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凯尔希？真的假的？ 第15章

　　女妖的咒言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即便是他刚刚结束一场沐浴，整个房间的温度仍然能随着他的意念而悄然变化。

　　无论是需要一丝暖意还是一缕清凉，咒言都会迅速作出回应，将环境调节到最适宜的状态，就好像房间本身化作了忠实的仆从，无声地服侍着他的每一个需求。

　　而此时杰拉尔德终于有机会走到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从外形来看，杰拉尔德的脸并不能称得上老成，甚至说显得有些过于年轻了，根本联想不到会是一个在军队中历练了十年的人。银白色直发刚好垂至肩旁，多余的发尾用一条简洁的绑带束起，额前的头发随意地敞开，修成零碎的样子。

　　他的五官显然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显得格外端正舒展，轮廓大大方方，不带任何锋利的棱角，双眼却完全是父亲的影子——澄澈的金黄，像是晨光下的琥珀。

　　他的颧骨不怎么突出，眉骨也较为平缓，皮肤在荒野那不息的风下精细打磨过许久，粗糙里头又透着些明亮的白。

　　老实说，毫无疑问是相当耐看的类型，放在骑士竞技里大概是会被别人拿来专门炒八卦的素材。

　　至于衣服……换是换了套新的，用材和缝制技术也非常精良，但他并不是很想去深究女妖们是如何得知他具体的身体数据，并在短时间弄了套新衣服出来的。

　　当他拿上放在门口的剑和戒指，重新走出盥洗室的门时，整个房间的模样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本的凌乱重新归于他一开始看见的场景，只是这次窗和门都已经被打开，让那和煦的阳光撒进些许。

　　去而复返的女妖之主正坐在一张木制的圆桌旁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看见杰拉尔德出来之后，她才像是为难般地叹了口气，邀请着他入座：

　　“要吃些早饭吗？”

　　“想吃，但还是算了。”

　　在听见对方这句话的语气之后，杰拉尔德的眉宇才逐渐舒展开来，找了张椅子坐下：“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刚刚那些事情或许都没必要发生。”

　　“……所以，这是你本来的性格？”菈玛莲沉默了一会，随后问道。

　　“你也是一样，不是吗？”杰拉尔德顺应地接了下来，“没有年轻的女妖们，我们之间本就不必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你需要了解我的目的和动机，我希望能和你切磋，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一切都很明了。”

　　菈玛莲的视线隔着面纱望来，里面带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韵味：“你很直接，杰拉尔德，王庭里很少能遇见像你这样的人，年长之人中尤其如此。”

　　“天马的长寿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所以才会从出生开始就强迫自己站起身来，走路，然后去奔跑。”

　　杰拉尔德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审视而紧张丝毫，他放松地把背靠在垫子上：“多亏了这样，我大多数时候都比别人快上一些，省下来的时间也更多一些。”

　　他看得出来，在刚刚那短短的十多分钟里，菈玛莲对待他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转变。

　　一开始温柔可亲的样貌缓缓褪去，剩下的自然是来自女妖之主的威严——哪怕她自己刚刚险些把这份威严给毁了。

　　没关系，他很善解人意，他不会提。

　　这样直接的对话反而更中他的意，多来点比较好。

　　但对方好像不是这么觉得的。

　　在这份尚不成熟的从容被击破一次过后，她那寻常而又真实的一面便会隐约在对话中展露出来。

　　“刚才的那份姿态……也并非只是伪装。”

　　她又叹了口气，将脸上的威严撤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虑：

　　“在年轻女妖们的面前，她们的王庭之主不能因为小事而动摇，但同时也要融入族群之中，成为榜样和足以依赖的对象。”

　　“必须奖罚分明，能够听取年轻人的意见和抱怨，引领族群走向正确的方向。但平日里也要一直保持和蔼可亲的样貌，这样在批判的时候她们才会因为态度的反差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你在向我一个外人解释里面的门道。”杰拉尔德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里面的红茶：“堂堂女妖之主，总不至于随意暴露出自己的弱点，除了想要与我交易而摆低姿态，我好像也找不到其他的缘由了。”

　　“我的确有求于你。”

　　她轻轻用葱白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女妖原可以成为重建卡兹戴尔时的一份力量……但我们的种族太过脆弱，死在战争中的女妖不计其数，我们已经无法忍受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逝去了。”

