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匠魂没有问题 第2章

　　“是修修补补的铁皮活计？还是什么更精细些的玩意儿？”

　　坎诺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或者说相比起装出来的意味，至少这份好奇倒确实是十足的本色出演——就像之前描述的那样，这个行走在荒野上的商人整个脑袋都被怪异的桶状头盔包裹起来，面孔当然也不例外。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但米兰依然能清楚地、微妙的察觉到这货打量自己的眼神。

　　米兰在心里扯了扯嘴角。

　　他哪里懂什么泰拉的工匠手艺？MC的合成路数他倒是熟得很，不管是CRT还是KJS他都门清，但这玩意哪里能拿出来跟坎诺特扯淡？

　　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毕竟现在和一分钟前的状况完全不同：米兰是十足的务实派，不管眼前的突发事件多么天花乱坠令人晕头转向，对他来说，第一要务都是先确保生存——先前的惊慌失措是真的，因为他真的需要给坎诺特展示自身价值，否则在这片已然出现风雪呼啸的荒原上，他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现在不同了，就算坎诺特真的给他一脚踹出车门——没听说过哪个MC玩家会死于生存问题的。

　　就像是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发现：纵使车窗外风雪瘆人地哀嚎，这车内也不见得有多暖和，衣衫堪称单薄的他也依然没感觉到森寒有多严酷——充其量，就只有看着风雪覆盖大地时，本能感受到虚幻的冷意让他脖颈发凉。

　　所以他一点都不慌。

　　“我想想……木工活我懂一点，挖矿采矿、冶金炼金什么的也懂一些、材料处理我懂得不多，不过机械结构也有些了解。”

　　米兰揉着太阳穴，像是一边梳理记忆一样，一边语气平稳地说：“嗯，虽然还是有些昏沉，挺多细节还需要时间整理……大概确实是有些天灾后遗症吧。”

　　“哦，是嘛，那可真了不起。”

　　坎诺特有些拖长了调子，他的语气难说有什么真的理解，不过米兰的话语中没有丝毫不安定，这份稳定本身就是自信最好的诠释，所以他不置可否地点头，说道：“希望你的自我介绍没什么水分，毕竟接下来我们……”

　　“唔……”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话没说完的坎诺特和米兰同时转头：那个从一开始就蜷缩着的孩子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灰色绒毛的兽耳动了动，颦起眉头像是在梦境里几经挣扎，最终才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她的眼睛看了看环境，又看了看米兰——他还没想到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这孩子眼睛里的高光肉眼可见地就暗了下去。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蜷缩得更紧，就像一只试图逃避现实的小动物。

　　“……”

　　米兰张了张嘴，看向了坎诺特；而前面转而用触手开车的坎诺特摇了摇头，黑色的手套隔着头盔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让她安静待会吧，捡你上车之前，她已经哭过一阵子了。”

　　和之前对米兰明暗不定的旁敲侧击不同，面对孩子，这个奸商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意味：“我看到她的时候……算了，这孩子也不容易，所以现在什么都别问，明白了吗。”

　　“……”

　　于是车厢再一次陷入沉默，这一次坎诺特似乎也失去了谈性，他没有继续之前说到一半的话，而是扭回头去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米兰的目光在女孩颤抖的身姿和肌肤表面的源石结晶上停留片刻，最终也收回了视线。

　　——Minecraft……别让我失望啊。

　　他闭上眼睛，不是休息，而是将所有注意力投入了对意识内的自我审视——那片之前并不突出的MC界面，此刻也随着关注变得清晰起来。

　　心形的生命值图标.

　　光泽莹润毫无裂痕，但关于自己的游戏模式到底是【生存】还是【极限】，米兰并没有测试一下的想法。

　　鸡腿形的饱食度图标，没有熟悉的金色描边，看起来让玩多了多模组环境的米兰还有点不太适应。

　　再就是经验值计量条，以及9个快捷物品栏格子——其中第一个，正放着他刚才收纳进去的半包卫生纸。

　　画风显得稍微有些奇怪。

　　但不妨碍他在心底集中精神，试着用各种默念或想象的方式进行进一步的测试。

　　——物品栏。

　　物品栏没问题——(3+1)9格子的物品栏页面随着心念在虚幻的视域中展开，连带着头盔、胸甲、护腿、靴子、副手，共五个空空如也的装备位置一起。

　　以及不出意外的，那个22的4格便携式合成栏。

　　他心下稍安：远的不说，光凭目前已有的东西，就足够他在这片大地的大多数地方生存下去了。

　　——那么进一步呢？

　　米兰稍微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雪，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材料。

　　不管要做什么，在这个MC的框架里总归少不了材料，任何……

　　“嗯？”

　　在这一时他眯起了眼睛：风雪之中，他好像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时间的流逝在沉默中很快变得模糊，似乎并没有经过多久，米兰就感觉车子的速度明显有所放缓——他也确定了之前看到的火光并不是幻觉。

