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时空大劫案 第82章

　　“我听说过前朝皇帝的一些事，他……只是性取向有点问题，总体来说，并不能算特别昏庸无道的程度吧？”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新时代了呢？你们明明连王莽这个人都不了解，谁都没和他相处过。即便新的时代开启了，并不代表困扰着上一个时代的问题就会消失啊。如果不是武装政变的话，基本就等于继承了原来的制度和政治框架，无非是换了他自己的人来分蛋糕而已。”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死心塌地地相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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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愚昧的年代，思考，向来都是贵族的特权。大部分百姓是不会思考的，摇旗呐喊的人说谁好，谁就一定是好。

　　至于“为什么”，他从未想过。

　　————

　　但，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如期发生。

　　一切时机都成熟了，王莽那边却沉寂了许久，他的政治集团没有再大张旗鼓地宣传什么，那永不停歇的祥瑞现象，也在忽然间沉寂了，好像之前每天的产出是在做梦。儒生们不再拿着大喇叭宣传王莽的种种好处，前来长安的百姓们，也被接连清理了出去，总之，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突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个齿轮都训练有素地停下。

　　原本轰轰烈烈的暴风雨，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遏住，隐忍不发，整座都城上空，盘踞着令人不安的阴云。

　　连着几天，王莽没有露面，称病修养。在这种已经暴露意图的情况下，这一举动无疑十分危险。

　　他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回王府，一脸数日，未曾留下任何信息便人间蒸发了，为这场众所皆知的篡位，猛地踩下了刹车片。

　　朝堂之上的局面，因而更加诡谲。

　　————

　　“哗啦啦——”

　　不远处的小瀑布从山顶砸落下来，发出一成不变，却又治愈人心的响声。大雄环顾四周，是一片相当开阔且整齐的四方形田地，依山傍水，周遭就是一座瀑布下落形成的小石潭。田地旁边，立着一座精致的木屋，虽然很尽力地模仿农家的结构了，但从各个细节，还是能看出其完成度之高，完全不是普通农民能负担的起的。

　　除了这间房子之外，附近看不到任何建筑，像是为他单独开了这么一片田。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一掌之合。居然能从长安一路找过来……”

　　如同田间老农一般，坐在自家门前的小竹凳上，晒着太阳的王老爷子，微微撂下草帽，挑起眉毛看向来人。

　　“西域人还真是不得了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最后的决心！

　　“这里是……？”大雄环视一周，不禁笑道，“你的秘密基地吗？”

　　“我听不懂那个词是何种意思。”王莽将木门缓缓推开，“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都到这里了，实在没有退缩的必要。大雄按照礼节，说了声打扰，便俯下身，跨过门槛。木屋内部的构造远比外面看上去要大，空间分布得十分均匀，且令人感到舒适。

　　很显然，如此豪宅，自然是专门为了王莽一人而设计的。进去一看，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各个房间里堆放的不是农具，而是古书抄本，茶罐与酒坛分列两侧，虽然外表和农居有那么一丁点接近，但细看之下，和大雄在铜心村所见到的居所内部完全不同。

　　简单来说，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落座后，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主动起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分明是朝中众人想都不敢想的最高礼遇，在这间屋子里，却如此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好像他已不再是权倾朝野、掌控一切的大人物，而是一个稍有点格调，在乡下修了别墅的贵族老爷子，亲自招待上门的贵客。而大雄，则是心安理得地享用着一切，两人在这间世外桃源里，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你的病早就好了吧？”呡了一口茶，舌头险些被烫掉一层皮，大雄忍不住吹了吹热茶的表面，“一直呆在这里没关系吗？你不在的日子，朝廷上的局势可是每天都在变化哦。”

　　“……大雄，你有想过，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王莽忽然问了一个很抽象的问题，“你的葬礼上，会有人为你吊唁吗？”

　　大雄一时间怔住，老实说，他没有想过。对他而言，死亡还是一个太遥远的课题。尽管奶奶已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用生命的最后一程教会了他何为死亡，但，在大雄眼中，这似乎只是一场分别。内心深处，他坚信奶奶还“存在”于宇宙之间的某个地方。

