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歌儿宝想要拥抱
她贴靠过来,用微凉的体温缓解着弥拉德体表的燥热,柔嫩的大腿内侧夹住弥拉德因常年握剑而满是老茧、粗糙的大手……这是她和弥拉德结婚数年来,慢慢养成的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安抚方式。
“…?”
弥拉德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从淤泥中被硬生生地拽出,他茫然地眨眨眼睛,挥舞圣剑斩出剑光的感受还残余在指尖,眼前的景象却并非那被虚假黄金填满的山岗。
“我…我做了个梦…不,不对…”
他声音嘶哑,满是困惑,“克洛伊和莱安在哪?罗根呢?那只巴风特…?”
“巴风特讨伐战…?”
奥菲稍微歪了歪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一同将其战胜,你亲手斩下它的头颅。在后续几个月里,大家又联手消灭了其他王储,顺利阻止了魔王的降临。从那以后,世界就一直,一直…和平到了现在。最终,在那场最盛大的庆功宴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求婚。”
求婚?
他?向奥菲?
弥拉德承认自己心底那片有些荒芜的角落,确实为奥菲留了一小片柔软的土地。
这份懵懂的情愫,来得稀里糊涂又细碎。
等到弥拉德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和奥菲相识的数月里习惯了装作不经意,在人群中寻找奥菲的身影,看看那女孩在做什么,有没有因为不熟悉生活常识而把一些很简单的事搞砸。
她总活得像只迷路的幼兽,却又秉持着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般的骄傲,不愿意向他以外的人低头。
没办法抛下她不管。
…他向来对这种人束手无策。
源于责任心的嫩芽暗自生长,又被少年人对男女之事的好奇浇灌。
直到那天清晨时分,弥拉德亲眼见识到那初雪般洁白无瑕的躯体,以及她张开手臂、用淡漠的表情等待他为自己穿上衣着的沉静,弥拉德才惊觉,心底的那棵芽苗,已经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了。
“我…你…结婚?”
他触电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剑柄,却发现往日里形影不离的圣剑此刻不在自己身旁,“不是……我的剑呢?”
“梦到了以前的事了?”
奥菲捧起他的双颊,让他与自己对视,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都结束了,弥拉德。人与魔的战争,在你的手中已经彻底终结,不会再有对人类抱有恶意的魔王诞生了,你早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了。”
那双往日里如同被永冬冰封的瞳眸,眼下却如初春消融的湖水,清澈又温柔,从中倒映出弥拉德现如今的模样。
…面部线条硬朗了稍许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而且今天,你不是约好了要和远方而来的剑客对练吗?”
奥菲轻叹了口气,
“你就是把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这种无聊的决斗上。天天把我一个人晾在家里,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看中你,会答应你那笨拙的求婚…”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目光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从好久以前我就想着要一个孩子……可你这样,我都不怎么放心。”
和强者的决斗?孩子?
是,他曾经是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世界真的迎来了和平,不需要英雄,也不需要勇者。
他确实想过,要去周游世界,挑战各地的至强者…然后,等到老了,就找到一个愿意接纳自己,能够互相托付真心的姑娘,两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而现在那遥不可及的梦想似乎已经被实现,无比真实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眼前的奥菲,与噩梦里那个冰冷的公主殿下有些出入,但……这说不定这正是她卸下所有防备和重担之后,在他面前才会展露的真正模样?
这几年来和奥菲相处的记忆慢慢自心间涌现。从盛大庆功宴上的告白,再到双方都青涩得要死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的第一次,再到日常生活中的争吵又和好……
这些记忆,是自己曾经度过的一点一滴,怎么能够忘记?
……和那只巴风特交战,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不经意间梦到了从前?
