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如果有这样一层血缘的关系，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
……
不管是谁的儿子，秀赖此刻都已经乱了分寸，以他的能力，尚且还判断不出眼下这一步会导致什么后果。只觉得处在风口浪尖上，迫切地想要找一个港湾。
“长生不死的魔药，竟然……就这么轻易地……”
“不要误会，秀赖公，这种药可不能让你‘长生’。非要说的话，它反而会令你的寿数大减。”影武士倒也没像传销那样给他洗脑，反而是如实相告，“究其根本，龙丹的作用，是让你在短时间内获得‘龙’的种种特性。”
“力量、速度、尖锐的爪、坚硬的鳞，以及超强的自愈能力。但……”
他挥了挥手，一队官兵扛着一个铁笼子跑步进场，哐当一声，将笼子重重砸在地上。
“他带了个什么玩意儿上来？”胖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番，竟然一时不能分辨，“好像是个四条腿的动物？”
“不，胖虎……”小夫明显看得更清楚些，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这是个人。”
————
“啊————！！！”
笼子里的生物忽然发出一声咆哮，猛地冲上来，狠狠撞在铁笼边缘，将它的四角撞得晃动不已。里头的铁链钉穿了他的四肢，但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发疯地撕咬铁笼。仔细看去，他的身体早已扭曲得不成人形，脊背生出突出的剑骨，皮肤之上爬满鳞片，瞳孔更是完完全全地变成了蜥蜴般的竖瞳。
紫红交加的鲜血从身体中迸裂而出，洒在铁笼周围，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
秀赖被吓得面无人色，险些一根跟头栽倒。而周遭那些士兵们却对此毫无感觉，不如说，他们的脸色惨白到有些吓人。
“我说过了。”影武士淡淡地重复道，“这可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
第三十九章：你们玩空城计，我就乘虚而入
“这……这是……”
秀赖极力压抑住震惊与恐慌，作为一个凡人，他做的已经相当不错了。
眼前这头半人半龙的怪物，恰好符合“有点像人又不是人”的定义，足以触发大部分正常人类的恐怖谷效应。再加上他的手扒拉在铁笼边缘，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瞪得老大，浑身上下都在冒血，这幅如同在受刑的姿态，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家伙，之前是个人啊。
“你对我的士兵做了什么？！”秀赖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非常大，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内心的亏虚，“他们在这种危难时刻，还选择留下来，与丰臣家同生共死，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早知道服用龙丹会有这种后果，我……”
甲胄之下的身影沉默着，没有接他的话。
秀赖像是被无声扼住了喉咙，后半段话最终也没能说出，不甘地咽回腹中，
“这种拙劣的表演就免了吧，秀赖公。我只是在告诉你，龙丹这种东西，并不是为你准备的。”
影武士的声音无比平静，好像在述说着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公理，“为了维护丰臣家的统治，任何事情、任何人，你都应该抛之脑后。对每一个坐上王位的统治者来说，这都是必修课。”
“当啷——！”
他随手丢进去一枚金币，这头可怜的生物像是嗅到骨头的狗一般，飞扑上去，对着金币又舔又拜，还发出令人费解的呜咽声。舔着舔着，他的身体慢慢缩小，身体上龙的特征也在逐渐褪去。
“如果你已做好了相应的觉悟，那么……”
“这一份，才是我们为你精心准备的。”
官兵一脸敬畏地捧上一把武士刀，不知怎的，秀赖总觉得这份敬意中，十成有九成九是给这把刀的。他连看都不看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公一眼，献上宝刀后，便自顾自地退了下去。
烛火闪烁，光影变幻，秀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谷仓投射下的阴影包裹，反而是影武士站到了光中。
“铮————”
刀身缓缓出窍，一股轻微的共鸣声从中传来，于瞬息间，斩断了屋内所有人的影子。
约莫一尺的长度，要略长于一般的武士刀，没有花里胡哨的刀镡和坠饰，只有那抹艳丽的绯色，介于红和粉之间，如同一块遗世独立的水晶。它同时兼具了礼器的华美与兵器的冷冽，如同一束降临到人间的绯光，被凝固成金属，打造成了刀刃，竟看不见一丁点瑕疵。
尽管丰臣家逐步走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全日本的刀匠，曾经都以进贡给丰臣家为荣。
秀赖自小就见过无数刀剑，眼光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不需要上手，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把削铁如泥、断发如雪的好刀。哪怕只是将手掌轻轻贴在刀刃上，都不需要用力，皮肉便会被剑气所伤，淌出鲜血。
“好刀，真是好刀……”
秀赖也是武人，接过刀的一刹，他短暂忘却了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惶恐不安，细细端详起来。
从泛着绯色冷光的刀身侧面，他隐约看到一头巨龙缓缓游过。
“敢问，这是出自何家刀匠之手？我要赏他，重重赏他！能打造出这般绝世罕见之物，即便开口要一座金山银山，也理当应允。”