　　【花园】之行，让他彻底明白了，所有生命的灵魂，最终都会在这片美丽至极的疆域安眠，自己将来也是一样。如此想来，死亡，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上了年纪后，总是会想东想西的，顾虑很多事情。”王莽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眺望窗外——在那里，夕阳已经沉入地下，光芒逸散在地平线之上，与远处的群山融为一体，“我死后……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名号，被人称呼呢？”

　　“这种事情，生前是不可能知道的吧。”大雄本能地想起了时光机，又不禁感到好笑——这么想起来，每次去22世纪的时候，正常时间线的自己肯定早已寿终了吧？一想到世界上不再有自己存在，哪怕是大雄也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淡淡的忧伤。

　　“秦灭六国，汉再灭秦，一直到今天。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靠着武力打下来的天下。我即将要做的事，在此前的历史中没有先例……曾经有人走到和我很接近的位置，但，如今的我，已经超过了那个人。”

　　王莽缓缓开口道，“朝堂之中有这样一句话，‘行霍光故事’。”

　　“我不太懂，霍光是……”

　　“哈哈，也对，你是西域人呢。”王莽释然地笑了笑，对于他口中的“霍光”，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你就当他，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我吧。”

　　“自那个时代以来，权臣之极致不过霍光，权臣之顶峰不过霍光，而权臣之结局，大抵都不如霍光。”

　　“迈出这一步后，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都只能，永不停歇地在这条道上奔跑下去。”他的眼神第一次显露出些许迷茫，喃喃道，“在前面等待着我的……到底会是什么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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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雄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权力总会改变一个人的人格，这一点，大雄深有所感。他也曾品尝过权力的甘美之处，仅是一个小小的地下王国，都让他找不着北了。（该段剧情出自《大雄的地下王国》，哆啦A梦用道具，在后山地下创造出一个给孩子们“避难”用的小王国，担任国王的大雄很快就飘了，仗着权力，不停使唤同伴们干活。最终被胖虎等人用武力推翻，可谓寓教于乐的一集）

　　而此刻，即将向权力最高峰进发的这个男人，却表现出了不安和惶恐。

　　“你……是想放弃了吗？”

　　“哈，很可惜，已经没有放弃这一说了。”王莽苦笑着摇了摇头，“大雄，你觉得……到这一步，在背后支持着我的力量，仅仅只有百姓和儒生的摇旗呐喊吗？”

　　“不，早就不是了。民意的力量，说到底也只是民意，是我最开始用来保护自己的本钱，能够让其他人看到我的价值。如果仅靠他们，大概只能保证我回到朝堂之上，安安稳稳地做一辈子官，直到一只脚踏进棺材吧。”

　　“世家。”

　　“压在这片土地上，分割了所有利益，并企图得到更多的……世家。是他们的支持，才让我有了改天换地的资本。”

　　王莽双手交叉，眸光深沉，像他在这个时代唯一信任的人，解释着权力运作背后的游戏规则。

　　“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发展了数百年，在我死后，也将继续下去。对他们来说，皇帝本身不重要，只要保证他们在土地、人口方面的利益，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说到底，王氏一族本身便是最大的世家，而出生于此的‘我’，理所当然地被他们视作自己人。”

　　“他们相信，只要我上台，就能划分给他们更多的利益……因此，我现在被牢牢绑在了所有世家的船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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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力的运作规则，比大雄想象的还要复杂，原本以为是最大依仗的民意，现在看起来，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罢了。利益集团的一致认可，才是王莽得以上位的真正原因。

　　“换言之，你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点‘决心’对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王莽苦笑了一声，“最后的一点点决心，可是相当难的啊。毕竟，在没有动手之前，我依旧是大汉的忠臣，是世人心中的周公，真的动了手后，会迎来什么结局，我便无法控制了。”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做了，不是吗？”大雄摸索着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根小小的指针。

　　“【决心针】——！！”

　　（决心针：被刺下后，会将心中的决心立刻付诸行动，效果持续到决心要做的事完成那一刻。出自原篇漫画《大雄会消失吗？》）

　　“最后的这一点点，就让我来帮你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碎一角的传国玉玺

　　公元8年，腊月，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王莽身着朝服，一步一步，无比虔诚地走入了高祖庙。

