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歌儿宝想要拥抱
教会派遣的考古学家曾透过远视法术观测到谷底堆积着无数石像。有试图穿越裂口的鸟儿,有冒险跃迁的狮鹫…还有整整一支远洋的船队,他们的旗帜仍在桅杆上保持着最后飘扬的形态。
就连主神教会的观测哨站也只敢设立在离裂口的千米之外的平原上。
斥候们也只能站在高塔顶端,借由远视的法术观测白色荒原之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曾改变的枯景。
“我说了那上面的那些魔物绝对注意到咱们了。我之前去例行观测的时候,有只美杜莎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还好她不是传说中的魔王,隔着那么远,魔力影响不到我。”
换班之时,斥候们小声地交谈着。他们瞥着哨塔之下的营地,声音再度压低,
“不过那模样确实挺可爱的…好几次我都看到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就像是在等我看过去一样…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斥候漫不经心地向着同伴说着烂话。这鬼地方的工作全年无休还枯燥不说,薪酬更是少得可怜。教会每月的补给更是经常迟到或者干脆不来……主神大人就像是遗忘了这块儿,祂那福厚的恩泽之光照不到此处。
如果不是因为心底残留的那点责任感,他早就和二十三个前同事一样逃跑了。
妈的,又不是被流放的罪人,他当初干嘛要自告奋勇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前辈们告诫他在这里呆得越久对主神大人的信仰心也就会越动摇,他深以为然。
因为看着克雷泰亚街道上的人们,他们无一例外,或是欢笑或是争吵或是愤怒的样子凝固在了生前最后一刻…所有人包括教士与罪犯一视同仁,心中难免会生出主神大人是否真的会保佑虔信之人的疑问。
“得了吧,还喜欢你?你是真该退休回老家找个媳妇儿了,连魔物都能看得起劲…我看那是纯在把你当猎物来看。要不是中间有道比主神大人屁股沟还深的裂口挡着,你早被它连夜奔袭,生吃活剥了。”
同伴嗤之以鼻,斥候却不恼,窃笑着看同伴把刻印远视法术的设备调向另一个特殊的角度,
“那你现在又是在看哪位魔物妹妹?啊?哎哟,明明比我看得还起劲…你自己说的几天前你俩都开始用眨眼频次交流了,还有脸说我?”
“你懂个屁,丽塔她不一样……她才不是吃人的魔物。”
“你连名字都给人家取好了?”
“她自己给我说的。丽塔她可聪明了,会用东西摆出克雷泰亚文…”
斥候咧嘴一笑,心想我就知道你小子以前不学无术怎么突然对古克雷泰亚文感兴趣,原来是看上了白色荒原上的魔物。
“唉你小点儿声,营地里的老爷们盯得可紧了。你帮我望点风…”
斥候嗯啊称是,目光移向高塔之下的营地。
老爷们是几天前才到的,一个个都是有赐福的勇者……装备好得他都有些眼馋。
他们此行过来,据说是为了配合回生圣者大人再度镇压魔王的行动。
唉,回生圣者。
斥候咂巴着嘴,如果他有幸能见到圣者大人的英姿就好了。
如果不是圣者大人,这平日里被主神教会扔到犄角旮旯里的破烂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勇者光顾?
“诶,那些勇者老爷和圣者大人进入了白色荒原,把你的丽塔做掉了,你准备怎么办?”
斥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碰了碰同伴的肩膀。
同伴拍开他的手,口中念叨有词,
“我这不是在给她打消息吗,你妈的…我想想……克雷泰亚语的‘有危险,你快跑’该怎么说…她那么聪明,应该能分清楚口型吧…”
“你这人奸,天天就想着通敌!你对主神大人的信仰心都到哪里去了?只是在这儿呆个十几年你的虔诚信仰难道就被磨灭了吗!我迟早得把你举报给教团,唉……”
“别叫,我让丽塔给和你看对眼的那位带话,你要不要?”
“要!”
身着银铠的女人站在一匹五岁大的栗毛马旁,抚摸着它的鬃毛。
马儿打了个响鼻,看起来不太适应被人抚摸。
她漫不经心地瞥向营地旁的高塔,冷哼一声。
风带来了一些令她作呕的亵渎话语。
本以为坚守在此处的斥候们能算得上心灵高洁,可现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一群被欲望支配的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悉心教导,死后也没办法在她的引导下登上主神大人的神国。
“特露德,你在干什么呢?维瑟格兰那边来消息了,圣者大人确实已经出发了…应该会在不久后抵达这里,进来开会了。”
一位勇者把头探出营地的帐篷,顺带叫出了她的假名。女人愣了愣,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
“好,我马上来。”
被称作特露德的银铠女子叹了口气。
队长啊…我实在是不太擅长潜伏任务啊…
第86章 祭奠
很久很久以前…或者说,千年前的某一天。被雕琢为女性模样的坚岩萌发了意识。
它本不应该诞生。
像它这样的生灵在远东的岛国更为多见,那里的人们称它们为付丧神。
这种魔物虽然与其他魔物一般憎恶人类,但它们却常常缺少杀死人类的力量。
于是通常,它们只是作为魔物的斥候,给真正有力量的魔物通风报信。
刚刚诞生的懵懂之中,是男人的声音让它有了对这个世界的初步感知。
我爱你,忒亚诺……你过得还好吗?
