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116章

　　当林律抓住死透的黑蓑衣侍卫扔到地上时，她在一旁分析着尸体上的毒素，并且以随身携带的药草准备好解毒药。

　　当魏彦吾向凯尔希和阿米娅提议离开时，她也很想趁势走人，毕竟这鬼地方热死了。但考虑到林律还在顶楼打小怪兽，她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这不是为了完成凯尔希交代的任务，而是因为在她心中林律永远都是第一位。

　　第二次地震发生时，楼层坍塌，她未能避开。

　　哪怕她身形再敏捷，在无数瓦砾塌下来的那一刻也无处可躲。

　　当弑君者险些被铁板烫熟时，她听到了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以及林律熟悉的嗓音。

　　一想到林律也许身陷危机之中，弑君者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巨力，直接将压在她身上的瓦砾堆甩开，急匆匆地寻找上楼的方法。她好不容易才登上楼，抬头第一眼就看到林律被人用绳索捆住，从高楼向着窗外一纵而跃。

　　活脱脱的像是殉情的男女，惊得弑君者面罩的颜文字都出现了乱码。

　　凭借着卓越的战场机动，弑君者紧跟其后，以近乎垂直的方式在龙门行政厅的外墙狂奔。可露希尔良心推荐的过滤面甲质量实属可靠，不仅仅在火灾现场将有害气体过滤，还能辅助她分辨出荧光涂料的味道。弑君者发现了连接行政厅大楼与其他建筑天台的勾绳，她轻盈地踩在绳索上，顺利的滑行到天台另一端。

　　当暗索回收勾绳装备消灭证据时，弑君者与林律来了一场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自称骗徒的黑发中年男子沉声道，他的手指没能忍住地颤抖起来，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走调。他深深吸气，试探性地开口道，“——BOSS？”

　　骗徒缓缓转头，全身都笼罩在漆黑的兜帽大衣里的男子安静地伫立在阴影之中。

　　暗索惊诧地左顾右盼，她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已经潜行到骗徒的身后！

　　“呜啊……”女孩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背脊处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湿，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变故。无论是林律还是弑君者，想要处理她有无数次机会，留着她只是为了找出幕后据点而已。

　　“你认识我？”

　　林律静静地观察着面前这个胡须男，从对方的身高，体型，站姿中判断出战斗能力。

　　无论如何，能够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行踪，单凭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对方在反侦察能力上有着相当的实力。

　　骗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缓缓仰头，深深地吸气，平复激动不已的心情。在亚诺的情报汇报下，他早已得知BOSS回归的事情，但得到消息与实际重逢的感觉，完全是两种区别。

　　“进去谈吧，BOSS。”

　　骗徒恭敬地抬手朝向屋内，尊敬道：“我们已经等候你太久，太久。”

　　“……”

　　林律狐疑地望着他，隐约之间能够推测出来这些人是谁。

　　毕竟会称呼他为“BOSS”，而不是“博士”的人也就只有……

　　林律转头看了一眼弑君者，两人视线相望，弑君者微微点头，跟了上来。

　　“嗯？你是……”

　　弑君者的目光瞥向米莎，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由得蹲下身子认真地瞧着对方。

　　米莎有些惊慌失措，大概是因为弑君者的眼神具有强烈的侵略性，仿佛要将她的一切全部都看穿一样。

　　“你该不会是……”

　　弑君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跟上了林律。

　　“算了，大概是错觉吧。”

　　她喃喃自语道，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藏起来。

　　“等一下，你们别走啊！真是的！这算什么事嘛！余款还没付清呢！”

　　暗索急得原地跺脚，有种被人白嫖完就甩了的感觉，明明干苦力的人是她！却没人理她！仿佛她就是工具人……就算是带路党也不能这样一弃了之啊！

　　就算暗索想要跟上去，她也不敢直接进入门里面，毕竟她没有被授权。

　　在贫民窟，入室抢劫或是偷窃这种事并不新鲜。但无论是谁，都未能进去这屋子里夺走哪怕一件物品。

　　相传，所有进入这房子里的小偷强盗，最后都悄无声息的人间蒸发了……

　　米莎是已经得到了那些人的认可，才能在这间屋子来去自如。暗索和这些人主要是雇佣关系，只要肯给钱，无论是什么任务都会去做，哪怕要弄脏这双手也无所谓。在贫民窟摸爬滚打这些年，她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比自己要惨得多的人和事。偷东西有什么问题，她当然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明明钱都还没付呢。”

　　暗索嘴里嘟囔着，转过头看向米莎，发现对方有些畏手畏脚的。

　　“别怕，别怕。”暗索弯下腰哄着女孩，“有他们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就算他们以后不管你了，还有我在呢，除非我又被条子给逮住了……对了，到时候你就想办法和我一起进牢吧！我跟你讲，监狱超好玩的，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一日三餐都能得到保障，还有床可以睡。如果不是每次进去都要接受思想教育，要听鬼姐的唠叨，我都想隔三差五进去里面玩。”

