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在魔物娘图鉴的勇者如何是好 第106章

作者:布歌儿宝想要拥抱

  “太像了……和宫中流传下来的那幅古老画像一模一样,各种记载也全都能对上。简直就像是,先祖本人亲临。”

  卡斯托尔王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于是我们壮着胆子去询问那时的他,先祖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就是雷斯卡特耶本尊。但是为什么会现身于此…他却总是避而不谈。在刚刚作为我们护卫的时候,先祖虽然一直眉头深锁,神情阴郁,但至少…还能与我们交谈。他会询问朝中近况,会关心几个孩子的处境,也会从书库里取出几本史书慢慢阅读……”

  “可是就在三日前,”

  王妃轻声接过了话头,手指绞紧衣角,

  “一切突然就变了。当那天清晨我们醒来,就发现先祖站在那个角落,不论我们如何呼唤,询问,他都毫无反应,仿佛从活人变成了泥塑木偶。”

  国王低下头,银白眼睫垂落,“那双曾经睿智的眼眸,再也映不出任何情绪…从那以后,每次与他对视,都让人…不寒而栗。”

  “…小希小希,你怎么看?”

  用肘尖顶了顶身旁专注于维持魔界的希奥利塔,洛茛悄声在通讯频道内询问,

  “我横想竖现,不管怎么想,都感觉是诺斯库里姆他们干的好事啊…不过现在的魔法真能做到将死了那么久的英雄,分毫不差,全须全尾地召唤出来?”

  在书页书写的羽毛笔停顿了一瞬,希奥利塔在通讯频道中回应道,

  “小姑子,你这几天的魔法补习补到哪里去了哦…小心我给俄波拉老师告密你连这种基础的知识都还要请教我哦~?”

  “复活古代英雄这种事,能做到是能做到,但是需要赫尔女神的仪式和魔物魔力的参与。他们说的话若句句属实…那位开国的起始之勇者在降临最初,也许真的拥有属于勇者本人的知性与人格,既然如此,那就绝无可能是诺斯库里姆派系的手笔。以他们的那点三脚猫水准,离做到这么完美的复现,还差得远着呢。”

  希奥利塔的笔尖在纸页上唰唰作响,笔的尾端在半空划出弯曲又规律的轨道,填上一行定义的旁白,又不时将新冒出来的字体划掉,重新写上更合心意的续章。女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连肩颈都绷得笔直,像是尺画的线条。

  “现在看来……除开诺斯库里姆司祭…应当还有一位隐藏得更深的幕后主使…不知四姐那边是否已经有所察觉…这位不明来历的主使者有能力将雷斯卡特耶从死亡的渊薮中拉起,以自己的意志与指令随意使役着这位古代英雄,而在对方心生反意之时,也能顷刻间,将他的人格与意志一扫而空。”

  “…那位起始之勇者,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吧。不然,这座都城,不会保持如此完整的模样。”

  频道中两人的对话无人知晓,老国王的述说结束,寝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后,他再次张开那因干涸而略有皲裂的双唇,如砂石摩擦的嗓音中掺了一丝异样,那是名叫惭愧的毒药。

  “小姑娘,你…应该是信奉主神的修女吧?不知可否…能听我说几句话?就当是…老头子的絮絮叨叨。”

  不等希奥利塔从书本中抬起头给出答复,卡斯托尔喉结滚动,将积压在心底的苦怨诉说,

  “现在想来…那种忧郁的神情,应是先祖大人早已看穿我的昏聩与凡庸。身为国王,却连让拥护我的人民得以温饱都难以做到…我确实无颜面对他,即便先祖准许我立于他身前,我也愧对列位先王……”

  国王抬起疲惫的眼帘,银眼因自责而空洞:“每次与先祖交谈,我都如履薄冰。既怕他看清这个国家的千疮百孔,与他曾经的理想大相径庭…更怕他看清我这个不成器的后人,是如何令他的名字蒙羞…”