　　因为在这片越加影响视野的风雪中坎诺特的车依然没有迷失方向，他似乎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几经转向就硬是绕过了几处荒野地貌，转进了一片天然的背风屏障地形中。

　　他的车速明显放缓，而火光越发明显。

　　在这个荒野上不知名的角落，几顶大帐篷搭建出了一个营地，帐篷的用料看起来陈旧，但营地的规划却相当有条理。

　　营地中积雪被有意识清理出通道，在节点处挖开火塘支起了营火，坎诺特的车就是从这种通道驶入了营地；似乎是听到了来车的声音，帐篷中开始有人影出现围了上来，透过布满雪沫的车窗，看清这些人影的米兰挑了挑眉毛。

　　差不多统一的厚实白色制服，外套带着浓密皮毛镶边的连帽斗篷的和披肩，看起来像是颇具保暖效果，颜色上却非常能与雪色融为一体，给人以寒冷印象的风格——他不陌生，或者说，至少在这些人还是手机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时，他一点都不陌生。

　　“出来吧朋友，到地方了。”

　　坎诺特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到老地方的轻松，他拉开车门下车拍了拍车顶，跟几个迎上来的雪怪小队成员熟稔地打招呼：“老规矩，货在后面，轻点搬，有几件不太好装的东西。”

　　“嘿！古德英纳夫，这次带了什么好货色？”

　　“动作麻利点，少贫嘴了，这鬼天气……抓紧时间卸货。”

　　“再来个人！”

　　雪怪们显然也跟坎诺特不陌生，没有多余的客套，立刻就开始吆喝人利落地卸车。

　　在坎诺特的示意下米兰也推开车门，寒风对他难以刺骨却也能带来冷意，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转过身小心地扶住后座那个沉默的女孩；女孩似乎也明白了这境况，她依然沉默，却努力地配合起米兰的动作下车，她体表的源石结晶依然刺眼骇人，但米兰的动作毫不在意。

　　“你的人？”

　　跟坎诺特寒暄的雪怪成员转过脸来上下打量着两人，他的表情微妙，没有多说，只是就这样看向了坎诺特；当看到少女身上露出的源石结晶时，他的表情显得更加微妙了。

　　“感染者？”

　　“天灾的幸存者，我在路上捡到的。”

　　坎诺特说道：“这孩子有点本事，我想让她见见你们的头儿，毕竟……你懂得。”

　　“至于这个。”

　　打量完小姑娘之后，他俩的视线一齐转向了米兰，雪怪兜帽下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坎诺特摊了摊手，声音带上了商人的腔调：“嘛，米兰先生，也是我捡上车的，脑袋可能被源石尘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问候过……不过他自称是个工匠，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拒绝这种人才的吧。”

　　“工匠？”

　　明显有着熊类的特征、也就是这片大地上乌萨斯族血统的雪怪成员狐疑地打量着米兰：“就他？这个身板抡得动锤子吗？”

　　米兰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就在俩人闲聊着的时候，米兰忽然感觉半边身子一沉：不知道是因为网传超级泰拉人的笑话还是矿石病的原因，他一直觉得身边搀扶着的小姑娘体重比想象中要沉……又或者也有他“史蒂夫之力”没觉醒到家的原因？

　　他不清楚，只不过少女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他一时没有准备也被拉了一个踉跄——正准备先支起身子时，却忽然感觉周围蓦的安静了下来。

　　有一股冷意，比这片风雪还要寒冷的气息，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看到一个身影

　　“……”

　　那是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一身跟雪怪队员款式近似的白色服装，垂落的发丝比新雪还要苍白，头顶上竖起了一双白兔的耳朵。

　　没有人说话，坎诺特的跳脱收敛了几分，雪怪们也似乎变得安静，就连卸车的人手也是一样，他们的目光带着尊敬和关切，无声地汇聚在她身上。

　　连风雪似乎都在她的身边变得驯服。

　　而这个卡特斯族的女子没有多言，她对坎诺特点头示意，看了看摔倒的米兰和感染者少女——感染者少女也抬起了头，跟她对上了眼神，不知道一时在想什么——而她停顿了一下……

　　“你还好吗?你叫什么名字，嗯……”

　　似乎不太常与陌生人交流的卡特斯女子想了想，表情平静着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然后掏出了……一块包装简易的糖果递了出来。

　　“要吃块糖吗？”

　　几乎肉眼可见的，米兰看到，少女黯淡的眼睛里出现了光。

　　米兰当然不至于连她都认不出来——“霜星走了之后我是一年比一年难熬”，这玩意他几乎都快能全篇背诵了——某种意义上熟的不能再熟的角色当面，他说没有一点心理活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这个时节明显不是什么适合套近乎的时候——霜星很快走向坎诺特那边交流起了货物的事，米兰的目光一直追随，直到有两个雪怪成员走过来他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先交给我吧，放心，我们对处理感染者有丰富的经验。”

