眼睛,通常是窥探生灵内心的窗户,但可惜,此刻它无法穿透那层深色的镜片。
然而,身为最古老的大地兽之一,荒笛拥有着超越视觉的敏锐感知。
它在白默的身上,嗅到了一种极其怪异、难以形容的气息。
第190章 白默:生命的第一因乃是……存续(?)
那并非纯粹的生者蓬勃的生命力,也非死者冰冷的沉寂,而是一种……矛盾的混合体。
一股充斥着死亡与终结的寒意,却又诡异地包裹着某种极度顽强、近乎扭曲的“活着”的意志。
这股味道,让荒笛想起了那些建立在人类城市边缘、埋葬着无数过往的寂静墓地。
庄重,哀伤,带着终结的意味,却又因生者的祭奠与记忆而维系着一丝奇异的“存在感”。
这绝不该是一个正常、鲜活的人类应有的气息。
“继续走吧,”白默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并不在意荒笛的审视,他指了指山脉延伸的方向,
“离走出这片山脉,抵达人类的聚居地,大概还有两百多公里。出去之后,你就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成功讨伐了肆虐大地的「大地」泰坦的英雄。”
他尽量让自己的言行显得像一个偶然卷入的普通人类,尽管他也清楚,一个人类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但谁能预料到,这个看似稳重的荒笛,此行竟是抱着与「大地」泰坦同归于尽的决绝而来?
「大地」泰坦尚存,他不便直接动用「大地」火种的身份干预,只能亲自下场,确保事态不会走向最坏的结果。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家伙真的死在一起吧?
「大地」泰坦也就罢了,但荒笛……不行。他还需要荒笛活着,需要它作为“生命顽强存续”的证明,留在这个世界上。
三天后,山脉边缘。
葱郁的密林在此戛然而止,眼前是豁然开朗的广袤沃野,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与身后阴冷险峻的山峦形成鲜明对比。
“没想到这二百公里的路途,放在以往,不过是一日便能跨越的距离。如今拖着这副残破之躯,竟耗费了整整三天光阴。”
荒笛巨大的头颅转向远方那片象征着生机与文明的土地,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以及一丝感慨。
随即,它又将目光投回身旁那个戴着墨镜、一路沉默寡言的人类。
“人类,感谢你……在这一路上的援手。”荒笛低沉的声音带着大地兽的真挚。
“若非你替我处理那些被泰坦神力侵蚀的伤口,清除淤积的暗毒,我或许……早已埋骨深山。”
“感谢就不必了。”白默的声音透过墨镜传来,依旧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如果你真想为我做什么,那就不要对任何存在提及我的事。”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荒笛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探究。这个人类身上矛盾的气息和难以理解的动机,让它无法不好奇。
“就当是……”白默微微偏过头,望向沃野上空的流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一个隐士微不足道的请求吧。我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作了告别,转身欲走。
“奇怪的人类。”荒笛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最终还是沉声道,
“我以大地之魂起誓,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但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默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荒笛凝视着他看似单薄的背影,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数日的疑惑:
“你明明是一个人,拥有智慧与情感的一个人,可……为何你表现的却更像我们这些挣扎于大地、遵循着生存法则的兽类?你为什么要将所谓的‘生存’、‘存续’,置于如此至高无上的位置?”
“因为……「生命的第一因」……乃是存续。”
白默直接回答道。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一闪,已如鬼魅般没入身后的林海,速度快得超出了荒笛的认知,仿佛逃离某种无可名状的恐怖。
荒笛的那个问题,像一把猝不及防的钥匙,猛地捅开了白默竭力封锁的心门。
源于无尽轮回的记忆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内心的堤坝。
那些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属于亿万生灵的嘈杂声音、破碎画面、濒死哀嚎、狂喜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疯狂地充斥了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意识。
白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闭上眼,试图将那片喧嚣驱赶出去。
然而,黑暗反而让那些记忆的烙印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呼……呵……”
密林深处,白默背靠着一棵粗糙的古树,单手死死捂着自己的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混乱。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树干上摩挲,企图抓住一点现实的触感。
然而,指尖传来的木质纹理,却像另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另一段、乃至无数段尘封的过往!
这棵树……这棵明明应该完全陌生的树……
它在第1254678次轮回中,是一个温馨家庭小屋的房梁,支撑过寻常人家的炊烟与笑语;
在第453627次轮回里,它被砍伐、打磨,成为了某个少女闺房中梳妆台的一部分,映照过青春的容颜;
在第5636984次轮回时,它则是某个胆小却充满冒险精神的小男孩最珍视的“秘密树堡”,藏匿过他稚嫩的梦想与宝贝……
不!不要再想了!
白默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灼伤般踉跄后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棵承载了太多“他人”生命的树木。
他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行,大脑一片混沌,只想找到一片能让他喘息片刻的“空白”之地。
他来到一小片林间空地,脚步虚浮,险些被一块半埋于落叶中的石头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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