  “卡斯托尔…这不全是你的错…”

  王妃将国王轻轻揽入怀中,让男人的额头贴在自己胸前。她的指尖梳理着他银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孩童。

  希奥利塔抬头看向无助的国王,而后,再度将目光落向那自动书写的书页。

  “将希望寄托给他人,这并不是您的过错。”

  「辟路无阻刃锋游星。

  Unfazed Pathfinder Blade Waltz of the Stars

  这是…雷斯卡特耶的成名绝技。

  传说中,他的剑刃华美,连月神都忍不住为他驻足,只为欣赏那锋刃之上的皎白流光。

  正是依靠着这一斩,他将盘踞在土地上百余年的魔物们尽皆扫除…银光所过之处宛如星河涤荡,无论是贫弱如史莱姆哥布林这般下等货色,还是强横到诸如巨龙与吸血鬼那样,能独霸一方的上级魔物,哪怕是萦绕在土地之上经久不散的魔瘴,在面对这不染一丝污垢,纯粹至极的银之斩击时,也如冰消雪融般被一一破除。」

  弥拉德手中的誓约荣光之剑,正迎向那雷斯卡特耶手中仿佛由月光和星华凝聚而成、名为“一切为你”的圣剑,将剑锋斩向了彼此!

  金色的光辉与银色的月芒交织,互相抵牾间爆发出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每一次剑锋摩擦,剑脊相撞,都令希奥利塔手中厚书的书页不受控地颤栗,发黄的书页边缘因过量的魔力而产生焦痕。

  「回生圣者弥拉德的誓约荣光之剑,是只要战意未熄,剑锋就永不黯淡的信念之刃。」

  「雷斯卡特耶的圣剑一切为你…则是只要心无迷惘,剑光就永不熄灭的守护之剑。」

  “女儿们被当做人质,家传的宝剑被赐予外人,珍视的国度被肆意践踏,曾经的理想落入尘泥…换作旁人,恐怕早就一蹶不振,学着猪崽于泥塘中翻滚,聊以度日。”

  希奥利塔翻过那满是焦痕的一页,在新的一页上开始谱写崭新的战局,

  “但当您在见到了自己的先祖雷斯卡特耶时,彼时彷徨的心中,其实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不是吗?”

  「荣光之剑随着持剑人的意志愈发明亮,在决意达到顶峰时绽放旭日华光。」

  「圣剑一切为你的光芒因持有者的心境而动摇,在迷茫之时则剑钝封鞘。」

  「而此刻,这样的两把剑,相互碰撞了。」

  旭日与皎月,再度展开了一轮无声又惨烈的厮杀。

  “您将那份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您期待着这位传说中的起始之勇者,能够斩断束缚您的一切枷锁,一切拘禁,将这个国家从溃烂的泥沼中拯救出来。这很正常,陛下。因为他是雷斯卡特耶,是这个国家最初的,也是您眼中最后的希望。”

  希奥利塔抬起头,眼中映出国王那张被说中心事而微微抽动的面庞。

  “所以,接受了你的愿望,明知自己无法胜利亦无法抵抗,那位雷斯卡特耶依旧毅然决然地向那幕后的对象发起了勇者的冲锋,一次看似毫无意义的抗争。”

  “这是呆蠢吗?是盲目吗?还是愚直呢?卡斯托尔陛下啊……想必您心中自有定数。”

  卡斯托尔王的声音干涩又虚弱,他下意识想要躲闪,想要逃避那双令他心悸的眼睛,

  “小修女,你在说些什么,我…我不明白……”

  “身为勇者,他无疑察觉到了您心中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希望!”

  “作为您的先祖,他绝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后辈失败,失落,失望!但那是绝无可能战胜的对象!能够在瞬间抹除他的自我意志!但他还是一往无前地上了,招致了心神沦丧的后果,这到底为什么,陛下?您真的不明白吗?”

