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
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张，戴了数千年的独眼面具。
那张被面具所遮盖住的脸庞，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
远比神话传说之中，那位白发苍苍的独眼神王要年轻得多。
而他脸上的两颗眼睛，一颗眼眸璀璨如流动的黄金。另一颗则昏暗无光，仿佛是一颗死去了多年的星辰。
这与神话中的描述似乎并不相符。因为在传说之中，奥丁早已将自己的右眼献祭给了智慧之泉。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却发生了。
他那颗原本昏暗无光的右眼，突然之间迸发出了远比他左眼中那颗黄金瞳要更加璀璨，也更加深邃的赤金色的光芒。
那是任何已知的龙类，都从未拥有过的眼瞳的颜色。
就算是那个频频在尼伯龙根之中，与白夜进行着交易的路鸣泽都从未拥有过。
只有此时此刻，与他同样位于这片北极海之中，黑王尼德霍格的本体，才拥有着这种颜色的至高的龙瞳。
这是终极存在的，最终的证明！
奥丁的身体在溶解，就算加持了多位龙王的力量，他的躯体也无法承载黑王的力量，但是他已经不需要自己的肉体了，他的意识在多位龙王力量的保护下，向着原本就应该属于黑王的躯体之处进发。
路鸣泽的判断出错了。
奥丁并非没有走完那条完整的封神之路。而是他与路鸣泽相同，是同样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正在不断轮回的古老存在。
在过去的那千百万次的轮回之中，他都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自己实际上早已得到了那份属于黑王的智慧的这个事实。
只为了等待着白夜，这个不属于此世的唯一变量的出现。
等待着他，将黑王那坚不可摧的永恒外壳，所击穿的这个瞬间。
奥丁没有勇气去成为新的黑王。
凭借他的肉体，根本就无法成功地蜕变。他会死在那条真正的封神之路的最后一步。
那对他来说便是真正的“诸神黄昏”。
但是他可以不成为新的黑王！
在这个空有黑王的力量，却没有黑王智慧如同巨鱼般的怪物苏醒之后。
利用白夜这个强大的“工具”来击碎黑王的坚硬外壳。
然后再以自身所拥有的那份完整的黑王之智慧，以黑王的至高权柄让自己的意识强行地进入其体内。
夺取这具由整颗行星的意志所孕育而出的完美的躯体！
就在此时，在白夜因为幻剑的连续释放而导致肉体严重过载，不得不暂时停止攻击恢复气力之时。
他突然发现。
伴随着一股无比陌生却又无比高贵的古老气息，强行地涌入了黑王的身体。
他那双原本只有着野兽般浑浊的本能的巨大龙瞳，此刻竟然逐渐地变得明亮了起来。
黑月之潮 : 第161章 压倒性的希望！
宿命之日终将到来，奥丁必将陨落于诸神黄昏。
那么，就让自己成为诸神黄昏。
白夜望着眼前的巨物，那头蜿蜒如山脉的黑色巨鱼，但他竟从那双诡异的龙瞳深处，读到了一丝得偿所愿的畅快。
那仿佛亘古以来只会被动挨打的巨物动了。
迟滞的躯体第一次爆发出神智的光，它向白夜发起了反击。
那片阴影般覆盖天际线的庞大身躯，以数十倍于声音的速度猛然翻转。庞大的鱼尾撕裂空气，发出雷霆的爆鸣，狠狠抽中了悬浮于半空的白夜。
那不是被击中，而是被一颗从天外坠落的星辰正面撞击。
一朵鲜艳的血花在空中瞬间炸开，白夜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砸进冰海深处。
无需言灵，也无需操控元素。
作为行星级的生命，黑王尼德霍格的躯体本身就是最终极的武器。
它的密度与质量是人类科学无法想象的奇迹，每一次挥动都扭曲了重力。
毫不夸张，此刻他若是以身躯拍击大陆架，其爆发的能量将不亚于六千五百万年前那颗终结了恐龙时代的撞击。
那是灭绝本身。
所有通过卫星监控凝视这一幕的人，心脏骤停。
真正的绝望不是从未见过希望。
是希望如星火般亮起，又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无情地捻灭。
就在刚才，白夜以十二发幻剑击穿黑王外壳的瞬间，无数人心中燃起了火焰。
他们以为，这不应存于世间的怪物，终将被另一位不应存于世间的英雄所制裁。
但此刻，当尼德霍格做出反击的这一刻，他们才理解了怪物与怪物之间的天堑。
是的，白夜很强，强得超乎常理，一剑可灭东京，连发便能抹平一个国度。
可他面对的敌人，是连“常理”这个词都不配去衡量的存在。
那是行星级的灾厄，是无意识的吐息就足以清洗整个星球生态圈的神祇。
是曾经奴役世界、视众生为蝼蚁的龙族也要为之颤抖的始祖。
他作为怪物，也太过超规格了。
世界的毁灭，似乎已成定局。
……
卡塞尔学院作战指挥室。
一片死寂。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沉入冰冷的海底。
