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机油佬穿越纪 第112章

作者:作家ZpNJ2u

  “愤怒?不,我为什么要愤怒?”赖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因为牵动伤口而咳嗽了两声,“我做梦都盼着这一天!

  盼着这个吸血的帝国,这个将人异化为工具、将世界拖入深渊的怪物彻底崩塌!我只是遗憾……”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遗憾摧毁它的不是我亲手点燃的火焰,更遗憾……只倒下了荒坂一家。”

  他的目光越过陈瑜,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远方:“军用科技、康陶、生物科技、沛卓石化……它们依旧矗立,换一种方式,继续着同样的剥削。这个畸形的体系,并未改变。”

  “所以,你的目标是摧毁所有巨型企业。”陈瑜陈述道,光学镜头的焦距微微调整,捕捉着赖宣面部最细微的肌肉颤动与生理信号,“为此,你潜伏在荒坂内部数十年,甚至不惜引发大规模冲突,试图将其他公司一并拖入战争的漩涡,同归于尽。”

  “这是最快,也是最彻底的方法!”赖宣的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只有让它们互相撕咬,在战争的烈火中一同燃尽,才能为新的秩序扫清地基!

  否则,只是推翻一个荒坂,很快就会有另一个‘荒坂’在废墟上重生!”

  “那么,新的秩序是什么?”陈瑜的问题直接而冰冷,如同手术刀般切入核心,“在你构想的、没有公司的未来世界里,权力结构如何搭建?资源如何分配?社会如何运行?由谁来制定并维护新的规则?

  或者说,你只是打算摧毁一切,然后指望某种自发的、理想的‘美好’会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赖宣脸上的激动神色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语卡在喉咙里。

  他皱紧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我……我没有想过那么远。”良久,他才低声回答,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笃定,“光是想着如何撬动荒坂这个庞然大物,如何找到它的弱点,如何点燃那场足以席卷一切的战争……就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五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推翻’,如何‘破坏’……至于之后……”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那需要留给后来者去构建。我相信,只要打破了这枷锁,人类总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陈瑜的投影依然静立原地,黑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他凝视着赖宣,某些记忆的碎片被触动了。

  那些曾在历史长河中涌现的“理想主义革命者”,他们怀抱着改变世界的热忱,却往往因缺乏足够的思想深度和超越当下的远见,未能将那份炽热的理想转化为清晰可行的蓝图,最终在现实的复杂性面前显得力不从心。

  赖宣此刻的神情与姿态,与记忆中那些身影的某些特质隐隐重叠。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赖宣身上,又似乎穿透了他,审视着那些跨越时空的“理想主义革命者”。

  短暂的沉默在观察室中弥漫,最终,陈瑜基于这些跨越维度的观察与记忆比对,得出了判断。

第253章 失败的理想主义者

  陈瑜的投影静默片刻,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空,注视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依然平稳,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洞察:“你的回答,印证了我的观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质感,“五十年的潜伏与谋划,却始终未能突破‘破’与‘立’的根本命题。

  你的反抗精神值得肯定,但这种反抗始终停留在感性的层面,未能上升到理性的建构。”

  他微微停顿,让话语中的深意沉淀:“你敏锐地感知到了公司的剥削本质,却未能深入剖析其背后的历史必然性——在资源有限的世界里,人类社会组织形式与生产力发展水平之间的深刻矛盾。

  你渴望摧毁这个体系,却忽略了任何一个稳定的新秩序,都必须建立在三个基本支柱之上:完整的理论体系、周密的制度设计、以及能够凝聚共识的社会动员机制。”

  陈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赖宣,望向更遥远的地方:“历史上不乏像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满怀激情地推翻旧秩序,却因为缺乏建设新世界的清晰蓝图,最终要么让社会陷入更深的混乱,要么在无意中催生出新的压迫形式。

  你的行动纲领,本质上仍然停留在五十年前那个愤怒青年的阶段——执着于‘破’的快意,却对‘立’的艰难缺乏必要的认知和准备。”

  这番剖析层层递进,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赖宣五十年来精心构建的心理防线。

  他不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投影,脸色逐渐苍白。

  那些他刻意回避的问题,那些深夜里一闪而过的疑虑,此刻被如此清晰地呈现在面前,让他无处可逃。

  陈瑜最后的话语在寂静的观察室里回荡:“摧毁一个旧世界需要勇气,但建设一个新世界需要的是智慧。而你,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前者上。”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中凝结。

  赖宣低下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仿佛要在那些伤口中寻找答案。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那抹倔强的光芒已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这五十年来,我就像一个孤独的掘墓人,日夜不停地挖掘着荒坂这座坟墓。

  我太专注于眼前的每一铲土,以至于忘记了思考墓穴挖成之后,这片土地上该种下什么。”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独自面对荒坂这个庞然大物,我不得不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如何瓦解它、如何躲避它的追查、如何在它的体系内部寻找裂缝。

  每一个计划都要耗费数年布局,每一次行动都可能万劫不复。光是保持信念不灭,就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气力。”