　　“？”

　　还没等米兰疑惑，先开口的雪怪成员就直接挨了同伴一个脑瓜崩，后者摘下兜帽，露出相当符合“二次元美化”材质的建模，没好气地吐槽道：“什么叫处理感染者？不会说话别说。”

　　“咳，这孩子应该是有些冻伤和急性感染症状，放心，我们雪怪小队也都是感染者，交给我们来照顾吧。”

　　个子大些的雪怪无辜地摸摸脑袋。

　　行动不便的少女很快跟雪怪一起离开，她回头看了看米兰，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米兰还以微笑，跟上另一个雪怪成员的脚步，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帐篷。

　　掀开厚重的防寒布，一股混杂着皮革油脂、金属锈蚀和浑浊汗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中间夹杂着篝火带来的微弱暖意，却让这股气味显得更加逼人。

　　“……”

　　算了，早也知道指望不上生活条件什么的……

　　或者不如说，这样的生活条件，对乌萨斯的感染者而言，保不齐都已经算得上幸福了。

　　——呼。

　　帐篷里的空间不小，但堆放着各种杂物就显得略有拥挤了：几张用粗糙木板和箱子拼凑的床铺贴边排放，中间是两个用铁皮桶围起来的简易火塘，里面并不旺盛的火焰散发着暗红的光，勉强为整个帐篷驱散着寒意。

　　而几个雪怪成员或是围坐在火塘边，或是窝在床铺上；帘布掀开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道带着好奇和审视的视线齐刷刷聚焦过来，而其中一个看了看情况，粗声问道：

　　“佩特洛娃？”

　　“这又是什么情况？坎诺特的伙计？”

第3章·一个尝试

　　“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人谁啊？坎诺特的伙计？”

　　脸上带着红色冻伤、虽然胡子拉碴但看得出来岁数并不算多大的壮汉粗声问道，他看着米兰的表情带着怀疑，在室内没有穿得那么严实，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和绒毛乱糟糟的熊耳朵。

　　佩特洛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大熊，管好你的嘴，别给大姊丢人。”

　　她侧过身让米兰进来，说道：“这是米兰，古德英纳夫从天灾废墟里刨出来的人，据说……”

　　她顿了顿，语气在这带上了坎诺特那种“好像不怎么确定”的语气：“是个工匠。”

　　“工匠！？”

　　这个词好像一下在一众雪怪里激起了化学反应——围在火塘边的几个雪怪成员都抬起了头，窝在床上的睡着的没睡的也竖起熊耳朵探出脸来，他们眼神里依然还有怀疑，但更多的是被惊讶和某种急切的期盼取代。

　　“文化人啊！”

　　“真的假的？”

　　原本低声交流的雪怪小队成员们登时窸窸窣窣起来，一个略瘦小的、鼻梁上架着裂痕镜片的年轻人猛地站起来，凑近几步看着米兰的脸，眼镜背后的眼睛闪着光：“你会修东西？会造东西？能看懂图纸吗？知道怎么……”

　　“俺那个弩机，扳机**老是卡住，射不了几发就得看天命了，那玩意能整活不？”

　　“还有取暖炉！之前从黑狗那抢回来的源石炉子老熄火，热力也不够，烧水都烧不安生！你会摆弄源石器械吗？”

　　这些大部分是乌萨斯族的雪怪成员纷纷急切地发问，语速飞快还带着俄语系特有的舌音，米兰穿越倒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解决了语言问题，但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是让他颇感觉招架不住。

　　更闹心的还不止如此。

　　“还有俺的护甲片，这豁口老刮衣服……”

　　“你可再别老惦记你那个护甲片了大不了自己卸下来磨磨，我说营地的储水罐接头有点渗，天一冷就冻住……”

　　“还有大老爹那边，盾卫的装备也……”

　　更多的问题一股脑地涌上来将米兰包围，听得出来着实是有够七嘴八舌的——长期在恶劣环境和匮乏资源中挣扎的人，对“技术”有着近乎本能的渴求；帐篷里原本的冰冷和疏离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是一种混杂着焦虑的热切。

　　米兰只觉得人都麻了。

　　他的感觉远远不是什么“措手不及”可以形容的——他能感受到这些目光中的期冀，本质上应该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的眼神，却让他不得不有种被一群狗熊（字面意思）似的乌萨斯人逼到墙角、一副强人锁男男上加男的模样有向满身大汉演变的错觉。

　　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

　　在这一群小狗熊的包围中，只听佩特洛娃一声怒吼，母熊在熊群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帐篷里的嘈杂；她挡在米兰身前，深色的眼睛严厉地扫过众人低喝道：“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