曼施坦因教授瘫软在椅子上，执行部部长施耐德那张永远如冰雕般的脸上，也只剩下灰败的绝望。
唯有校长昂热不在。
此刻，那个永远燃烧的老人已换上一身漆黑的礼服。
他手持着那柄贴身的折刀，登上了他的私人飞机，如一道离弦的箭，决绝地冲向北极。
这无异于飞蛾扑火，但他神色肃穆，眼神平静。仿佛不是去赴一场必死的战斗，而是去参加一场早就应该举行的盛大葬礼。
……
日本，蛇岐八家。
辉月姬系统仍在运转，这是白王之战后日本少数还能运作的电子中枢。
全国的目光都通过它汇聚于那片极北的战场。
源稚生与源稚女的夙怨已在白王的幻境中消解，兄弟并肩，而绘梨衣与夏弥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一同观看着那场史无前例的战斗。
当白夜的幻剑一次次洞穿黑王的身躯时，劫后余生的蛇岐八家成员爆发出嘶哑的欢呼，他们确实曾视白夜为怪物，此刻却庆幸这个怪物变态到了如此地步。
唯有绘梨衣与夏弥一言不发。
绘梨衣是不善言辞，即便身体的枷锁已被“无为转变”解开，她依旧习惯用那台小小的笔记本与世界交流。
夏弥不同。
活泼的女孩此刻沉默，是因为身为龙王的她，能最真切地感受到创造者的力量，那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强大。
结果，事情却是朝着她最恐惧的方向一往无前。
当屏幕上血花绽放，白夜的身影消失于海面时，夏弥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
一声悲戚到不似人声的龙吼响彻天守阁，属于龙王耶梦加得的力量挣脱了束缚，女孩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扭曲的空气中。
绘梨衣的反应截然不同。
她的小脸苍白，却依旧凝视着屏幕。
那双漂亮的绯红眼眸中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专注。
她小小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台游戏手柄，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等待某人回来，继续履行那个未完的约定。
他不会输。
他能像彗星一样撕裂大气，从宇宙归来拯救自己，他就一定能战胜任何敌人。
相信吧。
相信，是不需要理由的。
女孩在心中对自己说。
……
鲸歌，响彻北极。
那歌声古老而宏大，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
它在讴歌胜利，它在在赞美力量。
黑色的巨鱼在冰海中翻滚，亘古的吼声从祂体内发出。
曾几何…曾几何时，那个能一击斩杀自己一半力量分身的恐怖敌人，如今竟如一只夏日的飞虫，被自己随意一拍便碾为齑粉。
这怎能不令人愉悦？
那注定会毁灭自己的诸神黄昏，如今竟成为了自己通往不朽神座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这怎能不为自己惊人的智慧而沉醉？
此刻的黑王尼德霍格……不，是黑王奥丁。
他用鲸歌般的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与胜利化作精神的洪流，强行灌入这片天地间每一个活物的脑海。
啊，如此完美的胜利，如此精妙的计划。唯一的遗憾，便是成为行星级的生命之后，再无对手可以倾诉。
这颗星球上，唯一能伤到自己的存在已经死了。
剩下的人类与龙类，不过是脚下随时可以碾碎的尘埃。
快乐与寂寞，在这壮丽的鲸歌中交替回响。
“原来如此……”
一个本该魂飞魄散的声音，突兀地从深海之下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切入了奥丁的独唱歌剧。
“我以为救下了楚子航的父亲，原来他还是被你带走了。”
水底的声音，仿佛从奥丁的歌声中洞悉了一切。
“老唐的死，是你的手笔。”
“卡塞尔学院，刺杀我的人是你。”
“诱导赫尔佐格，是你。”
“让绘梨衣险些被白王吞噬，是你。”
“海底的高天原，唤醒亡灵天照与月读，试图杀死夏弥的人，还是你。”
那声音如数家珍，每一句都让奥丁的鲸歌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而现在，夺取黑王的躯体，逃避诸神黄昏，毁灭世界的人，也是你。”
话语，一句比一句冰冷。
随着最后一句控诉落下，一束光，在北极漆黑的海底诞生了。
那是何等炽烈的光芒……
如果说黑王降临时，所展现的是压倒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那么此刻，从深海升起的光……
便是……
不讲道理的，绝对的，压倒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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