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锁の饭卡
商队首领马德全，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他走南闯北二十余年，从炎国最南方到西域的沙漠绿洲，什么样的路没见过？
可像眼前这样，在如此荒凉的北境，修建出这般平整坚固，甚至路边还栽种着防风固沙的树木的驰道，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这就是传闻中大荒城新建的驰道？”马德全喃喃自语。
来之前，他听同行说过，北边的大荒城出了个了不得的秦王，把那片不毛之地变成了塞上江南。
商路通达，遍地是金子。
马德全当时只当是酒后吹牛，嗤之以鼻。
大荒城是什么地方？
他年轻时走过一次，风沙刮得人睁不开眼，遍地都是饿得双眼发绿的穷苦人和拦路抢劫的土匪，赔得他差点当掉裤子。
可这次，南方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几个大世家把持着货源和渠道，他们这些中小商户的利润被压榨得越来越薄。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才凑齐了这支商队，打算来这传说中的奇迹之城碰碰运气。
一路行来，越走心越惊。
他们从进入大荒城地界开始，脚下的路就变了。
崎岖的土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条宽阔的驰道。
每隔十里，便有一座规整的驿站，不仅能补给草料饮水，还有一小队精神抖擞的军士驻扎。
那些军士看到他们的商队，只是远远地看着，既不上前盘问，更没有索要什么过路钱。
这在大炎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可想象的。
“头儿，快看，咱们到了！”虬髯大汉又是一声大喊。
马德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城池的轮廓拔地而起。
城墙高大，用青石砌成，城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大荒”二字。
随着商队缓缓靠近，城门的景象更是让他们这些见惯了世面的老行商倒吸一口凉气。
城门口，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了数条长龙，有他们这样的外来商队，也有推着独轮车、背着货筐的本地百姓。
但整个场面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
几名身穿统一制服，手臂上戴着“商贸司”袖章的年轻官员，正在引导人流，声音洪亮，态度客气。
“外来商队请走右侧通道登记，本地乡亲请走左侧通道查验！”
轮到马德全的商队时，一名年轻官员走了过来，拱手行礼：“这位掌柜，欢迎来到大荒城，请出示您的商队名录和货物清单，以便登记。”
马德全的副手，一个叫老刘的瘦小男人，常年跟各地官府打交道，深谙其中门道。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子，不动声色地往那年轻官员手里塞，脸上堆着笑：
“官爷辛苦，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那年轻官员一愣，随即后退半步，脸色严肃起来：“这位管事，请你自重！”
“《大荒城商贸法》明文规定，任何官吏不得索取、收受贿赂，违者严惩不贷！”
“你的行为，我已经记录在案，初次警告，若有再犯，将取消你的商队入城贸易的资格！”
老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尴尬得无地自容。
马德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坏。
他连忙上前，一把将老刘拽到身后，对着那年轻官员深深一揖：“小人管教不严，请大人恕罪！”
“我们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绝无冒犯之意！”
那年轻官员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点了点头：“不知者不罪。”
“但请掌柜记住，在大荒城，一切按规矩办事。”
“只要你们是正经商人，我们便会提供一切便利和保护。”
“请登记吧。”
整个登记过程没有丝毫刁难。
查验货物的军士也只是例行公事，确认没有违禁品后便挥手放行。
当商队缓缓驶入城门，看着城内宽阔洁净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以及往来行人脸上那份从容自信的神情时，马德全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城楼，心中百感交集。
他觉得传闻非但没有夸大，甚至还说得太保守了。
这大荒城，真的变天了。
……
日月所及皆为炎土：第二百二十八章：兄弟阋墙
踏入大荒城的那一（九）球流IV留（七）岜貳玐踆刻，马德全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城内的主干道，修建得比城外的驰道还要宽阔，同样是平整的石板铺就，两侧挖有完善的排水沟，路面上看不到一点垃圾或是牲畜的粪便。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穿着统一服装的清洁工在打扫。
街道两旁的建筑规划得整整齐齐，有商铺，有民居，还有一些挂着“某某工坊”牌子的大院子，里面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最让马德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街上行人的精神面貌。
无论是穿着粗布短打的力夫，还是行色匆匆的匠人，亦或是挎着篮子买菜的妇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安居乐业的富足感。
他们的衣衫或许不华丽，但干净整洁，眼神里没有马德全在北地其它地方常见的麻木，反而充满了生气。
“头儿，这……这地方真是大荒城？”
副手老刘跟在旁边，还在为刚才送礼被拒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把那点尴尬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怎么瞅着比南边儿有些地方还干净，还热闹？”
“闭上你的乌鸦嘴，少见多怪。”马德全嘴上呵斥着，心里却跟老刘是同样的想法。
这哪里像是边陲小城。
商队被引导至城西一处专门为外来商旅准备的区域。
这里有货场供他们卸货，有宽敞的马厩和草料场，甚至还有干净整洁的客栈，价格公道得令人难以置信。
安顿好商队，马德全便带着老刘，迫不及待地前往公集。