　　暗索坐在米莎的身边，向她讲述着自己曾经的生活。

　　作为贫民窟的盗窃好手，暗索没少被龙门近卫局的人逮捕过。但她犯的事又不至于关个五六年，往往都是定期教育一顿后就放出来。久而久之，她甚至都跟狱警们混熟了。

　　暗索知道，自己的盗窃技巧似乎在这些执法人员眼中还挺厉害的。

　　她有时候也会天真地妄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近卫局招收成辅警。如果能成为辅警的话就好了，哪怕是感染者，只要有龙门近卫局提供的正式证件，也能够住在市区而不是贫民窟。

　　是的，在龙门，感染者甚至无法凭借自己个人的能力入住市区。哪怕兜里有钱也没用，龙门的正式旅馆与高级酒店都有检测矿石病的设备，一旦确认为感染者，除非有龙门近卫局担保的证件，否则无法入住。

　　感染者对于普通人而言，大概就是行走的瘟疫，但这个世界又偏偏离不开感染者，就是这么矛盾。

　　“暗索姐，龙门对待感染者比对待罪犯还严苛，为什么你还能……”

　　米莎好奇地问道，自从切尔诺伯格事变发生之后，她随着人流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贫民窟这种地方，信息流通地要比想象中快，基本上大家每天的乐子就是吹牛，妄谈一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但这些情报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是否属实还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脑子去分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暗索捧起紫色小熊布偶，向米莎摇了摇布偶的手臂，轻轻地挥了挥。

　　“就算是近卫局的一些大人物，她们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地登上来。”暗索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两个人，不由得露出笑容，“总有那么一些人，也会平等对待着像我们这种感染者。”

　　“这样吗？”

　　米莎攥紧着手中做到一半的护身符，小熊的胸腔空荡荡的。

　　“还真是难以想象呢……”

　　她轻声道，碧绿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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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律谨慎地跟在黑发男子的身后，弑君者与他并肩而立。

　　以林律现在虚弱到闭眼就能昏迷的状态，如果真的要打起来，他大概只能在弑君者身后呐喊助威。不过真要是这么做的话，弑君者大概会很开心吧？毕竟她一直都想要林律更多依赖她一点来着。

　　房屋内部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是普通的房屋一样，有着普通的家具。唯一要说违和感的地方大概在于这里明明是贫民窟，房子内部却整洁到让人有种不适应的感觉，仿佛住着一位有着高度洁癖与强迫症的人。

　　林律轻轻地将鞋底踏在地板上，测验是否有地下室。他并不是那种没有灵域就一无是处的废人，他更多时候依赖着自己的经验与直觉。

　　从切尔诺伯格苏醒的那一刻，林律就将灵域定位成一个辅助技能，而不是赖以生存的必须技能。过度依赖工具的人，往往会生疏了自己的本领。

　　骗徒的眼角处瞥到林律试探性的动作，不由得嘴角上扬。

　　BOSS就是BOSS，哪怕失去了记忆，也还记着过去的经验。

　　“请跟我来。”

　　骗徒转身来到一个看上去堆砌着杂物的房间，就算这里只是个杂物房，东西依旧摆放的井然有序。

　　林律跟进房间，他下意识地向着房间的右上角望去，哪怕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他也肯定这个位置有摄像头。

　　弑君者则是抽了抽鼻子，她闻到了源石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面甲将遮蔽用的气味过滤掉，她也许分辨不出来。

　　披着披风的黑发男子将右手按在墙壁上，字正腔圆地喊出不属于泰拉语系的言语，但很近似于炎国的语言。

　　“芝麻开门。”

　　出乎意料之内的，林律听得懂他说的话。

　　下一刻，墙面的伪装涂层缓缓出现变化，拟态装置暂时地关闭，黑色的机械门敞露在眼前。机械门上蚀刻着一个圆环，圆环内满是年轮，年轮的中心如同书法般刻印着一个古老的文字。每道笔画都如同金戈抨击，爆溅出夺目的花火，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战斗意志。

　　弑君者看不懂，但林律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将。”

　　这是林律家乡的文字。

　　也是他哪怕失去记忆，也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汉字。

　　骗徒仔细地将林律的表情记在心中，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害兽都不曾颤抖的双手，此刻兴奋到连同四肢都在打颤。就像是迎回将军的士兵，也像是侍奉之主归来的骑士。又好比迷途的流浪者在漫长的漂流之中找到了住所，仿佛能够听见多年未有人烟迹象的城堡大门传来了钥匙转动铁锁的交鸣声。

　　金属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无数装甲铁板从房间四壁降下，包括之前的入口。

　　骗徒将手放在机械门的信息锁上，机械门的圆环骤然亮起，红色的暗流涌动。薄薄的光环由上至下将他扫描，指纹信息解锁，瞳孔信息解锁，体态信息解锁，精神意识判断——当全部信息都被录入登记后，危险的红光才变成温暖的橘色。

