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易
“乌萨斯就不能多修些路灯吗。”
米兰叹了口气。
从阿撒兹勒火场逃出来对米兰而言并不算困难，他只是拣着更密实的填充层挖了几下，就轻易挖出一条能容纳自己、从完全不存在路的地方行走的通道。
从更阴影的地方回到路面，米兰没有卸甲而是就这么在阴影中行走着，越发厚积的天灾云遮蔽了双月的光，让他的盔甲即使有金属表层也难以反光，像幽灵一样潜藏在阴影之中。
虽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就是了。
但对那些幽灵而言，米兰明显感觉更像是幽灵：极其沉重的盔甲在他身上悄无声息，却足以让所有受惊应激的人第一轮攻击毫无建树；而米兰的反击则干净利落，根本用不上第二下，就能把他们一起整整齐齐地挂到墙上。
从阿撒兹勒周围校准方位并没有花他多少精力，毕竟光是踩点的这段日子，能源研究所周围的街区路线他早就烂熟于心，这会作为半个睁眼瞎都能认得清路线。
只是在他临近能源研究所时，就能听到越发清晰的喊杀声，那是冲突和混乱的声音，这一夜米兰屡见不鲜。
——博士刚醒的时候是必须得打一波整合成员祭天祭地吗？
米兰翻了个白眼，提着长枪趁着夜影加快脚步一路冲了过去。
转过街区在一下明亮的火把光亮中，米兰一眼就看到了阵线保护之后施法的阿米娅、阵前如礁石般巍然不动的罐头卫士。
还有……
“【火把】……”
米兰眯起了眼睛。
第100章·混战，行动后
真用过火把的朋友可能比较了解，在很多游戏和影视作品里，火把的出现总是容易带给观影者一个误解，那就是：当你点了这么个玩意走夜路的时候，照明能力其实相当可观。
那么这东西照明的性能真的有那么可观吗？
……如有。
还是那句话：真玩过火把的朋友大概明白这东西真正的性能只能说凑活着用着实堪忧，它可不像影视节目里那样，只要出现就好像能照亮主角周边好大一片范围，让观众连摄制现场的灯光都一并下意识地归纳进去——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抛开现代科技额外加料的狠活，这东西在地球online怀旧服的主要性能更多的是震慑夜行的野兽、观察足够近距离的地形。
以及给自己壮胆……当然，你要是考虑拿这东西当作武器，那当我没说。
所以现实中的火把和自己制作的【火把】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这一点米兰一眼就能认得出来：MC火把只要“你不加什么奇怪模组给自己上难度”就称得上永恒稳定，它自身具备14级的光照强度，意味着哪怕每向外1格距离光照强度衰减1级，也能向外辐射出远超现实火把稳定性的照亮范围。
更不用说那连火焰都一并呈现出像素画风的标志性——让米兰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他可以确定，这群人硬要说水平比普通暴徒强点也有限，绝对不是他曾赠予过火把的雪怪小队和感染者游击队；而这东西现在流到了这些人手上……倒是不能排除爱国者认个死忠、将他留下的这东西也作为物资上交给整合运动本部的可能性。
但简单的推理一下，米兰更觉得老爷子带着他家的兔子、在塔露拉的要求下跑这个街区来、啃自己这么个硬骨头的可能性来的更高。
——嘶……情况好像复杂起来了。
这一分从心里萌生的疑惑，让米兰没有第一时间跑去给罗德岛解围——事实上看阿米娅他们都出来了，还有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已经握上平板电脑的模样，他猜也猜得到“营救博士”这块主线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光凭这些个散兵游勇，还远不是罗德岛干员们的对手。
情况也不需要他来解围。
所以他悄咪咪摸出了短弓，启用了短弓上强化的【瞄准】能力；随着他的手指搭在弓弦上空捏不引，眼前的视域立刻像装了望远镜一样将远景拉近扩大，显露出清晰的细节。
——让我看看，这螳螂后面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怪东西……
敌人的数量很多。
整合运动的暴乱分子起先还只是在街上游走放肆的队伍，但是随着冲突打响愈演愈烈，动静越发扩散，便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那些暴徒跟在暴乱分子的后面，像蜂群一样咕蛹咕蛹地涌来，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嘶吼；源石技艺的光芒夹杂在燃烧瓶的火光里不规则地闪烁，和罗德岛一方反击的光轨交织在一起。
相比起情绪异常高涨到近乎疯狂的整合运动，罗德岛一边的情况表面上安静地近乎诡异。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罗德岛内部的通讯频道里，博士简洁的指令和PRTS的提示声如冰雪般剔透。
“以Ace为轴心，近锋阵线顺时针收缩15度，远程火力清除光源。”
“干员临光，你那边的防线有缺口预兆，在……很好，危机解除。”
“右翼出现伤员，后备人员轮替，医疗组就位。”
那个底气都还有些发虚的声音在他们的耳麦里响起，明明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缺乏力量，却好像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那命令简洁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但令人惊讶的是，PRTS系统仿佛能读取指挥者简短命令背后的思想一般，随时在间隔中补充着具体到个人的行动建议。
两个声音的相互填补就像经过了无数次演练一般精准。
而罗德岛的干员中新人虽然惊愕，但在下意识服从执行中很快便意识到了变化：阵型如精密构件运转般进行着微调，原本在抵抗压力中感觉滞涩的行动瞬间变得流畅而高效——狙击和术师干员的远程火力点掉了整合运动的光源，立刻在兵员素质低下的他们中掀起了混乱，让他们得以按照指令挨个打散敌人的施压锋线。
