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凯尔希？真的假的？ 第23章

第三十四章 剩下的没有蝉，全都是黄雀

　　曼斯菲尔德，两日后。

　　“哎哟，难得一见啊，安东尼。今天我可真荣幸，能来带您这样的大人物。”

　　听到声音之后，安东尼逐渐将视线从周围的观察中收回，望向一旁讲话的人。此时嘴上叨唠个不停的是当时给刺客们带队，却背后被馕了一棍的狱警，那叽叽喳喳的模样即使是在被打了一顿之后也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回应，这种嘲讽他遇到的很多，现在当务之急并不于此。

　　从C区出发，走到电梯井的步数，结合他的尺码，大约能估得有八百米左右。

　　也不知道杰拉尔德当时是怎么从房间里听到八百米开外的动静的。

　　作为一个数十年前以人造山体为结构建造而成的监狱，它的纵向结构总体来说是较为复杂的，从他们关押的C区到医务室需要走一段相当长的距离。由C区的中心塔出发，单单乘电梯下楼的时间就需要长达三分钟的时间。

　　当曼斯菲尔德靠近哥伦比亚的时候，哪怕是杰拉尔德也无法自由行动，整个电梯井和C区会被牢牢锁死，直到移动板块重新离开。

　　因此，越狱的第一个关键，在如何从C区逃走说起。

　　此时又非常巧合的，曼斯菲尔德的结构提供了一个奇怪的越狱方式：下沉结构。

　　大概是考虑到电梯井失灵的情况，在C区的顶上，塔顶的最高层存在着一间总控室，里面有能让整座塔楼快速下沉的方式，借此就能在电梯井失效的情况下离开C区前往地下。

　　……

　　时间慢慢流逝着，话痨的狱警见安东尼不说话，便自讨没趣地把玩着手中的警棍，幻想旁边的大老虎什么时候突然暴起，这样就能往他头上来这么一棍。

　　越过层层装模做样的安检手段后，电梯准时到达了地下。

　　然而刚等他们来到底下，电梯开门的瞬间，两人便迎面撞上了另外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狱警。

　　“接下来交给我就可以了，兄弟。”等候多时的狱警拍了拍另外一人的肩膀，“巴顿队长刚刚好像要找你。”

　　“……啥？”话痨的狱警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无声地咧了咧嘴：“行，那就交给你了，反正我是没怎么见过主动要来讨工作的。”

　　真是见鬼了。

　　新来的狱警就是喜欢往那肥猪的嘴里面凑，说什么听什么——这么想着的话痨狱警嗤笑一声，转身回到了电梯当中，临走时还不忘对外头说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老弟，我会跟巴顿说，你是怎么好好吃他放的屁的。”

　　等到电梯的门重新关上，新来狱警那阴冷的表情才从电梯的方向收回，转而看向在他身旁的安东尼。

　　从这个角度上，安东尼甚至可以看出他手臂上绷起的肌肉和青筋。

　　在几乎个个都是混吃等死的曼斯菲尔德里，很难见到这种模样的狱警。

　　“的确没说错。”安东尼突然开口道：“你真的很不会隐藏自己，难得来一趟曼斯菲尔德，还得把自己憋成这副模样——可真是辛苦你了。”

　　“哈，一个被关在牢里六年的小少爷，现在还有闲情逸致来挑我的刺……啧啧，看起来这六年你在监狱里没学到什么东西。”

　　狱警，或者说杰斯顿·威廉姆斯，在没人的走廊上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真可惜，现在那个库兰塔并不在你的身边。啊，安东尼，说说看，你可得是有多幸运啊，没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偏偏还能在监狱里找到庇护自己的人。可问题是，他能庇护你多久呢？”

　　“就像现在。”

　　杰斯顿把自己的手抵在安东尼的后腰上：“猜猜，当你跪在地上哀嚎的时候，还会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挑我的刺？”

　　“你一个新来的狱警，会有多少人会相信你，又有多少人会相信我？”安东尼舔了舔上嘴唇，抑制着自己杀戮的冲动，“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猜猜呢？我们现在的计划到了什么地步，你又有多少的时间来阻止我们？恼羞成怒并不能让你变得多么高贵，也没办法让你知道更多的情报。”

　　“让我来给你一个建议。”安东尼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动手，因为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

　　走廊昏暗。

　　只有墙壁上嵌入的几盏冷色调灯光勉强照亮着前方的路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显陈旧的潮湿气味，隐隐夹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提示着此处距离医务室的距离。呼吸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杰斯顿盯着安东尼的后背，手依然抵在他的后腰处，只是指节正微微泛白，他的呼吸似乎加快了一瞬，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冷哼。

　　他往安东尼身旁走了一步，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走吧，医务室就在前面，安东尼，希望你的护身符一直都管用。”

　　安东尼踏入医务室，回头瞥了他一眼：“谢谢你的护送。下次可别让你的手抖得太厉害，没准真的会有胆量做点什么。”

　　狱警脸色阴沉了一瞬，但没有回应。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然后缓缓关上，只剩下门外昏黄的灯光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回声。