　　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先例，他想怎么来都行，因而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公式化。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通知一下早已不管事的股东，公司因而经营不善，现在要换法人了。不管如何，混在近侍当中，同样目睹了这历史性一刻的大雄，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不满的情绪。

　　正如王莽判断的那样，二百年来的民心，已经基本被他收割完毕了。从恭恭敬敬站立在侧的百官，到把守要道的宫内士卒，所有人都对这一幕心悦诚服。起码，此时此刻，他们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会是一个好结局。跟了王好人，接下来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等着他们了。

　　此刻，在高祖庙中的王莽，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例行公事，像汇报工作一样，诉说着大汉不得不换法人的原因。还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索性沉默以对，耗到时间结束？

　　不可能再有外人知晓。

　　但，这一刻，注定会被写入后世的历史书上。

　　天命已授，自此，汉更名为新，一个全新的王朝，带着它全新的名字，真正意义上踏出了第一步。

　　大雄在人群中注视着一切，亲眼看着他登上属于皇帝的位置，众人一起下跪，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匍匐下来，高升呼喊万岁。那浩大的人声汇聚到一处，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彩都冲散了。

　　“终于，还是开始了……”

　　新朝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大势所趋，天时地利人和都凑到一块了，即便没有大雄他们，也迟早会发生的。真正的问题，就是它为何没有按照符合时代周期律的方式毁灭，而是一直延续了两千年，甚至还将所有文明的发展势头都遏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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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之中。

　　王老太太被搀扶起来，看着自己的好侄子率领着乌泱泱一大帮人闯进来，以及他身上这件明显算是“逾制”的龙袍，气得浑身发抖。“禅让”的所有程序都已经走完了，该跑的手续，该盖的章，都已经落实完毕，只差名义上的最后一关要走。

　　此刻，是公元九年的正月初一，王莽率公侯卿士、文武列官，捧着新制的太后玺印，呈上太皇太后。宣告依照上天符命，去汉朝国号，改为新。大雄同样以门客的身份，混在了这一大帮人里头，用王好人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那么多人，你站的靠边一点也没人会注意到的”。

　　巧合的是，静香和阿苏尔两人，也以“宫女”的身份，混进了老太后身边。茫茫人海中，大雄和她们对上了视线，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明明还有着自己的使命，却因为身处历史变革的重要一刻，而感到莫名兴奋。

　　朝代更替，这种大事情，人生中又能见到几次呢？

　　这一刻，他们都是历史的旁观者。

　　————

　　“太皇太后，事情到这个地步，木已成舟，我和您都是有心无力了。”虽然皇权加身，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的姑姑行了一个礼，只是在挺直上半身时，瞳孔中迸射出的光已经几乎死寂，“新朝已立，此为万象更新之意。那些令人不快的沉疴就不要再提了，将玉玺交予我等吧。”

　　“……”

　　王老太太咬着嘴唇，瘦削的身体颤抖起来，看着像是什么急性病犯了，随时可能晕厥过去。旁边的侍女想去搀扶她，却被她发泄般，狠狠推开。她拎起桃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发出“咚”的一声，极其响亮。

　　充满敌意的声音，让全副武装的虎贲禁卫立刻有所动作，去被王莽微微抬起手，以手势止住。

　　“看这架势，我要是不给你……”王政君扫了一眼立在门外的虎贲军，冷笑道，“今日之事，便无法善终了？”

　　“姑姑，不要这么说，我始终是您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些年来，我向来遵循圣德，不曾忤逆过您的意思一次。”王莽将声音压低，像是在安抚一头应激的马，“事情变作如此地步，实非我本愿。”

　　“是啊，曾经，连我下面侍女的母亲生病，你都要亲自去探望……何等恭顺，何等谦逊……若是为了今日之事，此等谦恭，我不受也罢。”王政君的目光再度抬高，一一看去，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只是在用不耐烦的眼神催促着她。好像一夜之间，这天下都成了自己侄子的拥趸，唯有自己，是个不谙世事还特别难办的老妇人。