  魔王之女骤然拔高音量,如在教堂中响起,传遍全城的钟鸣,

  “勇者皆是甘愿以身为炬之人,但他是已死之人,是已经逝去的国王!此世的前路当由生者铸就,您才是这个国家理所当然的王,也只有您才能接过他的炬火,亲手带领您的国民踏出这片令人窒息的泥泞。”

  洛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而希奥利塔合拢手中的迷想逐星界诞,向前一步,直视着国王那双妄图逃避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已接过了您的火。然后,又将希望传递给了您。您已亲眼见过,在这方寸的寝宫之间,对您抱有希望的不是别人,正是雷斯卡特耶本尊。”

  “现在…轮到您自己为众人引火,以身为炬,怀揣希望了。”

  不知何时,国王卡斯托尔的眼睛已经直勾勾的看向慷慨陈词的希奥利塔,那憔悴的面庞上眉头皱起,嘴唇却微微张开,在一旁观望的洛茛看的分明,国王此时的表情说不出是悲是喜,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蕴含在那眉眼中,留在岁月的刻纹里。

  而国王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模糊,某种巨大的情感攫夺了他的身躯,让他想要自胸膛中呐喊,却只能哆嗦着嘴唇,不发一言。

  “……先祖啊。”

  许久之后,国王的口中,流出了一道叹息。

  他缓慢地在王妃的帮助下支起身子,从那松软的华美床榻中站起,

  “……我知道了。”

  迷想逐星界诞中,雷斯卡特耶那人偶般呆滞的脸上,唇角突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弧度。

  而后,他的身躯就连同破碎的长剑一同,被那金色的光辉彻底吞没。

第184章 火种

  弥拉德静立于颠簸前行的马车内,厢壁将街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只余车轮碾过石板的规律声响。利用岩茧,与洛茛还有希奥利塔一同登上在城内巡游不歇的马车后,他便一直默然不语。

  与雷斯卡特耶一战虽已落幕,那具身躯在最终时刻,于誓约荣光之剑挥砍出的灿金洪流中,化作纯粹魔力四散逸去的景象,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位起始之勇者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残骸,只是化作纯粹的魔力流,溃散崩解。

  希奥利塔的魔界也未能完全禁锢住那流散的魔力。点点银辉渗出书页的束缚,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般没入蓝天。

  而比这更幕景象更加清晰的,是卡斯托尔王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他浑浊的银白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泪光后重新燃起。

  “圣者阁下…”

  “我想重新执掌这个国家。或许在您眼中,我是个颓废无能的君王,是个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保护的失败者,但至少…”

  他抬起脸,泪水沿法令纹蜿蜒而下。

  “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扫清奸佞与污浊。”

  ……弥拉德答应了。

  此刻,马车转过街角,车厢微微倾斜。洛茛的长腿试图搭上一旁和堤露埃拉联系的希奥利塔,却被后者一爪子拍开,在那雪白肌肤上留下红红的掌痕。

  弥拉德伸手扶住窗框,目光透过摇曳的帘隙,望向远处巍峨的王宫轮廓。

  尽管卡斯托尔王如今的势力依旧单薄,麾下忠勇之士寥寥无几…也尽管他暂时还无法为弥拉德提供实质性的助力。

  但能让一位心灰意冷的王重燃希望之火…就已经足够。

  无机质的声音突兀响起,“雷斯卡特耶已归天。”

  书房内,诺斯库里姆司祭的羽毛笔在账本上洇开一团墨渍。他缓缓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角落开口,

  “……是回生圣者?还真是大动作。抵达王都的第二天就给了我这样的惊喜。”

  “尚不确定。”

  那个声音毫无起伏,“他消散前的记忆受到了阻隔…我读取得并不完全。但除开回生圣者,应再无其他人选。根据残存的回响判断,雷斯卡特耶死前应当位于某处异界。但信息太少,无法得出确切的坐标。”