“我就将这当做夸奖收下了。”影武士笑道，“不过，很遗憾，以你的级别，想要拜遏这把刀的创造者……还远远不够呢。”
“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姑且就认为，这把刀的缔造者，是一位‘神明’吧。你们的国家已经有八百万天神（日本的神道教思想认为，神灵普遍存在于万事万物中，哪怕是一粒灰尘，都寄宿着原始的神），再多一位也无妨。”
“这是【绯神】锻造出的眷属器，接纳了它，就意味着你自愿成为绯神的眷属。”
“绯神的……眷属……”秀赖咽了口口水，他半举起武士刀，将其放下烛火下观看，心思如墙壁上的灯影一样，浮动不定，“你的意思是，我要向这个神明称臣？”
“我说了，你还没有那个资格，这只是一次性的合作。绯神将眷属器暂借给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将好好利用它，将既定历史改写，作为对他的报答。”影武士淡淡说道，“当然，如果在使用过程中，你进一步发掘出了它的真正力量……那么两说。”
丰臣秀赖，堂堂大阪城主，天下人的儿子，却被说连当另一个存在眷属的资格都没有，这让他多少有点受伤。
绯刃察觉到他的动摇，那抹暧昧的光芒也跟着若隐若现。
“总之，以上就是我们能给出的全部赞助了……即便有了外力，是生是死，是存是亡，最终仍旧取决于你自己。”
“不过，秀赖公，我们难得来一趟谷仓，不如趁此机会，再把老鼠清理一下……”
“咚————！！！”
毫无征兆地，影武士双足蹬地，依稀能看到，他的脚踝部位射出两股倒锥形的淡粉色火焰。他的身体瞬间拉升，撞破屋顶，从胖虎和小夫中间的位置穿梭而出，将两人齐齐震了个踉跄。
纷飞的茅草与破瓦中，湛蓝色甲胄在月光照拂下，显得更加清冷。那副漆黑长角的鬼面具下，依旧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唯有两道赤色光点，如同大雾中的尾灯，在半空中划出两道骇人的痕迹。
“要是让老鼠们偷走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不好了！”
————
“嘶……”
划亮火柴的瞬间，光影照射着空旷的房间，在墙角处，莫名多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振袖和服，留着几乎能拖到地面上的乌黑长发，衣着刺绣华美至极，腰身纤细，盈盈一握。静香很难从面容上判断出她到底几岁，体态轻盈如少女，神色却有着为人妻的端庄从容，娥眉微蹙，面色白净，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静香。
准确说，她的眼神非常空虚……如果远远撞见，你可能会以为她是在看着你。等走近了之后，你打算和她打个招呼，才发现她压根都没看你，而是将目光直直穿过你，凝望着你身后的虚空。
如果换个滤镜，这镜头妥妥就是恐怖片，也得亏遇到静香这号见多识广的，第一时间没给吓住，反而从对方的装束打扮上，精准推断出了她的身份。
“茶茶夫人？”（丰臣秀吉的侧室，丰臣秀赖的生母）
“……你们喜欢玩空城之计，那，我就来个趁虚而入。”
茶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美艳而又诡异的微笑。
“源次郎呢？”
第四十章：tm的，真是被看扁了
“信繁大人自然不会在这里。”静香丝毫没有被她的诡异姿态吓到，照旧管自己用火柴连点两盏灯，一边说道，“此刻，他应该是在临时阵地的军营里休息，准备应付明天的作战。而且……请您不要误会。”
她义正言词地说道，“我和信繁将军，并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
“哦～～是吗？”茶茶点了一下自己粉色的嘴唇，饶有兴致地看着静香，像是在看一只有趣的小动物，“真可惜，源氏的巫女，你错过了一个此生仅有的好男人呢。”
“那倒未必……”静香在心中如此想道，没有直说出来。
又也许是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屑被捕捉到，茶茶的嘴角再度划过一丝浅笑，拢了拢自己的袖口，“你已经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这和您无关。”静香开始展现出不输给大雄的话术对线能力，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可能的破绽，还反将一军，“德川大军压境，您作为秀赖公的主母，大半夜来我的房间，就是要讨论这种无聊的事嘛？”
“那有什么办法，我是女孩子嘛，我又不能像你这样，有神奇的力量，动动手指就能呼风唤雨。听说德川家那边有一个‘稻姬’，能将苗刀使得虎虎生风，我也去试了一下，结果差点把手指头割破。我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再努力也做不到啊。”
茶茶摇了摇头，抱怨一句，很快就放弃了日式淑女的“跪坐”姿势，懒懒散散地往桌子上一搭。动作、神态、眼神，都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很难想象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岁月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然而，这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或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事情，是茶茶夫人力所能及的。”静香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题带入她希望的领域，“我听说，最近几天，丰臣家开始给官军发放一种特殊的药物。这些药物未经检验，对士兵的身体会产生何种效用，是否会衍生出疾病，全都是未知数。就这么贸然使用……”
“你是从未来世界来的吧？”