　　“我来了……杜玛？”

　　在看见空无一人的医务室时，安东尼下意识地以为杜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桌上的纸条上。

　　上面写着：“有事离开，请稍等片刻。”

　　这并不寻常，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类似的东西，结合昨天他们谈论的内容，一个想法便呼之欲出。

　　他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医务室里面的停尸间内，阴森的气氛和带有寒意的空气很快就让他的一身毛发微微竖直了起来。直到他看见从屏风后面爆出的火星和噪音，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突、突、突。

　　被藏在停尸间里面的，是一声声相当清脆的响声。在声音出现的瞬间，安东尼便立刻用身体贴住了门，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幸好，看起来那个叫杰斯顿的家伙已经离开了。

　　“你们到底在做什——”安东尼的话语在看见屏风后的罗宾和杜玛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愣在了原地——罗宾和杜玛正蹲在墙边，一个人手里举着一个拼装起来的镐子，另一个则在地上铺了一堆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工具和布料，显然是为了掩盖操作的痕迹。

　　地板上已经被挖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泥土碎片和混凝土残渣散落了一地。

　　见到来人是安东尼后，罗宾抬头擦了擦头上的汗，挠了挠脸：“我从地下工厂那边收集零件一点点拼起来的……怎么说呢，我也没想过，我学的知识能在这个地方派上用场。”

　　“可是，杰拉尔德人呢？还有卡夫卡？”安东尼疑惑地问道：“他们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疑惑地摇了摇头。

　　“……可能，杰拉尔德带卡夫卡去其他地方忙了？”回应他的，同样是来自杜玛那有些迷茫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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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遗憾的，没下手，不过也好。”

　　此时的杰拉尔德正坐在监控室椅子的靠背上，旁边还坐着一身狱警服的塞雷娅……以及满脸写着懵的卡夫卡。

　　“你在安东尼身上藏了你的源石技艺？”塞雷娅眯了眯眼睛，“就像那天你对那个叫罗宾的刺客做的一样。”

　　“嗯，这样如果真动手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等一下等一下！”卡夫卡连忙说道，她还顺带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为什么要把我带到监控室来？还有，这个狱警是什么情况？”

　　杰拉尔德了然回头看向卡夫卡，满脸笑容地说道：“啊，对，介绍一下，卡夫卡小姐。这位是我们的额外帮手，你可以完全相信她，我认为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可以对你背后的那位女士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毕竟，这位有着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之称的塞雷娅，应该与你口中那位叫做赫默的女士曾经共事过。”

第三十五章 往日之影

　　“所以，这就是你准备这么做的理由。”

　　从监控室里出来以后，塞雷娅默默躲开路上的监控器，直到回到了正常区域中才开口说话道：“你想把安东尼他们交托给赫默？”

　　“通常来说，我不会信任一个我还没见过的人，但既然有你的保票，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杰拉尔德轻松地跟在塞雷娅后面。原本被单独叫出来，一副揣揣不安模样的卡夫卡早已逃之夭夭，回到A、B区去了。只有他们两人在看完了监狱里的录像后才堪堪动身返回。

　　“安东尼需要了解他那部分的过去。”他接着说道：“而我身上的问题会涉及到卡西米尔内部的一些矛盾，能让他们不被追踪到最好。不过看卡夫卡这么‘机灵’的一个人，你口中那位单纯的老朋友会选择相信她，我还是挺惊讶的。”

　　“每个人都会成长。”

　　塞雷娅的眼底多出几分感慨，但很快又化作了平日里的古井无波：“等到越狱后，他们应该会去赫默现在所待的地方，伊芙利特也在那里，那是一家叫做罗德岛的医药公司。如果你并不急着赶回卡西米尔，我会建议你亲自去上面看一眼。”

　　“我听说过，是一家医药公司，我之前看见他们的人事在大骑士领招募人手。”杰拉尔德点了点头。“有什么说法吗？”

　　“它们主攻矿石病相关的研究。”塞雷娅在这个问题上回答的很详细：“不算是寻常的一家医药公司，考虑到它们的公司位置是在一艘陆行舰上，它们的收益模式反而更偏向无国界医生。具体规模可以参考黑钢的巴伦移动基地。”

　　“……你确定你在说一家医药公司，而不是一个官方军事训练平台？”

　　杰拉尔德少见地沉默了。

　　回想一下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日子，反正卡西米尔是从来没有这个资本的。

　　黑钢的巴伦移动基地被誉为是非官方机构持有并运行的陆行舰船中，规模最大的一艘。即使是从各个国家，包括维多利亚、莱塔尼亚等强国中挑选，能持有相应水平的旗舰也在少数。

　　换而言之，这家公司背景本身就是在炫耀一件事。

　　这家公司很有钱。

　　非常有钱。

　　医药公司本身很能赚钱，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情，而之所以其他公司都不会选择研究矿石病这项领域，是因为技术壁垒加上研发成本方面的难题，导致还没等到收益就能把投资进去的钱给吃光。