  诺斯库里姆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失去一位…对您的实力影响大吗?”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能下杀手,那他大抵是发现了雷斯卡特耶的真实身份。”

  “并不算大。”

  那个声音回应。“对抗回生圣者,尚且绰绰有余。”

  “只是回生圣者…我看还远远不够。根据线报,克雷泰亚已然堕落,与魔物为伍。从这样的国家走出的人,身旁不会没有魔物的助力。”

  “已将魔物作为变量,加入到影响决策的因素中…对最终结果不会有影响。”

  “……我相信您的判断。那就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那些贫民.在福利院倒是过得相当充实。”

  诺斯库里姆刻意停顿,观察着空气中的波动,“每日都有新的受难者加入。想必能为您的慈爱事业,提供更多的帮助。”

  “善哉。”

  整个书房突然充盈着温暖的辉光,空气中浮现出细碎的金色光尘。那个声音此刻如同圣歌般悦耳,一字一句好似咏叹,

  “啊……于世间凄苦惨景中挣扎求生之人…愿神的友爱与慈善之辉普照。迷途的羔羊终将归栏,受难的灵魂必得安息。每一滴眼泪都将化作天国的露珠,每一声叹息都会谱成神圣的乐章。”

  诺斯库里姆维持着面上的和善微笑与得体的姿态,他清楚旁侧的这位存在的位格,也知晓对方是真心认为如此方式可以解脱众生,但正是如此,才令他不得不心生忌惮。

  “慈悲即是我等的使命。”

  光晕渐渐消散,而司祭依然维持着谦卑的姿态。直到书房重归寂静,他才缓缓直起身,用绢帕轻轻擦拭嘴角。

  “真是…”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语,“再好不过的慈悲了。”

  “咕…四姐明显知道些内情,但是她却非要卖关子,说等到真正会面的时候才揭晓答案哦?”

  希奥利塔泄气地收起映写魔镜,在本就狭窄的车厢内打起滚,裹着一层薄透白丝的秀气足掌在空中踢踹…看起来和没得到心仪玩具就和父母撒泼的顽童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

  “嚯嚯…原来不说人话是有家族渊源的哦,”

  洛茛眼疾手快地握住她乱晃的纤瘦脚踝,一手一个提拉起来,用那肉嘟嘟的脚尖去搔挠起弥拉德的腿侧,希奥利塔也配合地屈张着粉白的脚趾,

  “不过老实说,我们现在与过激派只是暂时的,心照不宣的合作关系…能纵容俄波拉老师给予这么多情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胳膊肘往外拐啊你个灰毛怪人!”

  “阐述事实而已啦!”

  弥拉德抬手轻按在希奥利塔还在扑腾的小腿上,“洛茛说得没错。”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伴随着车夫惊慌的吆喝声,车厢猛地刹住。弥拉德身形稳如磐石,连衣摆都未曾晃动分毫。

  “呀……!”*2

  两道娇呼同时响起。希奥利塔与洛茛对视一眼,突然达成某种默契,原本还稳稳当当的身体突然歪扭,双双踉跄,扑向弥拉德。弥拉德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两位女孩。

  银发与灰发交织着散落在他膝头,修女帽歪斜地挂在发间,柔韧灵巧的机械臂也趁机缠上他的手腕。

  在身体交错的瞬间,希奥利塔快速凑近弥拉德耳边轻啄一下,洛茛则以狡黠的鼻尖相触弥拉德的唇角。

  两人旋即同时仰头看向弥拉德。

  “弥…弥拉德大人,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希奥利塔慌忙从弥拉德膝头爬起,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修女帽歪斜地挂在银发间也顾不上扶正,娇弱纯真的修女噙着泪,看起来倒像是真心悔过…

  而洛茛则变本加厉,鼻尖深埋弥拉德的肩窝,嗅闻起来。她闷声笑着,尾音拖的老长,

  “不好意思啊哥们,脚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