　　菈玛莲望向窗外，在那边，依然在天上飞行的锁链带着女孩们做出了几个华丽的高难度动作，或许从上面还能见到某些晶莹的液体。

　　“你还记得刚才闯入房间里的那几个孩子，一共有多少个吗？”

　　“八个，为什么要问这个？”杰拉尔德回应道，语气中带了些疑惑。

　　“因为这是在战争中，女妖这个种族里最后剩下的年轻一代了。”

　　菈玛莲的语调毫无波澜，却平静地说出了最为残忍的话语。

　　“我们的中坚力量大多为了卡兹戴尔而死，战争只给我们留下寥寥数人，而部族里的大女妖早已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有些离群的女妖为了守卫卡兹戴尔而回来，她们最终也一同被葬在了那里。”

　　“苟存下来的女妖，在此之上能做的也只有为她们唱诵女妖的挽歌，希冀于她们的灵魂能够回归众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这个种族走向死亡……直到战争结束。”

　　杰拉尔德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面前这位女妖之主所做的一切，细微到每一个最小的选择，都会承载着整个种族的未来。无论现在的她有多么冷静平和，肩上背负的却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命运。

　　而菈玛莲的话语还在继续。

　　“女妖的血脉必须延续下去，这是我的职责，特蕾西娅也赞同了我的选择。”

　　“所以我们才会从卡兹戴尔搬迁到河谷，这也是我答应特蕾西娅，要为此特意邀请你来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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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不对不对不对，邀请他来这儿的原因，和女妖血脉的延续有什么关系？

　　他单纯就只是转生成了库兰塔，顺带着有了些对应的性征，完全不代表他有延续女妖血脉的能力啊？！

　　——不，稍等，她提到了特蕾西娅。

　　把这点与女妖的延续，重建卡兹戴尔几件事情连起来看。

　　“在那位特蕾西娅的眼里，将我的存在放在你的身边，对河谷和萨卡兹而言都是一种好处。”

　　杰拉尔德很快理清了思路：“那么我在你们眼中是什么呢？一个卡西米尔出生的外族人？”

　　“还是连接着卡兹戴尔、河谷和外界的桥梁？”

　　说完这句话后，他虽然看不见菈玛莲隐藏在面纱后面的神色，但那份溢于言表的认同是不会有错的。

　　“你们找错人了。”

　　杰拉尔德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一口回绝了对方的想法：“我和现在的卡西米尔没有任何关系，擅长的也只有战争和杀人。”

　　“没有资本也没有人脉，我帮不了你们。”

　　他的确可以装模做样的提出条件来达成交易，反正这只是一个梦境。

　　是啊，反正就只是个梦境，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

　　为什么他不直接在一开始就把那些年轻的女妖杀光，引发菈玛莲的怒火，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死在面前这位女妖之主的手里。

　　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彻底变强，能够破解所有的咒言之后，再把她给杀死呢？

　　这大概是因为，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这或许是区分他和怪物的唯一方法了。

　　“你可以做到。”菈玛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眼看去，来自女妖之主的目光带着某种超越常识的坚持：“孩子们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外族人，一个她们愿意敞开心扉的人，向她们讲述河谷和卡兹戴尔之外的故事。”

　　“河谷需要时间来疗愈创伤，而孩子们需要时间来成长，来应对离群之后的邂逅——不论是能力还是心灵。”

　　杰拉尔德用沉默以对，目光与她相交，似乎在衡量这份请求的重量。

　　菈玛莲没有等待太久，她挺直身躯，目光更加坚定，语气中透出不可动摇的决心。

　　“我向你起誓，以女妖王庭之主，菈玛莲·杜康珐丽丝的名义。”

　　“只要你愿意，女妖之主会满足你的需求。”

　　“任何我能够做到，同时不会伤害女妖这个种族的……一切。”

　　她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身上的咒言在同一时间亮起，大量的文字仿佛潮水一般汇聚成宝石的模样，轻轻从空中落在杰拉尔德身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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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挚毫无保留地摆在一个人面前时，就连时间似乎都会暂停，空气更是沉寂得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压制。

　　杰拉尔德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菈玛莲，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注视着她话语中那仿佛宝石般璀璨却沉重的诚意。