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在你身边…
我真的好想你…
忒亚诺…还记得吗?你说自己的小腿形状不好看,不喜欢…所以我这次把你的小腿雕琢得更美丽了一点……
倾诉爱意与思念的话语填满了初生灵魂的心房。
话语所指向的目标并不是它自己,这点它心知肚明。
这些话是给谁说的呢…应该是这男人的伴侣吧?死了老婆雕刻出了自己来寄托思念。
明明只是徒有其形的雕塑,却被灌注入了比什么都要真挚的感情,于是它得以诞生。
人类啊,就是这么可悲又滑稽的生物。
居然自己造出了自己的死因。它想。
这么瘦弱的人类,等他坐在自己面前低头祈祷时,自己说不定也能杀死对方。稍微歪倒一下,砸在他身上,就行了吧。
但,它却迟迟没有动手。
并且,期待着每天晚上,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诉说爱意的时间。
它告诉自己,自己这是想再欣赏一番男人滑稽可笑的模样。
它不理解也弄不明白,空虚的心中,逐渐累积起来的是何物。
如果——
没有如果。
杀了他。
某一天,它终于无法抵挡,自魔物的本能中升腾而起的杀意。
于是它搜刮着男人的爱语,拼凑出那位“忒亚诺”该有的嗓音与性格,开口说道。
“我也想见你,亚历山大。如果你也想见我…就去接触魔王留下来的魔力,来永远凝固的国度寻我吧。”
……
男人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具苍白的雕塑。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比起本能释放的满足,心里的这股苦涩滋味,又到底是什么?
它是不是,做了错事?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它被陈列在无人光顾的雕刻家的宅子里,无人问津。
直到,某一天。
弥拉德抽身离开剧院,在城内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到了崖壁之下。
他瞥了眼崖壁下的守墓人小屋,思索片刻选择用魔法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只是看望故去的老朋友们而已,就不必叨扰其他人了。
崖壁与千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要说的话,那也就是崖壁上的墓室明显多了不少,密密麻麻,像是一只又一只无瞳的眼眶凝视着弥拉德。
就快了。
你们与亲人好友还有爱人团聚的日子。
石阶在他脚底逐阶升起,弥拉德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了崖壁之上最古老的墓室前。
空气微凉,带着岩石特有的干燥气息和魔界的甜腻。墓室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被打磨得光滑的壁面,诉说着最初的简朴。
这里布置得与亚历山大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几尊忒亚诺的雕像放在墙角,一张简朴的石床居于中央,不做繁复的雕刻,床面却堆满了花卉。
亚历山大就躺在那石床之上,在花卉的簇拥中,正安稳地睡着。
仍旧保持着坠落之时两手往前伸出,想要拥抱什么的姿态。
他的表情没有惊讶与恐惧,只有对即将到来的,与妻子重逢之日的期待与安详。
弥拉德静静地站在入口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张熟悉又安详的脸上。
心念意动间,一枝雕琢得不怎么美观的岩花在弥拉德手中成型,被他放到了床上新鲜欲滴的众花之间,颇不显眼。
微风从身后吹来,弥拉德嗅到了熟到不能再熟的柑橘芬芳,来自于某位热爱挑逗他的魔王之女。
……是跟他到了这里来吗?
顿了顿,弥拉德转身看向站在墓室口的那个身影。
“我记得我说过,你们不用跟过来。”
“就是放心不下嘛…而且弥拉德大人您如果陷入感伤之中,那肯定得有个善解人意又温柔可亲知己知彼的人来安慰对不对?”
希奥利塔叉着腰挺起胸脯,理直气壮,“想哭的话,随时欢迎弥拉德大人您扑进我怀里大哭一场哦!不管是喜极而泣的眼泪,还是感伤之泪,我可是通通欢迎哟。”
“她非要偷偷跟过来。堂堂魔界公主,居然在地上打滚…我丢不下这个脸。”
俄波拉有些心虚,“打扰到你了吗?我现在也可以带她走的…”
“哇……你这老奸巨猾的山羊bba,这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啦?我只是略施小计,你就松了口,放我过来…我看你心里其实也想跟过来,只不过找不到好借口,对吧对吧对吧!”
希奥利塔坏笑起来,伸出手指高速戳击起俄波拉略带婴儿肥的脸蛋,“还装老实!真不愧是俄波拉老师啊,演技精湛!就是如果人称换成‘人家’的话会显得更加无害更加老实哟?咳咳,打扰到你了吗,弥拉德大人?人家,现在也可以带她走的哟……”
“…我说过了。事到如今,你再怎么模仿我当时的语气,我都不会有情感波动的。”
话虽如此,俄波拉很明显是深呼吸过一次才说出话来。
……这俩人一杵在这里原本的感伤气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弥拉德眼角抽搐着,倒也生不出脾气赶她们离开。
他索性为她们介绍起床榻上的人。
“这位是亚历山大,弥拉德利亚最初的‘死者’。也就是‘献给忒亚诺’…那位石像鬼的雕刻者。”
“……看起来那位石像鬼小姐经常过来扫墓哦…”
希奥利塔的手指从一尘不染的石床沿收回,指尖相捻,脸上露出一丝好奇,“花儿也都是新鲜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习惯。”
“她对亚历山大与忒亚诺都抱有很深的感情…”俄波拉的目光也落在了床榻上簇拥着亚历山大的花卉上,“…以及,尊重一些别人的私隐…少抱有这种探究的心思,我明明以前提醒过你很多次的。”
“俄波拉老师生气咯,抱歉啦,”
面对俄波拉的这副姿态,希奥利塔下意识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话说是弥拉德大人您在这里点的梦想之香炉吗?在魔界我们祭奠逝去之人一般不用这个啦……”
“…什么梦想之香炉?”
弥拉德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墓室里那甜腻的香气并不只是魔界环境的产物。
第87章 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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