弥拉德紧皱眉头,哪怕脑海里这几年的记忆如此清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还是攫住了他的心脏。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做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提这个?我们的初遇不算美妙,那时我刚从故国逃出来,匆匆找到了几本破旧的法典就孤苦伶仃的来到克雷泰亚,结果一来就被小偷盯上……我当时,下意识地斩断了那小偷的手。”
奥菲回忆了一阵,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当时的我确实太过鲁莽,还不知道如何变通,也幸亏如此才让我遇到了你,带着我接触到了真正的生活。”
刨除掉多余的,被情感美化的修饰,对事件本身的描述没有问题……面前身为妻子的奥菲表现出的神态不似作假——难道方才自己的反应,真的只是从噩梦中惊醒?
还是说,这是依托自己记忆深处最隐秘的渴望与认知,精心制造的幻觉?
残存的荒谬感迫使弥拉德拿开奥菲捧上自己脸颊的双手,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念诵魔法,聚岩为刃,在奥菲写满惊讶的眼神中,刺向自己的大腿!
鲜血如注。足以让常人昏厥过去的疼痛,如实地反映进了弥拉德的脑海。
有实感。而且,幻觉没有因为疼痛而解除。
“弥拉德?!为什么突然自残?你又不是血养咒的使用者,伤口会自己复原……”
掀开被鲜血染红的被褥,奥菲摁住弥拉德的大腿,急切的释放着恢复之奇迹,让那狰狞的伤口缓缓愈合。
“…我出去走走。”感受着身旁女孩肌肤的腻滑温凉,还有那份关心,弥拉德只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新愈合的伤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奇痒,他忍不住想动手去挠,手还没真碰到,就被奥菲在半空中擒获,后者面无表情,固执地摇了摇头,
“不要挠…我陪你一起出去。”
“为什么?”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突发奇想,跑去做别的傻事?”
奥菲张开手臂,向着弥拉德袒露出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你的伤已经好了……来帮我穿衣。”
颤抖着手帮奥菲穿好衣物,弥拉德从这栋乡间房屋里走出,淡金长发的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刻警惕着他会不会再做出什么特异的举动。
乡间的小道上,欢笑着的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代表着饥饿的蜡黄从他们脸上消失,每个孩子甚至都穿着最好的衣服。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里,装载自动运行符文的魔像正在帮忙收割,农夫们见他走来,纷纷散漫地打起招呼,又回过头彼此交流着今年的收成。
“哟,这不是弥拉德吗?”令人耳熟的招呼声。
是罗根,灰白色头发的剑士正打着哈欠从树荫下站起身,慢慢走来。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友人,弥拉德定睛望去,果然还是那熟悉的不着调式的腔调,散漫但经过训练后已经略有样式的动作……
……原来如此。
……这样啊。
弥拉德转身,迎着身后正歪着头,在用眼神询问着“怎么了?”的奥菲,伸手——
刺穿了她的心脏。
“喂!弥拉德,你在干什么啊?”
罗根的惊叫,农夫们面上的恐惧,都在瞬间于此定格。
“……啊,原来如此。身为妻子却没能察觉到丈夫的困境,算不算是一种失职呢?不过,最符合你心意的我能被你看破,看来真正的我是不太好相处的人啊…”
奥菲轻蹙着眉,疑惑的程度好似在问今晚是要吃炖菜还是烤面包,
“算啦…就让我尽到妻子的最后义务吧。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啦,我的弥拉德。”
她拥了上来,血肉之躯融作虚伪的金液,被弥拉德死死攥住的心脏,正是圣剑的剑柄。
他睁开了双眼。
第120章 闲乘月
在那道昏黄的光辉以巴风特为中心,瘟疫般蔓延开来,波及到弥拉德与奥菲他们的最后一刹那……
撕裂整个黄金国度的、冰冷的金属制品自天外射入!
一直蛰伏于山岗之上的枪手,终于扣动了扳机!
罗根确实一直在等。
等待那巴风特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魔法中,防御最为松懈,无暇关注外物的瞬间。
镌刻灭魔咒文的魔弹呼啸着划破长空,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黄金法阵的所在地…也是那头魔物仍在疯狂搏动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攻击,扰乱了巴风特的节奏。
它的力量都用于维持那个足以以假乱真,其名为“虚金灿妙心剧”,依托印象与欲望构建的庞大幻境!
