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锁の饭卡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崔林特尔梅的街头巷尾便被报童亢奋的叫卖声彻底惊醒。
一份份油墨未干的报纸被市民们从报童手中争抢过去。
如此惊人的消息，以首都崔林特尔梅为中心，向着莱塔尼亚的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城南的工人区，一间烟雾缭绕的廉价酒馆里，气氛比最烈的麦酒还要灼人。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将报纸狠狠拍在桌上，震得酒杯叮当作响。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莱西先生做到了！他真的把一个选帝侯拉下了马！”
“他娘的，这比神迹还神迹啊！”
“那可是选帝侯啊，跟皇帝差不多的贵族老爷！”
“什么狗屁贵族老爷！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奥托就是个屠夫！杀了这么多平民，活该！”
“要我说，莱西先生做的好啊！”
“说得对！”
“说得对！”
“来！为了莱西先生！为了工人党！”
“喔——”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了酒杯，很快，整个酒馆里的手都举了起来。
他们中的许多人，枕头底下就藏着一本翻烂了的《我的奋斗》。
过去，那本书是绝望中的慰藉；现在，它成了触手可及的预言。
……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贵族区的沙龙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身着丝绸长袍的老侯爵捏着报纸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张印着莱西侧脸的报纸，在他眼中比巫王的通缉令还要刺眼。
“疯子，一群疯子！”
“这莱西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烂平民而已！现在居然成了选帝侯？”
“这是莱塔尼亚立国以来最大的笑话！”他大声咆哮着。
“父亲，这恐怕不是笑话。”他身边年轻一些的儿子，脸色同样苍白。
“报纸上说，瓦瑟领三十万工人夹道欢迎……民心所向，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一群可以被随意煽动的蠢货而已！”老侯爵不屑地冷哼。
“关键是女皇陛下的态度！”
“她们居然坐视不管？难道她们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御座的吗？忘了是谁把她们推上去的吗？”
沙龙里的其他贵族们交换着眼神，人人自危。
他们从莱西的崛起中，嗅到了一股名为“变革”的血腥味。
那个年轻人和他所代表的工人党，就像一把悬在所有旧贵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断他们世袭罔替的特权与荣耀。
他们不怕皇帝，因为皇帝也需要他们。
但莱西不一样，他要的，也许他们给不起。
……
与此同时，在连接各大区的商业驿站里，商人们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瓦瑟领的矿业恐怕要重新洗牌了。”一个胖商人摸着自己油光锃亮的下巴，眼中精光闪烁。
“奥托那个蠢货只知道加税，把矿工往死里逼！”
“这个莱西，看他写的书，应该是个懂经济的。”
“新秩序，就意味着新机会！”
“机会？我看是风险吧。”另一个谨慎的商人摇头。
“你敢跟一个能把选帝侯搞下台的疯子做生意？”
“今天他能清算奥托，明天就能清算我们这些‘吸血的资本家’。”
“所以才要趁早啊。”胖商人笑得像只狐狸。
“在他还需要我们的时候，送上我们的善意，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而且，你不觉得……跟着他，或许能赚到比金币更值钱的东西吗？”
……
莱塔尼亚的权力中枢，崔林特尔梅双子塔。
此时的御座厅内，气氛肃杀。
赫琳玛特·希尔德加德，这位黑女皇一脚踹翻了身前的议事桌。
桌上的器皿与精致果盘骤然坠地，摔得粉碎，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她的声音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那双眼眸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女皇之声”密探。
“是谁给他的胆子？是谁给他的权力？”
“奥托那个废物，就算是死，也该由皇权来裁决！”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边境小镇爬出来的泥腿子，对一位帝国选帝侯执行审判了？”
赫琳玛特在御座前来回踱步，黑色的裙摆不断翻动。
她猛地停下，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姊妹。
“莉泽洛特！我们必须立刻出兵！”
“调集离瓦瑟领最近的三个军团，把那个所谓的工人党和他们拥立的新选帝侯碾碎！”
“我们必须要让整个莱塔尼亚都知道，挑衅皇权的下场是什么！”
莉泽洛特·伊维格娜德，这位白女皇正优雅地端坐于御座之上，手中捧着一杯尚有余温的红茶。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和暴怒的姐姐。
她轻轻吹了吹茶水的热气，才慢悠悠地开口。
“赫琳玛特，你的怒火毫无意义，只会让我们的敌人窃喜。”
“敌人？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莱西！”赫琳玛特反驳道。
“是吗？”莉泽洛特放下茶杯，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眸，。
“那么，我们该以什么名义出兵，去讨伐一位刚刚平息了领地暴乱，清剿了巫王余孽，获得了数十上百万民众拥戴，并且是前任选帝侯合法指定的继承人呢？”