  赖宣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回了那些孤独的日日夜夜:“当你时刻处于巨兽的阴影之下,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时,确实很难有余力去构想一个完整的未来。

  我的视野,我的格局,早就在这场不对等的对抗中,被挤压得只剩下‘对抗’本身。”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带着半个世纪的重量:“现在想来,或许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一个层面的囚徒——被自己的执念所囚禁的囚徒。”

  这番剖白比之前的任何话语都更加沉重。

  它不仅仅是对自身局限的承认,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对毕生追求的反思中,发现的令人痛心的真相:在与恶龙缠斗的过程中,他自己也部分地失去了翱翔天际的能力。

  “你的坦诚很有价值。”陈瑜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最典型的困境——过于专注与巨兽的搏斗,以至于忘记了身后本该站着的千军万马。”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五十年来,你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如何瓦解荒坂这座堡垒上,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为什么始终是你一个人在战斗?

  你看到了压迫,感受到了不公,却没能将这些散落的愤怒凝聚成共同的力量。

  你缺少一个能让所有被压迫者产生共鸣的愿景,一个超越单纯破坏的、值得众人追随的旗帜。”

  “正因为如此,”陈瑜的声音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你始终只能是个孤独的反抗者,而不是一位能够引领变革的领袖。

  你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独自背负整个世界的重量,却忘记了变革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业。”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层层剥开赖宣五十年来为自己构筑的外壳,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个一直被掩藏的真相。

  他的孤独并非全然源于环境的压迫,更多的是源于他自身视野的局限。

  他太过专注于与荒坂的对抗,以至于忘记了去点燃他人心中的火焰。

  赖宣怔在原地,陈瑜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仿佛一个背负太久的重担终于被卸下,让他能够以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这充满执念的一生。

  “那么,‘贤者’,”赖宣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陈瑜的全息投影,“对于我这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你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陈瑜的投影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绝对的客观,“你的过去,作为一份剖析案例已然足够。而你的未来,或许能提供另一种价值。”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调取某个信息,随后平静地陈述:“在此地,维系城市运转的,是一位名为‘管理者’的人工智能。

  它负责评估每个人的能力,并将其安置于能最大限度发挥效用的岗位上,以维持整个社会系统的稳定与数据产出。你,也将被纳入此体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观察室的侧面滑开一道暗门,一台造型简洁、动作精准的机仆无声步入,停在赖宣的担架旁,静待指令。

  “值得一提的是,”陈瑜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这位‘管理者’的核心人格模板,基于你的异母兄长,荒坂敬的数据构建而成。”

  他没有留给赖宣太多消化这个惊人信息的时间,继续说道:“或许,在与‘他’共事的过程中,你能从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重新审视你过去五十年来执着对抗的一切。

  你将在‘管理者’的安排下,从事一些具体的工作,这能让你更直接地接触和理解你曾立志要拯救、却又在宏大目标中被忽视的具体的人。”

  “至于那些关于‘推翻’与‘破坏’的未竟思绪,”陈瑜最后说道,目光似乎能穿透赖宣的内心,“在这个旧枷锁已碎的‘之后’,你将有充足的时间,在具体的实践中,去思考你过去无暇深思的问题——比如,何为真正的‘建设’。”

  说完,陈瑜的投影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赖宣独自靠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脑海中回荡着陈瑜的话语——“荒坂敬”、“管理者”、“具体的实践”、“建设”……这些词语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固化了半个世纪的心念。

  他不必再为摧毁荒坂而耗尽心神,一种巨大的空虚感袭来,但在这空虚之下,似乎又隐隐透出一丝……新的可能性?

  去了解那个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哥哥”所构建的秩序,去接触那些他口号中要拯救、却无暇顾及的鲜活个体?

  机仆发出柔和的提示音,示意他跟随。

  荒坂赖宣,这位曾经的帝国叛逆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任由机仆推动他的担架,走向那个由他“兄长”所管理的、未知的“之后”。

  这一次,他或许不再仅仅是一个破坏者。

第254章 另一个狂躁的灵魂

  陈瑜的投影在观察室中消散,他的意识核心已回归实验室本体。

  与荒坂赖宣的对谈数据被归档标记,那份源于孤独坚持的、未竟的理想主义,被清晰地记录在案。

  处理核心中,另一份被封存的、截然不同的数字人格被调用出来。

  在调用前,陈瑜将包含赖宣五十年抗争概要、当前局势以及荒坂覆灭的关键数据包,一同注入了这个躁动的意识体。

  一道躁动不安的虚拟形象在陈瑜面前凝聚,强尼·银手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形态显现出来。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标志性的、深入无数人记忆的形象:不羁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架着一副深色墨镜,即使在这虚拟空间中也仿佛隐藏着他灼人的目光。

  上身是布满划痕与不明污渍的皮质背心,下身是紧身的金属铆钉皮裤,脚上踏着一双磨损严重的军用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条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左臂义肢,精密的机械结构裸露在外,关节处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此刻,他那只真实的右手正看似随意地搭在一把虚拟的电吉他上,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琴弦,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撕裂灵魂的音符。

  在形象稳定的瞬间,强尼的眼神在最初的混乱数据流闪过之后,变得复杂起来——他接收并理解了陈瑜刚刚塞入的信息包,知晓了荒坂赖宣五十年的隐忍与最终的结局,以及眼前这个世界的剧变。

  “赖宣?哈!”强尼啐了一口,虚拟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陈瑜脸上,“搞了半天,那小子真把他老子的破塔给扬了?虽然用的是别人的炮,但总算干了件人事!”