虽然在坠入幻境前的最后一瞬,咒术师将诅咒强度抬高到极限,海神的勇者唤出水流的护盾,战神的勇者扔出斧刃,最为讨厌的金发的主神勇者斩出了那无可阻挡的剑光…但只要他们都坠入幻梦,那就是自己的胜利!
巴风特也因此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施展点石为金的权能,将那枚小小的铜制弹丸也化作无害的愚人之金。
于是,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死亡之星,狠狠地撞入自己的胸膛。
……他妈的怎么还有一个?!
巴风特惊骇地望向那弹丸飞来的方向,那魔力量先前太过于微弱,以至于巴风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都忽视了那山岗上的第五人。
将虚金赠予众囚徒的法阵,被这一击射得粉碎!
原本身体的一部分都被转化为金浆的囚徒们,在法阵破碎之时,又回归为了凡人的血肉之躯。
致命伤再也无法被熏心的贪欲所无视,撕心裂肺的疼痛与冰冷的现实,如潮水般回到了他们的感官。
数千人的癫狂军阵在此刻被死亡和恐惧笼罩,上一秒还是纵声欢笑的囚徒,下一秒就变回了流淌着污血的凡人,生息断绝,瘫倒在地。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汇聚成河。
没,没关系…虽然这一次失败了,但是那四个家伙都被顺利拖入了幻境……只要现在掉头就走,还能保住性命,等到休养生息过后,再来算这笔账!
巴风特的胸膛此刻已经被灭魔咒文的魔力侵蚀,这种魔法本就是概念性抹杀魔物的存在,对于身为上级魔物的它们来说依旧有作用,但幸运的是,那道法阵挡住了一部分魔力。
它还能活,它还有活路……
但是。
在巴风特绝望的眼神中。
在远方山岗上,罗根充血的视线中。
在尸山血海间,一位仅余一口气的囚徒那逐渐涣散的目光中。
弥拉德睁开了眼。
如报丧女妖般嘶鸣着席卷山岗的劲风中,那头刺目的金发被吹动,像一团金色的火。
耀眼夺目的剑士高举圣剑,炽烈的光辉刺破了乌云与血月。
“散播癫狂之巴风特…我将斩下你的头颅,剥下你的皮毛,焚尽你的尸身,令你在来世也无法逃脱这噬心的罪孽!”
话音落,剑光至。
巴风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脖颈一凉。
它的头颅,被剑光摘取了。
没有痛苦,甚至连感觉都没有。它那颗还保持着惊骇与厌恶的头颅飞向半空,从它的视角,它能看到自己那具仍在抽搐的无头羊躯,以及那个,冷漠如处刑官的剑士。
第二道剑光,紧随而至。
灼心的剧痛,此刻才如火山般喷发!这痛楚更甚于那咒术师“棘王冠”的诅咒,甚至超越了它对死亡的想象。
剑光上附着的圣焰,接触到它身体的瞬间,就点燃了它的血肉,灼烧它的罪孽!
它仿佛听到了那数千名囚徒与卫兵临死前的哀嚎,感受到了他们被虚金侵蚀,互相残杀之时被贪欲掩盖的痛苦!那些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卑微生命的绝望,正百倍、千倍地,奉还于它的身上!
但那剑士,依旧没有停下。
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
剑光如雨,连绵不绝。每一次挥斩,都精准地剥离它的皮毛,撕裂它的血肉。
明明头身分离,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痛苦。
于是它惨叫着,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心神崩溃,直到死亡来临,直到肉体泯灭。
伪王魔界癫金狂宴幻剧…崩溃。
婪欲大权虚金灿妙心剧…谢幕。
当夜,月明星稀,云不掩玉。
庆功宴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喧嚣如退潮般渐渐远去,只留下身上带着的混合葡萄酒香与烤肉气息的混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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