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境界的彼方
1063，8月。
‘连续看录像带很费眼睛，行动组的因为摄像机的增加开始抗议了……说是不想那么长的时间靠近在对方身旁。最近小半年时间似乎连食物都是用机械臂送去的。’
‘对于机械，零号素体没有任何抗拒与敌意，所以三月份的命案是怎么回事呢？看着监控中总是一个人端正坐在床上的零号素体，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以前大家的闲聊。’
‘为什么她总是坐床上，不是站着，不是蹲着，不是去活动身体，而是坐床上呢？’
‘抱着试试的想法，在和管理人们提交了实验单后，我从食堂要了一张塑料椅子……但行动组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进入监控的内圈……没办法，我自己把塑料椅子搬了进去。’
‘进入那坚固到可以防御天灾的装甲门里，和她对视很容易陷入那虚无的眼瞳中，但相比起她最初那没睡醒的样子，现在似乎又多了很多东西。’
‘而一想到之前有人只是送个饭就被杀掉了我就怕的不行，所以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放下椅子后，我本身是想立刻离开的。’
‘但是……零号素体行动了……很突然……那瞬间瞬移一样来到了身边，然后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都扎进自己手臂的肉里，让我发出了似乎是惨叫的声音。’
‘警报瞬间就启动了，我能听见身后行动组的同僚拿着反装甲长矛小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实验室内的自毁阻击系统也随时在触发的边缘……
‘但我发现零号素体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抓着自己一动不动。
‘很久没人给她打理的刘海已经长到遮住了眼睛，头发缝隙中蔚蓝色的眼瞳以灰色的钢筋水泥隔离设施墙壁为背景宛如天空的启明星。’
‘这是除去她苏醒那次，自己第二次和对方的面对面……也是直到如今，看着身高只堪堪超过自己腰间的零号素体，自己才对她体检上‘严重营养不良’的字样有了实感。’
……
“发现最初启动人员，开始交换公民可以知道的情报……确认到指挥系统离线，AMa系统以离线模式运行。因为未探测到武装，确认为任务外紧急启动。为理解状况方便沟通，情感指数等级已临时调整……启动者，提问，本机是否处于被囚禁的状况？”
……
‘这是零号素体的第一次交谈。她让我明白了我们这几年来欠缺的东西。’
‘那些东西在外面是看不见的。’
‘过去在会议上，我们对考古科怒斥【你们这是逼着对方成为敌人】，但如果这可能是放下一个餐盘就可能死掉的地方，那么会害怕，会恐惧，这也是人之常情。
‘即便说着要好好相处，但如果只是躲在摄影机后面，在一片灰色的水泥地堡中，以旁观者看珍奇动物的模样去看对方，那么被认为是被囚禁……甚至因为餐盘碰撞病床桌板的声音而被发出应激反应，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这种说法是不能以应用科的视角和同僚交谈的，因为实验者和实验体的地位天生不平等。’
‘我们都在说害怕，钢筋混凝土的厚度一加再加……而对零号素体……对这个孩子来说，即便有着能看穿单向玻璃的眼……心中的不安也肯定在随着时间增加。’
‘一想到自己明明是第一个和对方对上了视线，但出于再次出现很可能刺激到她于是不再出面的选择，如今看来是完全错误的。’
‘我们无法通过她毫无变化的表情去评估什么，说到底，就是因为习惯了对方虚无的眼神和面无表情的模样，才忽略掉了其可能作为人的反应。’
‘而一想到对方这些年都在等待与自己对话……我就觉得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一样涌出。’
‘应用科和考古科那一小批人是不一样的，我们说过生命应该是十分宝贵的。’
‘我们做着用生命去换取上个时代遗留之物的工作，什么时候死，谁去死，这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至少要好好记住那些生命换取了什么。
‘因为胆怯，我浪费了大量经费去建造天灾防御等级的实验室；浪费了那位死去同僚的生命；浪费了能和零号目标交谈的最好机会……’
‘那么……要如何弥补呢？具体的行动又从何时开始？’
‘答案和与考古科分开时一样……
‘最佳的时机永远是现在。’
……
“不，你不是在被囚禁，这里的墙壁都不是为了关住你，而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是我不好，我到现在都没想到来和你说话……不过，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说话呢？”
“因为没人来问我。”
……
1063年8月25日。
‘今天，取消警报后，我坐在我自己搬去的椅子上和零号素体呆了很久……虽然说是交谈，但她本质更像是个应答的机器。
‘据说AMa这个代号本身的含义是【可以询问任何事】，但零号素体对此表示反对。
‘她说她并不是干那种工作的……而使用那个系统其实更像是为了交谈明白状况而做出的妥协。