她顿了顿，带着讥讽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们一旦出兵，莱西就从一个地方领袖，变成了反抗皇权暴政的英雄。”
“那些对他持观望态度的贵族，会因为我们的愚蠢举动而倒向他，那些被《我的奋斗》煽动起来的民众，会揭竿而起。”
“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瓦瑟领，而是整个莱塔尼亚的怒火了。”
“也许我所说的情况并不会发生，但，赫琳玛特，你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吗？那正是其他几位选帝侯乐于见到的。”
赫琳玛特语塞，胸口剧烈起伏，却无法反驳。
莉泽洛特站起身，缓缓走到赫琳玛特身边，为她整理了一下因愤怒而稍显凌乱的衣领。
“赫琳玛特，你看。”
“莱西这把刀，虽然锋利，但他砍向的是谁？”
“是奥托·格莱斯顿，是那些早已不把皇权放在眼里的旧贵族。”
“我们一直想削弱选帝侯的权力，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和力量，现在，有人替我们做了。”
“可他正在失控！”赫琳玛特低吼。
“不，他没有。”莉泽洛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一把刀，只有在别人手里时才叫失控，如果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呢？”
她凝视着赫琳玛特，一字一句地说道：“趋势已经不可阻挡，那就顺势而为。”
“与其将他推到对立面，不如将他拉进我们的体系，给他一个合法的身份，让他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刃。”
“让他去和其他选帝侯互相撕咬，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
“而我们，只需要端坐在御座上，看着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你的意思是……”赫琳玛特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下令吧。”莉泽洛特退后一步，微微躬身。
“以我们双子女皇共同的名义，颁布敕令，册封莱西为瓦瑟领大区的新任选帝侯。”
“名义是‘为了安抚民心，尽快恢复瓦瑟领的秩序与生产’。”
赫琳玛特沉默了许久，御座厅内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就按你说的办。”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疲惫。
“但是，莉泽洛特，一旦他有任何越界的举动，我不管什么后果，一定会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如您所愿，我亲爱的赫琳玛特。”莉泽洛特微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
神圣莱塔尼亚帝国：第四十五章：女皇敕令
瓦瑟领的天空，似乎都比以往蓝了几分。
持续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煤灰与尘埃，随着工厂的暂时停摆和新秩序的建立，消散了不少。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重建的街道上，照亮了人们洋溢着希望的脸庞。
高塔之下不远处，曾经是奥托阅兵和处决犯人的广场，如今成了瓦瑟领最热闹的地方。
莱西将工人党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了高塔底层的几间大厅里，并且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到广场上，亲自参与到新政的宣传和执行中。
他穿着和普通工人党成员一样的朴素制服，卷着袖子，和民众站在一起，宣布瓦瑟领大区新政的第一批法令。
“……从今日起，废除奥托·格莱斯顿颁布的一切苛捐杂税！包括初生税与死亡税！”
“所有被强占的土地和房屋，都将物归原主！无主之地将由工人党统一分配给最需要的人！”
“我们将立刻开办公共食堂，确保在生产恢复前，没有人会饿肚子！”
“莱西大人万岁！”
“工人党万岁！”
每一条法令的宣布，都引来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人们哭着，笑着，拥抱着彼此。
对他们而言，莱西带来的不仅仅是食物和土地，更是身为人的尊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广场上的热烈气氛。
一队身着铠甲，高举皇室旗帜的骑兵，簇拥着一辆雕刻着皇室徽记的华丽马车，停在了广场边缘。
民众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这群不速之客。
一名皇家特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身着剪裁合体的宫廷礼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带着首都官员特有的傲慢。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衣衫褴褛的民众，眉头不悦地皱起，仿佛这里的空气都污浊不堪。
泰勒带领着一队工人纠察队员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泰勒的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特使瞥了一眼泰勒和他身后那些手持武器，精神饱满的纠察队员，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大胆！我乃女皇陛下特使，奉命前来宣读敕令！你们的领袖莱西在哪里？让他立刻前来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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