罗德岛的老资格干员则是纷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感慨？怀念？熟稔？甚至愧疚？
或许兼而有之吧。
但是包括Ace在内，数量不多、但此时已经成为罗德岛中流砥柱的老资格干员们都以比年轻人更高的服从度接受了命令——他们的服从也打消了年轻人的些许怀疑，就像润滑剂一样让整个战斗阵型顺畅地变化。
PRTS系统提供的战场信息被博士高效地理解成抽象化的数学模型，再反过来变成命令一条条下达了下去；作为火力单位的阿米娅守在博士近前，一边保护博士一边也提供着术法火力。
战场上唯有罐头的成员并没有接入罗德岛的指挥链路——阿米娅正想提醒博士，却听到博士从指挥终端的画面上抬起头，用指挥链路之外的声音小声说道：
“盟友……他们的位置，这样就好。”
“什么？”
阿米娅愣了一下。
“如果指挥不动，就不要强行指挥，由我们配合他们。”
记忆一片空白、唯有在指挥战斗上本能熟悉的博士看着那些撤去了斗篷、在昏暗中依旧显眼的白色甲胄，小声解释道：“他们的防御很强。”
“利用他们的稳固性作为支点，他们的防御力和点位分割战场，我们依托他们防守侧翼确保后路，作为虚拟阵地迎击敌人。”
PRTS构建的战场态势信息以惊人的速度刷新，每一个单位的信息都在即时被量化，而博士指挥战斗的风格就像单纯地解题，将这些信息编织成了无形的丝线。
而对于他触及不到的友军，他直接将其视同“桩位”将防线分割，化为战术棋盘上客观存在的“格子”；罗德岛的干员是在格子之间穿行的棋子，两者整体从另一种高度上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战术结构，恰到好处地撬动了整个战局。
“阿列克塞先生！”
“请A1部分向前进行缓进！A2部分加速右行，打开正面！”
“只要像之前一样维持阵线就好！不用强求杀伤，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博士的指令透过阿米娅的转述才能传递给罐头成员，阿列克塞挥手下令，罐头的卫士们立刻执行——他们沉重的步伐和坚固的盔甲仿佛一道移动的墙，而沉重的打击劲力全然像是米兰的翻板，为这道墙附加上了难以碰触的荆棘。
原本可能陷入混战的局面，在博士接手后迅速变成了一场有条不紊的防御反击；整合运动的人数优势在这精准到残酷的战术面前，显得那样笨拙而无力。
至于阿列克塞，他的心底已经满是震惊。
——这就是大人预先规划的人，这就是大人施以关注的组织……这就是，罗德岛吗？
阴影中的米兰将一切尽收眼底。
阵线从防御到反击的转变，罗德岛干员行云流水的配合，甚至阿米娅充满希望的信赖，战场局势在卓越指挥中发生的倾斜——当然还有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执掌了整个战场上无形的丝线。
哪怕现在是失忆状态。
“厉害啊……”
这个确实不得不说，不服不行——米兰在面具下面暗暗咂舌：虽然说起来挺地狱笑话，但哪怕是刚刚睡醒，这份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战术素养也丝毫没有褪色，兼具宏观布局和细节洞察的能力更是像玩家打游戏一样，带着某种过于理性的透彻精密。
米兰觉得自己打游戏都够不上这个水平。
“巴别塔的恶灵”……嗯，虽然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上岛后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罗德岛的饿灵”就是了。
“……”
原本汹涌的人潮变得稀疏，呐喊声也变成了惊慌的逃窜声——在势头逆转的罗德岛反击面前，缺乏组织、只凭一腔狂热行事的暴徒很快被打掉了锐气；逃跑的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本就混乱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
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满地狼藉。
“咻——！”
在罗德岛还正打算进一步剿灭最后的反抗时，箭矢从阴影中瞬间掠过战场，袭向仅剩的几个反抗者；重箭穿身让首当其冲者像被车撞了一样，仿佛全无预兆地就整个人打着旋飞了起来，将身边的同伴都撞成一地的滚地葫芦。
寥寥几箭，原本看起来还很有骨气的整合成员就再也顾不上热血上头，而是连滚带爬地追向溃散的人群，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德岛没有追赶——毕竟罗德岛本来也不是来打剿灭活动的，而且人终究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经过这一场遭遇战哪怕博士指挥地再是精妙，也无法否认干员们都感受到了无法忽视的疲惫。
米兰也没有去追。
狼藉的残局上MC火把特殊的照明领域非常显眼，米兰拾起了火把，默默地塞进物品栏，转而走向了罗德岛；罗德岛的成员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紧张让他们抖着手臂也举起武器——反倒是还在他们之后，阿米娅先惊喜地叫出了声。
“米兰先生！”
“我来晚了吗。”
面甲下面传来米兰带着调侃的声音，在一众罗德岛干员放松下来的表情里，Ace向不知道那边的制高点方向摆了摆手，阿米娅则向着米兰挥手，看他走过来才说道：“没有那种事，支援来得非常及时！”
“只是射了几箭吓人而已。”
米兰摇头，阿米娅见状则笑了起来。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知道赫拉格先生和阿撒兹勒那边……”
“放心，没什么大事。”
米兰说：“他们运气不好，那边正好在被暴动席卷的位置，房子是烧的差不多了，但人没问题。”