‘她明确表示了她理解自己正处于违规的状态。’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知道……比如这样的违规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又变成千年前那样的【造物主天灾】，但对于这些问题零号素体只是歪头并不说话。’
‘最后,今天除去借来剪刀推子帮零号素体把头发理了理,然后剪了指甲,换了衣服以外……我只弄明白了为什么在半年前有同僚无端磷芭泗榴吧VII峮死去了。’
‘她的说法是，等她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杀了人。’
她再次重复了那句话，‘确认到己方处于违规状态’。
‘和大家想的不一样，零号素体在说道死者时，要求确认死者身份，然后去上传什么中央指挥终端……’
‘显然，我们不能那么做……前文明与现在的我们中间隔了至少三次文明变迁，从可以推断的，还不成‘人形’的提卡兹到‘神民’的统治，从神民造就的封建王朝再到如今以国家地理划分的民族区块……我们这些【人类】和对方理解的【人类】究竟是否是同一种东西，那都得再打个问号。’
‘另外，根据零号素体自己的说法，她本身并不应该具备人格，像是现在拥有【自我】与【共情】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交流而进行的违规变化。’
‘了解到这里，自己才发现，说不定考古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就像那位同僚的死，最终判定为和考古科一样的傲慢之罪一样。’
‘将一个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困在除去灰色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这哪怕对动物也堪称非常残忍，最终无论是否具备知性其必将变的疯狂，类似的实验数不胜数。
‘不如说，她能在那个坚固的小盒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持续到现在……已经算是足够无忧无虑了。’
‘而之后，我开始了尽可能将零号素体当做人类，乃至成为其友人的同居生活。’
……
1064年6月
应用科七十七号实验室，零号素体重力装甲隔离区——语音记录。
记录人，戴安娜·艾薇·瓦尔特——
“所以，你要如何才能一直维持这样的‘理智’呢？不是现在这种让人紧张不安的违规状态，而是真正的拥有情感。”
“戴安娜你的问题涉及到了违法行为，想要完全解除军用素体的感情锁涉及到了严重的伦理问题……”
“但，零你是处于紧急状态吧，要不是这个状态的话，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回答了。”
“是的，军用个体的工作并不是回答……只是现在我正在运行AMa系统才有了对话能力。另外，本机的情感警报阈值已经确认临近极限……”
“……那个极限，可以不管么？”
“不行，因为指挥系统处于离线状态，超过警戒值的情感会被认定是失去控制，我会封死所有的共情相关软体，并强行返回最近的友军身边。”
……
‘我至今还忘不掉当时零看向自己的表情。’
‘这个孩子从机械的与自己对话，再到被自己带着和其他研究员对话……从一直被动的维持基础体征，再到第一次学会说想要什么……’
‘短短一年，她肉眼可见的像是个人类了起来。’
‘但那是有代价的……根据她自己的说法，这是基于其使用刻板的军用思维无法改善现状从而不断放任情绪与共感系统一再超标的结果。’
‘这些东西是她本身就拥有的东西，但因为作为军用个体，她并不需要太多的情绪影响任务执行……我也问过，那为什么她要搭载可以和人交谈以及相处，甚至与人共情的各种系统。’
……
“因为,军用个体并不是单纯的武器,光凭武器,是无法打胜仗的……还得有对祖国以裙聊瘤ba韭五陵丝令巫及人民的爱才行。”
“……明明你在记录中是那种杀无赦的类型？”
“这话说的，你们也不是我国的国民啊？”
……
…………
看着眼前的资料，奈奈比对了一下上面描述的东西和自己手中的实物。
1064年开始，应用科为了阻止零号素体的再次暴走，开始在‘零’的指导下进行‘记忆清除剂’的研究。
根据说明，它不仅仅可以强效清除零号素体的记忆，让基于记忆而存在的感情消散的同时，其针对当下原住民也有着十分强效的记忆清除能力。
根据残存的文案记录，这个药物似乎并不是基于化学化合物，而是以源石的体细胞融合基准清洗‘信息’的某种方式。
其合成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使用源石技艺合成它宛若理所应当，似乎这东西一开始就是基于源石和源石技艺进行制造的……
但毕竟是前文明的配方，其所需的源石技艺精度非常高，不像是能让人使用的东西，考古科也是让术士搭配精密仪器进行少量合成以避免失败。
而零号在录音中声称它是：‘用于对抗某个敌人的必备药物。’
但那个敌人是什么，零号说她没有权限得知……奈奈倒是一下子想到了坍缩体，对于那些基于‘信息’而存在的诡异邪魔，或许这个现在看似是毒药的东西真正作用是让更多的战士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战斗。
于此再次联想自己感情薄弱，以及记录中零号甚至不能让自己的情感完全丰富到人类的程度……奈奈又想到了那次莫名的‘探索’……那未来凯尔希的劝诫。
【你对那些东西的抗性我心里有数。】