　　他无法对如此郑重其事的请求视而不见，也无法随意地应允。

　　这份沉默却很快被菈玛莲误解成了犹豫。她的目光稍稍低垂，眼中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情绪。

　　“我知道，我之前的姿态或许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菈玛莲低声说道，语气中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柔和与真诚，“但我并没有说谎，杰拉尔德。我相信你，而女妖也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

　　她缓缓抬起目光，与他对视。

　　透过面纱，那双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像一面映照出过往与现在的镜子。

　　“我明白，哪怕战争并未因你而终结，你的每一步也并非为了我们而走，但是在城墙上注视了一切的女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背影。”

　　“——那个挡在千军万马前的身影。”

　　“无论在那个时候，还是现在，始终是如此。”

第二十二章 女妖之吻，但是消耗品

　　杰拉尔德现在正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

　　但并不是在于【是否要接受菈玛莲的邀请】上，毕竟想要向菈玛莲请教，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

　　问题是，从理性的角度来讲，他现在最合理的行为应该是通过直接自杀来验证梦境的运行机制，如此一来便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和设想。再不济也就是把这段故事重新再听一遍，当然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的可能性。

　　……算了，测试的机会还有很多，先将这个条件答应下来，应该是最合适的。

　　这个发展的确如他所愿，哪怕今后的梦境会按照当前的基调独立发展，向菈玛莲提要求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就这么被略过去。

　　“我答应你。”思忖过后，杰拉尔德正面迎上了来自女妖之主的对视，“我会尽我所能。”

　　菈玛莲听到这句话时原本垂下的眼眸微微一颤，像是水面被轻轻拨动了一般，涟漪一瞬间在她的瞳孔中扩散开来。

　　而面纱后的脸庞上则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夹杂了些许对于不确定性的忧虑，欣慰、感激，以及些许无法言说的柔情。

　　她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红色的眸子却透过面纱依然熠熠生辉。

　　“谢谢你，杰拉尔德。”她低声说道，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融化了房间中的冰冷空气。

　　随即，菈玛莲抬起那纤长如玉的手指，拂过空中缓缓浮动的咒言。

　　指尖微微一动，咒言随即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伴随着她的意念缓缓飞向桌上的宝石。

　　符文围绕着宝石旋转，彼此交织缠绕，很快便凝聚成一条纤细的项链，吊坠的形状仿佛凝聚了月光与星辉，泛着幽幽的光泽。

　　“这枚首饰承载着女妖的祝福。”菈玛莲的声音低柔，带着一种神圣的庄重，“对于每个女妖来说，凝聚一个【吻】将会是她们人生中的必修课之一。”

　　“在外交已经毫无意义的战争时期，这份课程也被替换成了攻击性更大的咒言。”

　　她缓缓伸出手，将项链托起，随后靠近一步，将项链小心翼翼地挂在杰拉尔德的颈间。

　　指尖在触碰到他的肌肤时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收回。

　　杰拉尔德低头，看着项链的吊坠微微晃动，在光影中折射出朦胧的光彩。

　　而菈玛莲则稍稍后退半步，细细打量着项链佩戴在他身上的模样，就如同一位画师在欣赏刚刚完成的作品。

　　她忽然向前倾了些，微微踮起脚尖，抬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透过面纱，红色眸子落在他的脸庞上方，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在短暂的停顿后，她靠得更近，额头几乎贴上杰拉尔德的前额。

　　而后微微抬起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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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礼物的破坏性，相比起那位菲林将军的剑术也不逞多让，但又或许要远远超过。

　　毕竟菲林将军的剑不会出现意外，始终总是一板一眼的模样，却聚集了技巧的极致。而面前之人落下的吻却从未有任何的技巧可言，但又灵巧到了极点：那是快如光速的一击脱离，甚至让一位天马都失去了反应的机会。

　　她的动作极轻，却像一片羽毛滑过，吻和面纱贴在他皮肤上的触感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开来。

　　即使对方的身体已经不知何时往后连撤了几步，但那股香气依然缭绕于他的身旁，久久没有散去。

　　“作为第一枚由我亲手制造的【吻】，还不算差，对吗？”

　　抬头看去，女妖之主的笑也与以往有了些不同。

　　那是不带着任何慈爱，包容与柔和的笑，仅有得逞的喜悦和捉弄成功的恶趣味，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举动如何大胆。

　　——如果她那如精灵般细长的耳朵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泛得通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