　　只有双腿颤颤的宫女，迫于职责所在，还肯站在自己身边。

　　她不禁悲从中来：倘若自己不姓王，倘若自己是其他世家的外戚，这位堪称天下道德楷模的好侄子，还会带着一大帮人来费尽口舌地逼宫吗？会不会让虎贲军直接闯进来，将自己的老身子骨摔成肉酱？

　　想着想着，立在面前的百官，在她眼中变成了一群狼。王莽便是那头狼，仁义道德的外表下，正伸展着獠牙，眼里泛着绿光。

　　“当——！！”

　　在情绪的驱使下，她将拐棍猛地一摔，怒目圆睁，叱道，“王莽……你们父子一家，承蒙汉皇之功，才能世世代代荣幸富贵！但你既没有回报他们，又趁人托孤之际夺权篡国，完全将恩义道德抛在了脑后！为人如此，已经到了猪狗不如的地步，还孺子……当今天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兄？！（成为假皇帝后，王莽对外便称呼两岁的刘子婴为“孺子”）”

　　“若你真想得到天命，想要改变正朔世道，就应该去做新朝的开国玉玺！又要这不祥的亡国玉玺做什么？！”

　　“至于我……呵呵……”

　　“我不过就是个汉家的老寡妇，随时会死去，我便要拿这玉玺去陪葬，你们终究是得不到的！”

　　————

　　“轰————！！”

　　门外，惊雷落下。

　　门内，每一句话摔在地上，都是掷地有声。

　　王政君随即痛哭流涕起来，旁人也跟着垂泣。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僵硬，王莽看向他这位可敬的姑姑，脸上的笑容完全褪去。在登上龙门的最后一步，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见势头不对，当朝的太师王舜虽感到悲哀，但过了许久还是说：“臣等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新朝已立，传国玉玺无论如何都不该缺席，太皇太后您能到死都不拿出来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王政君的面色已如心死一般。捧出传国玉玺之时，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块自秦汉传下来的无价之宝，猛地将其狠狠掷于地下。

　　“咚——！！”

　　沉重的玉玺摔在地上，砸碎了一个角。

　　她说出了最后的预言，“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王家，会因此而灭门的——！！”

第两百章：井田制

　　“很高兴吗？”大雄看着缺了一个角的玉玺就摆在面前，不禁问道，“这么一来……和你姑姑那边，不就彻底闹僵了吗？”

　　“凡事皆有轻重缓急。于朕而言，将一切顺利应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莽抚摸着穿在自己身上，象征着皇帝无上权力的龙袍，嘴角勾起，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般，止不住地笑着，“太后年纪大了，一下子让她接受新事物，未免有些困难。同她的关系，日后再行修补即可，但机会只有眼下这一次，握住了，就是真正握住了。”

　　朕。

　　这个称呼无意识地提醒着大雄，眼前这个老人，已经真正成为了执掌一方的皇帝。按照古代人的眼光，他便不再是人了，而是上天意志的化身，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大雄，你觉得，由朕开创的新朝，能持续多久？”

　　“诶？”他没想到，变成皇帝后的王莽，竟然会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联想到自己那被修改到面目全非的未来，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说道，“刚才，你的大臣不是都说了吗？‘新朝永恒’……什么的？”

　　“哈，永恒啊……”

　　王莽莫名笑了笑，垂下头，眼神中流露出清醒。看得出来，尽管龙袍加身，他也没有被这股狂喜完全冲昏头脑，依旧保留了相当程度的思考。

　　“这种话，历来都是骗骗小孩子的，世上哪有什么东西会永恒不变呢？周王朝八百年而终，暴秦二世而亡。或长或短，总会有终结之时的。朕只希望……新朝能延续的比暴秦再长些，那便足够了。”

　　二世？

　　也就是说，仅仅过了两代，秦王朝就结束了吗？真是短命的王朝啊——大雄在心中如此感叹着。但他同时也开始担心，万一问题是出在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自己又该怎么办？难道要靠时光电视，一集一集地看下去吗？

　　再怎么说，一个新建立的王朝，在王莽这个创始人身上总不会出问题的……

　　吧？

　　————

　　“昏过去了？”照例的罐头晚餐上，大雄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一惊，险些被噎住，“呜……咳咳……老太太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