虽然因为时间有些久远奈奈已经记不清当时凯尔希的原话，但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吧？
意思是说，自己本就是前文明和邪魔对战的士兵？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晃了一会就被甩了出去，是自己的感情太过淡薄？还是因为没有记忆也就没有责任感？前文明都亡了多少年了，现在就算知道自己忽然好像肩负着什么重大的职责，奈奈也提不起兴趣啊。
与之相比，奈奈或许更想看零号与戴安娜的进展。衣
但资料记录到这里，1064年到1073年之间的东西忽然戛然而止。七
而如果奈奈没记错，1073年是乌萨斯先皇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去世，费奥多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继位的日子……那个国家的扩张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吧
这是哥伦比亚外部外交开始转暖，因为战争停歇，各国开始加强贸易的年代呢。吧
但在实验室的记录中，这九年时间不仅仅凌空出现了米卡和渚的名字与照片，再之后……戴安娜的工作记录也只剩了最后一篇。林
PS：修改了好多，大家刷新一下吧呜呜
本身其实是想只写点奈奈的过去就停下，结果还是不自觉的拐到奈奈前世和经纪人的感情上去了……想了想还是分个段吧……这段回忆杀结束本卷就可以开始收尾了。一
5th莱顿森的幽灵刺客 : 199 她们确实自由了
应用科记录，记录人：戴安娜·艾薇·瓦尔特。
1073年8月25日。
‘记忆清除药剂研究成功。’
1073年9月。
‘零不会再暴走了。’
……
作为日志的结局，这最后的两句话言简意赅。
但是和之前的长篇大论以及其中情感的变化对比，这最后两篇日志更像是被落在这里的残渣，以及对来检查之人的交代。
毕竟按月份堆叠的硬盘架上空缺十分显眼，1064年到1073年八月……记录着零号因为紧急模式启用AMa系统，拥有感情后的生活部分全部消失不见。
排除掉是因为考古科后续的管理不当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可能的因素，奈奈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当然还是它们被当事人带走了。
经纪人说过的，正经人不会写什么日记。
但工作记录夹杂个人感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尽管奈奈想看属于零的那些事情想的抓耳挠腮，但还是那个说法……没有就是没有，吃瓜刺客只能放下了手中原本属于资料管理员终端。
话说，都是工作记录，考古科能和应用科之间的差别是不是太过于明显了？
就在奈奈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装甲防护门后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共感中，那是名为‘圣骸’的怪物正在对自己发出‘提醒’。
是因为小猫们的情感共鸣么？原本思维一片空白的怪物如今也学会了克制与交流……奈奈并不知道那些痛苦无比的记忆存档会对圣骸有什么影响，但既然它没有搞破坏而是正大光明的对自己提出了‘邀请’，那奈奈肯定是要去面对面的看一眼。
如同当年戴安娜与零的会面，如今的奈奈再次开启了几十年前的那扇防爆门。
隔离区域肉眼可见的一片混乱，但在混乱中，不存在于文字记录中的生活细节却成为了暴力挣扎的点缀……奈奈想起了戴安娜‘有些东西必须亲眼去看’的那句话。
不亲眼去看的话，自己无法凭空想象出这片压抑空间究竟是什么模样。
和应用科原本只是水泥掩体的房间不同，如今被考古科接手后，这个隔离点再次被加装了厚重的装甲钢作为保险。
现在硬化金属上满是暴力撕裂与大质量撞击造就的痕迹，同样材质铺设的地面也有一部分，沿着房间的四个边角，大量高光灯条无死角的照耀着中央。
头顶拥有三个光环的墨绿色结晶怪物被沉重的枷具压制在地面，周围八个类似制造站一样的设备正被万向机械臂操纵着往圣骸身上不断喷涂着什么。
奈奈闻了闻气味，那应该是活性源石溶液混合某种治疗源石技艺的药剂，近乎同时，特工手表上传来了安娜的语音提醒：
【探测到活性源石污染。】
应该说不愧是考古科么，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能给自己整出大活……这房间的活性源石浓度恐怕只是无防护进入的瞬间就会得急性矿石病吧。
不过奈奈的源石体细胞融合率曾经在提卡伦多天灾中一度超越百分之七十，即便经过凯尔希和博士的治疗，也依旧高达百分之二十五……
近乎所有的钙质化骨骼全部转变为了和‘圣骸’同材质的墨绿色结晶，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这些结晶化骨骼都在不断依靠血液源石成分在进行自我修复，说奈奈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源石抗性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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