　　另外，矿石病在某些国家并不受欢迎，连带着能治疗矿石病的公司也会被视作洪水猛兽——只要想想一群会爆炸的炸弹堆在一起的感觉是什么样就知道了。

　　譬如卡西米尔，他们甚至连贵族的态度都是一概是有矿石病的人就会被驱逐出家族，因为矿石病本身无药可治，只能最大程度进行缓解。

　　那么他们有尝试过找医药公司来缓解吗？有的。

　　有用吗？没有。

　　家族的兴亡不能交付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不能交在一个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有矿石病的人身上。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建成的专门研究矿石病的公司，背后是怎么样的一个资本。

　　“很奇妙的想法，但不得不说，非常聪明。”

　　杰拉尔德边走边思考着创始人的动机，语气里也带了一丝探究的意思：“移动板块本身起到了一个人员筛选的过程，而且恐怕员工里也有不少有本事的，陆行舰可没办法只靠几个医疗人员运作。”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塞雷娅突然开口说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听到这句话，杰拉尔德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塞雷娅的神情，可他又察觉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意味，于是只好笑了笑：“因为我的成绩很优秀？”

　　“不，我只是一直在思考，卡西米尔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以及你之后会怎么选择。”

　　塞雷娅停下脚步来，直直地望向杰拉尔德的方向。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希望你能来莱茵生命，和我一起合作，以你的能力完全能胜过绝大多数的员工。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不觉得你有着和我一样的目标。”

　　杰拉尔德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身前这个指导了他两个月的友人。

　　“莱茵生命的内部状况十分复杂，很可能只会让你虚度光阴。”塞雷娅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然而，在她稍作停顿后，语调里却多了一丝隐约的犹豫，“相比之下，罗德岛或许会是更合适的选择。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哥伦比亚的局势正在迅速变化，逐渐越来越复杂。而我与罗德岛的合作……今后可能会进一步加深。”

　　“所以你的意思是，”杰拉尔德挑了挑眉，“你希望到时候和你对接的是我？总不至于是让我打入罗德岛的高层，然后等你需要的时候，帮你拍板定案吧？”

　　塞雷娅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接话，只不过眼神里的无语已经暴露了她的态度。

　　但她的沉默本身便像是某种默认——某种另外一层含义的默认。

　　“唉，行吧。”杰拉尔德看着对方这副表情，就知道正常询问没有意义了，“咱们现在距离回房间还有点时间，对吧？”

　　“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塞雷娅将刚才的沉默抛在脑后，现在也不必去想一些复杂的情况，还是把目光放在当前要做的事情上比较好：“如果是要现在去检查刚才监控里看见的死角，大概率是来不及把全部检查完的。”

　　“不，去二楼的走廊吧。”

　　杰拉尔德简短地说道，“去监狱里唯一能看见外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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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斯菲尔德二楼的走廊，是唯一能看见天空的地方，也是少数没有放置摄像头的地方。

　　这里沐浴在外界的阳光之下，但哥伦比亚周围的荒野总会蒙着一层厚厚的黄沙，导致有时所见的天空也会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黄。

　　仙人掌和风滚草在这里是被辗过的常客，所谓“西部”电影也正是如此而来，人们怀念着哥伦比亚过去的拓荒者们，以及曾经的光辉岁月……和杰拉尔德前世的西部电影几乎一模一样。

　　但今天的天气是久违的大晴天。

　　“我听你说了很多。”还没有等塞雷娅询问邀请她来到这的理由，杰拉尔德便开口说道，“关于那个伊芙利特的孩子，关于哥伦比亚的事情。”

　　“不聊聊我自己的事情，好像也不怎么公平，也总是会让你误会。”

　　塞雷娅站在墙边，微微眯起眼睛，微风拂过走廊，带来一丝干燥的沙土气味，她的黑色制服在风中轻轻晃动。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一贯冷峻的表情柔化了几分。

　　“我不会强迫你说。”她说，“但我很乐意倾听你的故事。”

　　杰拉尔德靠着走廊的另一侧墙壁，目光掠过塞雷娅，然后落在天空的深蓝之中。

　　“我曾是一名贵族。”他缓缓说道，“在卡西米尔，加入国家军队的骑士贵族会失去贵族身份，权益会被冻结到军旅生涯结束，并收到监正会的雇佣。”

　　“1062年，第十次乌卡战争，家族中的骑士几乎死绝，余下血脉关系淡薄的人也逐渐脱离了家族，选择投靠商业联合会来换取生存的空间。”

　　杰拉尔德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阳光的反射让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了。她的死让父亲深受打击，而他……尽管继承了家族的名声，却并不擅长战斗。在所有的骑士家族中，他是一个尤为被动的存在，只能依靠过去的荣耀和社交来维系家族的地位。”

　　“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在于，由于我的父亲并不被卡西米尔官方所认可，我必须继承家族【长骑】的称号来让家族得以延续……否则家族的头衔就会被剥夺，这对于我的父亲来说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如果我要去继承这个称号，就要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成为竞技骑士，把自己的家族投靠向卡西米尔的影子政府，由企业组成的商业联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