茶茶唐突地打断了静香的话，抛出的问题，更是将她准备好的后手尽数击碎。嘴唇嗫嚅，几次想要张口分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的，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的结局……”茶茶释然地笑了，好像一趟坚信的旅程即将到达终点，终于可以休息，卸下肩头的重担，“我们快死了，对不对？”
“……”
亲口说出事实，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但，静香略显苍白的嘴唇，在茶茶眼中，几乎等于默认。
于是，她的笑靥越发灿烂，“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见证了身边之人的死亡。我的爸爸自尽而死，他的脑袋被织田信长砍下来，做成了酒杯。我的兄弟，也都被秀吉杀了……我的童年记忆，除了血、火和刀光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是在死神的脚步声中度过的。我总觉得，有几次他快要追上我了，却又故意放我离开。好像要看看我在这个荒乱芜杂的世界，到底还能活成什么样。”
“起先，我害怕他；后来，我习惯他；再后来……我甚至希望他早一点到，把我带走。不管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必定都要比这里更好。”
她诉说着麻木而又悲凉的自白，嘴角却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死亡对她来说，仿佛只是一个迟到的约会。
“我去哪里，死神就跟到哪里。权盖天下的丰臣家，好像也没能避免呢……呵……哈哈……”
“你看到了吗，源氏的巫女？死神的影子，已经盘踞在大阪城上空，等待着收割他的祭品！”
“所以，千万不要担心，来自未来世界的巫女。所有人都会死的，我、秀赖、源次郎，还有许多许多人……这一次，是要算总账了，没有人可以逃掉。”
静香从未见过这种眼神，麻木中，掺杂着可怖的疯狂。
“你们不就是为了确保这个，才出现在大阪城的吗？”
————
“历史有其既定的因果，丰臣家的败亡，说到底，也是一连串前因导致的。”静香还是没有把话明着说开，只不过，话里话外，也算认下了茶茶所说的那个结局，“我们和丰臣、德川两家都没有仇怨，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希望历史能回归到其最初的样子，仅此而已。”
“……”茶茶用那种落入虚空一般的眼神凝视着她，良久之后，她再一次笑了。
“既然这样，你要找的人，大概就是在几天前，突然出现在天守阁的影子武士吧？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盔甲，总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秀赖被他吓唬得一愣一愣，不管他说什么都照着做了，但我能听出来……”
“此时此刻，丰臣与德川双方的胜负，已经变成你们两方争夺的筹码了，对吧？”
茶茶的语气有几分超脱，有那么几秒，静香不禁要怀疑，这个女人真的是战国时代的人吗？仅靠如此稀缺的信息量，竟然就能拼凑出，无限接近真相的推论？
见静香半天都不说话，茶茶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
“其实，我是完全无所谓的。现在也好，未来也罢，我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
她向着窗外的夜色遥遥递出右手，仿佛在邀请男舞伴来牵她，娇嗔的笑容中，竟有几分陶醉。
“大阪城陷落后，我将和源次郎……”
“在同一天死去。”
……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能坦然相对，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在意了。
静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茶茶来说，丰臣秀吉可以算是分量十足的“仇人”，而且还是血海深仇的那种。彼时，秀吉还是信长麾下的马仔，兄长、父亲的惨死，其实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她将自己献身给秀吉，究竟是何用意呢？仅仅是弱女子在乱世中无奈的一次押宝，还是说……
她本身就乐于见到，丰臣家的一切覆灭成灰？
“你要小心点哦，除了龙丹之外，他身上还有别的小玩具呢。”
留下一句好心的提点后，茶茶随即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中闪烁着莫名的期待。
“大阪城……明天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让我们心怀希望地期待着吧。”
————
“咚————！！”
一拳砸落，屋顶的瓦片被冲击波掀开。连着滚了好几圈的小夫，被一只忽然探出的大手扣住脖颈，缓缓提离地面。与之相对的，是鬼面具后那两枚赤色的光点，他分明看到了某种机械结构。比起人类的瞳孔，这更像是机器人独有的光学镜。
“呜……”
他拼命敲打，但这只大手的五指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两个带着玩具的小鬼，就敢掺和进这种层次的赌局里……”
他的目光落在卷轴上，不屑地冷笑一声，“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第四十一章：他已经，不再是你们的伙伴了
“放开他。”
胖虎单手插入屋顶层层叠叠的瓦片中，五指反扣，稳住了下落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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