　　整个机械门连同防御装置呈以立体式的精密构造嵌入了墙壁，蚀刻在机械门上的圆环朝左沉重地旋转了九圈。漆黑的机械门从正中心出现一道门缝，白色的蒸汽带着高温涌来。

　　机械门缓缓开启，密集的金属支柱不断地随同机械门上下收缩，深深地卡在金属槽之中。足足有三层门扉叠在一起收缩，仿佛某种怪物缓缓张开了巨口，铁柱般的锐齿绽放寒光。

　　复合式的层层结构，确保机械门就算是拟态装置被人识破，也能够抗御住物理爆破与法术侵蚀。

　　骗徒华丽的转身，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黑色的圆顶帽，高姿态的戴在头上。如同戏子般浮夸的伸展身躯，左手高高扬起再放在胸前，右臂伸展着，手掌轻轻地浮动，向林律深深地鞠躬行礼。

　　“诸位，欢迎来到——世外桃源。”

第二百零八章 骗徒

　　林律置身于黑暗之中。

　　弑君者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林律的手很冷，没有往日的温暖。

　　两人跟着骗徒走进门内，前往所谓的世外桃源。门内很狭窄，仅有一个升降台。当三人走进去之后，升降梯直接往下坠落。下坠的速度很快，但彼此的呼吸声都很平静，未有丝毫慌乱。

　　林律昏昏欲睡，将脑袋依偎在弑君者的肩膀上，时不时吸气吐气，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弑君者捧着他的手，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也能清楚地看到林律疲倦的脸。

　　当升降台下坠的速度稍稍停滞的瞬间，林律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绽放出一抹钴蓝。

　　林律毫无防备地全身心放松一分钟，这宝贵的一分钟为他争取到一丝精神力。

　　虽然还没有恢复作战能力，但至少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

　　滑轨阻力增加，升降台传来了一声闷响，明亮的光芒涌入眼帘。机械运转的声音清晰可闻，也能够听到如同怪物的巨大心跳声，大概是这座移动城市的源石引擎声。

　　凭借着心算，林律大胆推测这里是龙门地下六十米左右，几乎是这座移动城市的中心。

　　离开升降台，林律想象之中的钢铁管道并不在，眼前一片平坦宽广，温暖的灯光照耀着四周。

　　“这里是龙门这座城市的心脏，也是我们无国界之军的龙门分部。BOSS，在您的命令下，我们在四年前就已经渗透到各个国家的主要移动城市，实现了世外桃源计划。”

　　骗徒走在前方，他的背脊挺直，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我们掌握了各个城市的主要地下通道，能够迅速到达城市的指定区域，并且通过拟态装置与诱导装置将这片区域遮蔽。时至今日，龙门也未能掌握到我们的信息。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大隐于市，小隐于野。在世界喧嚣的变化之下，我们始终坚持着自我，淡然处之。”

　　“……”

　　林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我TM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越来越离谱了！世外桃源计划是什么？我特么还流浪泰拉呢！能够在各个国家的主要城市建设出这种独立空间，还不会被发现。这说起来容易，实现起来天方夜谭，就跟窃城没什么区别，一旦被发现估计会被全世界围剿。

　　无国界之军到底是干嘛的？掌握泰拉核心科技，准备实现天下大同吗？！

　　“好，很有精神。”

　　林律心中充斥着问号，但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感觉。

　　相比之下，弑君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根本就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她听不懂。

　　骗徒若有所思，不愧是BOSS，就算失忆，依旧有着胸怀天下的气概。

　　实际上，林律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少。

　　要知道这里可是移动城市的核心区域，也是最重要的地方。龙门总督魏彦吾是什么样的人，林律在今夜多多少少有所了解，那是个巴不得将全世界都掌握在手中的男人。

　　能够在魏彦吾眼皮底下建设出庞然大物的地下城，无国界之军的底蕴远比他想象中要强……

　　林律耐心地观察着四周的墙壁，其他暂且不提，单是隔音效果就已经超乎想象。除了从升降台出来的那一刻听到源石引擎的轰鸣声之外，现在安静的能够听到自己衣物摩擦的声音。

　　“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没自我介绍。”黑发中年男子无奈一笑，在他潜意识之中，BOSS还是原来的那个BOSS，自然不需要区别对待，这才反应过来，“我的代号是‘骗徒’，隶属于无国界之军谍报小组。我曾经骗了无数人，但我绝对不会欺瞒您，BOSS。”

　　“你的这句话就是个谎言。”林律平静一笑。

　　“不愧是BOSS，我真是对你愈发尊敬。”骗徒夸张地敞开双臂，发自内心地感叹。

　　“啊……这……”林律感到哑然，无奈摇头，“这倒是真的。”

　　“我们对BOSS的敬仰，就像是对父亲一样。”骗徒不禁露出怀恋的笑容，笑容中透露着几分落幕，“BOSS，你曾是我们的光，我们的引路人，我们的道标。但你……也许已经将我们彻底遗忘。”

　　“嗯，我确实不记得了。”

　　林律淡然道，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也好，他都不会为了过往而迷失现在，沉沦在过去的人永远都看不到未来。

　　无论是阿米娅，还是弑君者，亦或是凯尔希……林律都是欣赏以及认可她们的某些品性，而不是因为过去的身份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她们都是值得现在的林律重视的人。

　　“无国界之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