“现在应该在老爷子的安排下去我的据点了，一时半会问题不大，就是可能会麻烦罗德岛一段时间。”
“怎么能算麻烦呢，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事，何况还承蒙赫拉格先生的帮助。”
阿米娅认真地摇头，米兰于是也笑了起来；他看向重新略显狼狈但还算严整的罗德岛队伍、还有重新集结部队的罐头小队——说个挺冷笑话的事就是，说来可能没谁相信，但当前状况场上体力最充沛的，可能还得是他这群重甲的卫兵们。
哪怕是经历了一场激战，【炖大骨】浓郁馥郁的香味依然没办法被掩盖过去……让不少罗德岛干员表情贼拉微妙的同时，也让这战斗留下的惨烈场景中平添了一丝黑色幽默。
只是罐头的成员早就已经习惯，对这件事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做的不错，大家都辛苦了。”
米兰摆了摆手，罐头成员立刻纷纷肃立，阿列克塞挺直身体回道：“是！大人！”
随即，就算是他都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大人，这位博士的指挥……真的是，非常厉害。”
“我知道。”
米兰点头，视线越过了Ace和阿米娅，落在了他们身后那个一直静静站立、面容和身形完全被宽大制服和兜帽遮掩住的人身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罗德岛的干员们和罐头的成员才经过一场并肩战斗，相互之间才变得热络，就在这个时候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两边的两位关键人物、据说可能是己方的高层和对方领袖早就认识的风言，让他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啊！博士，这位是米兰先生！”
阿米娅连忙介绍道：“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重要盟友，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可能不会预先这么顺利找到这里，而是会碰到更多不可预料的麻烦也说不定。”
她又转向米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什么说，只能干巴巴地说：“米兰先生，如你所见，这位就是博士。”
第101章·孤岛
【博士】
毫无疑问的，这个称号对应的角色对米兰有着十足特殊的意义。
阿米娅介绍的话语都说得干巴巴的，唯有长长的兔子耳朵绷得笔直：她真的需要为米兰介绍博士其人吗？
明明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知晓博士藏身于此、自称跟罗德岛打过交道却没人认识、连凯尔希医生都表现出那样奇怪的态度——虽然说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本就认得博士，这个猜想成立的可能性好像反而更高；但如果他早就认得博士的话，那……难不成，还是在她之前、在罗德岛、甚至巴别塔之前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跟博士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阿米娅不由得有些紧张，紧张到明明就在罗德岛的队伍中，连Ace都还在身边，她都下意识在袖子里握紧了手掌。
米兰看着博士，这个被阿米娅叫作博士的人也看向米兰：两者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米兰能看到对方比自己要低一些，在近距离下能看得出来，对方虽然被宽大的外衣和兜帽裹得严严实实，兜帽的缝隙间双眼也依然清澈而又深邃。
带着像是刚刚苏醒的懵懂，又仿佛有着能洞察一切的透彻——即便是在眼下的这个状态，米兰也能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里隐隐带着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之前，他对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妹子的惊讶都少了一些。
两人都是在沉默中互相打量，短短数息时间在旁人视角里仿佛被拉得很长；最后还是米兰先开口，隐含着过于复杂以至于反而显得平静的情绪。
“很精彩的指挥，着实超乎我的预料，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
“……谢谢。”
博士"Wy。i冷亿祁俬邬揪似镹扒似乎愣了一下，对这种颇为直接的称赞她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是思考着“怎么好像什么人都认识自己”还是怎么样的问题，她又是沉默了几秒，才用还有些沙哑生涩的嗓音回答道：
“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他们，也很优秀。”
“他们是什么水平我还不清楚，我们之间商业互吹这茬就免了吧。”
米兰从头盔下面发出带着笑意的声音，阿米娅见状大大地松了半口气，插话道：“不好意思米兰先生，打扰一下，虽然不知道您跟博士以前是什么关系……”
“但是，博士她，好像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失忆了？”
米兰顿了顿，全覆盖的头盔在脑袋上忽然消失，露出一张称得上年轻的面庞，带着微微皱眉的表情看了看阿米娅，又看了看博士。
“一点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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