  他用力吸了一口虚拟的香烟,烟头亮起刺目的红光。

  “我以前觉得他就是个在董事会里玩过家家的软蛋,但现在看来……能在荒坂那口粪坑里泡了五十年还没被同化,就为了从里面啃穿它——”强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伤疤的狞笑,“够种!比那些跪着求公司施舍的贱骨头强多了!”

  他猛地把烟头摔在地上,用金属义足狠狠碾碎:“要我说,他早该这么干了!五十年前就该把核弹塞进他老爹的屁眼里!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至少证明了他骨子里流着的不是公司狗的臭血!”

  陈瑜平静地注视着他:“你们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他试图从内部蚕食,你则选择从外部爆破。但殊途同归,你们的终点都停留在'毁灭'这一站。”

  “不然呢?”强尼猛地向前倾身,虚拟影像因情绪波动而微微失真,“难道要像那些废物公司狗一样,面对公司摇尾乞怜?还是像赖宣那样,指望在废墟上能自动开出鲜花?

  别做梦了!那些杂种只认得一种语言——就是能把他们炸上天的语言!”

  他用力拨动吉他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核弹至少让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也会流血,他们坚不可摧的堡垒也会崩塌!这就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讯息!”

  “你的实践确实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陈瑜客观地评价,“你用音乐和极端行动,将反抗的意志植入了整整一代人的意识。

  这是赖宣所欠缺的——将个人理念转化为集体共鸣的能力。你的摇滚,本质上就是一件暴烈的武器。”

  “因为它从不撒谎!”强尼几乎是嘶吼着,仿佛面对着万千无形的观众,“它不粉饰,不妥协,直接把这个世界血淋淋的伤口撕开给所有人看!

  赖宣戴着面具活了五十年,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真实的愤怒是什么样子。

  反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他妈的讨价还价,而是要把这整个操蛋的世界都点燃的熊熊烈火!”

  他的银色义臂在空气中猛地一挥,虚拟吉他都随之发出刺耳的嗡鸣:“如果不敢正视鲜血,就别妄谈什么改变世界!”

  “那么,战争之后呢?”陈瑜抛出核心问题,声音依旧平稳,“你的核弹摧毁了旧荒坂塔,也带走了数以万计的生命。你点燃了反抗的火焰,却也制造了巨大的废墟。

  你是否思考过,被你唤醒的人,在被无尽的愤怒驱使之后,该如何生存,如何构建?

  还是说,你仅仅满足于扮演一个点燃引信的角色,然后将一切付之一炬,任由灰烬覆盖一切?”

  强尼沉默了片刻,虚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偏执覆盖:“……建设?那是活下来的人该想的事!

  我的任务,就是确保那些该死的公司杂种活不下来!

  如果必须把整个夜之城都送进地狱才能干掉它们,那就这么办!干净的地狱,总比肮脏的天堂好!”

  “这就是你与赖宣本质的相似与不同。”陈瑜总结道,“你们都认定了破坏的必要性。赖宣的破坏带着沉重的目的性,但他迷失于目的,忽略了手段与路径,最终孤军奋战。

  而你的破坏,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艺术化的宣泄,你擅长点燃,却拒绝思考燃烧的后果。

  你的‘实践’充满了力量,但也因其纯粹的破坏性而显得……空洞。”

  陈瑜的思维核心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这两个来自五十年前的灵魂,一个困于理想的桎梏,一个溺于毁灭的狂欢;一个缺乏号召现实的魅力,一个缺乏建设未来的远见。

  他们的思想,如同硬币的两面,共同构成了那个时代反抗精神的残缺图谱。

  “或许,”陈瑜的合成音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让你们的思想进行一次直接的碰撞,会生成更有价值的数据。亲眼见证对方的道路,亲耳聆听对方的理念,或许能打破你们各自持续了半个世纪的思维闭环。”

  强尼·银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更加狂放的大笑:“哈!你想让那个躲在影子里的贵族少爷,来跟我这个‘恐怖分子’面对面?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我倒是想看看,他那套弯弯绕绕的道理,能不能经得住我的一根中指!”

  陈瑜不再多言。

  他并不需要精密的设备参数,只需要一个能够承载意识交锋的虚拟空间。

  数据流在他核心中悄然重组,构建出一个纯粹的思维实验场。

  他将两个来自不同极端、却同样执着于反抗的灵魂,投放在这个中立的意识空间里。

  一个是从内部蚕食巨兽的孤独贵族,一个是从外部爆破一切的狂怒明星。

  陈瑜静默地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