公集位于城市的正中心，占地之广，超出了马德全的想象。
它并非一个简7A弍氵澪咝A（九）旗三IV单的露天市场，而是由数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广场组成的一个商业区。
每个行业，如粮食区、布匹区、皮毛区、杂货区，都被划分得清清楚楚，摊位和商铺都按照统一的规格建造，整齐划一。
人潮涌动，喧嚣声浪扑面而来，市场内却秩序井然。
马德全看到，在市场的入口和几个主要路口，都设有一个醒目的高台，上面挂着一块木牌，牌子上用清晰的字迹写着《大荒城商贸法》的核心条款。
旁边还摆放着一杆官方标准秤——公平秤。
任何人对交易的斤两有疑问，都可以随时来此复核。
就在他驻足观看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
“你这麦子不对！你说是上等的白麦，怎么里面掺了这么多杂色的？价格还要得这么高！”一个外地口音的商人，指着一袋粮食，对着摊主大声嚷嚷。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本地农人，脖子一梗，毫不示弱：“我这麦子就是花田村出的新品种，叫‘金穗一号’！”
“是黍天师亲手培育的，产量高，磨出的面还香！你别不识货！”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立刻有两名佩戴商贸司袖章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先是安抚了双方的情绪，然后一人从粮袋里抓了一把麦子仔细查看，另一人则询问了价格。
“掌柜的，这种‘金穗一号’确实是今年刚推广的新品种，因其耐旱且产量高，收购价本身就比普通白麦要贵上一成。”
“这位大哥的报价，并未超出市场指导价的范围。”其中一名年轻官员客气地解释道。
“至于成色，新品种的麦粒颜色本就略深，并非掺杂。”
“您若不信，可以随我们去那边的粮食验看处，请专门的师傅鉴定。”
那外地商人将信将疑，但看着对方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态度，气也消了大半。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商贸司的判易冷?气棋是儛轳断，嘟囔了几句，付钱成交。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公平公正。
马德全看得目瞪口呆。
他走南闯北，见过太多官府和稀泥，甚至偏袒本地人的事情，像这样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生平仅见。
老刘在旁边看得也是啧啧称奇，但他那多疑的性子又冒了出来，他凑到马德全耳边低语：“头儿，这会不会是做给我们这些外地人看的戏？”
“我不信天底下有不吃腥的猫，待会儿我找个机会，再试试。”
马德全没理他，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个叫“黍天师”的名字和金穗一号吸引了。
他走到那个农人摊位前，抓起一把麦粒。
麦粒饱满，带着一种健康的光泽，确实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麦子都不同。
“老哥，这麦子，真是天师培育的？”马德全问道。
那农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脸上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那还有假！”
“不光这麦子，我们现在种的沙地龙、青玉瓜，都是黍伊澪伊器司屋久飼韭疤天师带着农学院的娃娃们一点点弄出来的哩！”
“以前我们这地，十年九不收，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这都多亏了秦王殿下和黍天师啊！”
农人的话语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绝非伪装。
马德全心中震动更甚。
他意识到，这座城市的崛起，不仅仅是靠修路和经商，其背后，有着更为坚实的农业基础。
一个能让百姓吃饱饭，并且心怀感恩的统治者，其治下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不兴旺？
他们继续在市场里逛着。
老刘贼心不死，找了个卖皮货的摊位，趁着跟摊主讨价还价的机会，悄悄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摊位底下。
那摊主是个精壮的汉子，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立刻站了起来，脸色一沉，指着地上的银子喝道：“你干什么？想陷害我？”
老刘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兄弟，我就是看你辛苦，想请你喝碗酒……”
“喝什么酒！”
“商贸司的赵大人天天跟我们说，做生意要堂堂正正，不能搞这些歪门邪道！”
“你想买就按价买，不想买就走，别来这套！”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喊巡逻队了！”
汉子声如洪钟，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老刘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灰溜溜地跑回马德全身边，再也不敢提“试试”两个字了。
马德全看着他那狼狈样，忍不住想笑，心里却是一片雪亮。
这大荒城的风气，已经从上到下，从官到民，彻底焕然一新了。
这里没有潜规则，唯一的规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规矩。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稳定，可预期的营商环境！
意味着不用再把大量的成本花费在打点关系，应对勒索上！
这才是真正的金山！
就在马德全心潮澎湃之时，他的目光被一个角落里的摊位吸引了。
那是一个卖染布的摊位，挂着的布匹颜色格外鲜艳，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雨后天空般的湛蓝色，还有一种如同晚霞般的瑰丽红色。
他走上前，拿起一块蓝色的布料。
那布料质地坚韧，手感却很柔软，颜色均匀。
“掌柜的，这布，这颜色，是用什么染的？”
摊主是个腼腆的小姑娘，见他识货，便小声答道：“这是用蓝晶草染的，也是黍天师教我们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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