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118章

　　弑君者并不笨，她只是平时懒得思考，不愿认真去想那么多。

　　不过，事关林律，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会积极的活跃小脑瓜子将事情理清楚。

　　接下来林律要见面的人，想必是在他消失的这几年里一直掌控这个组织的话语人。接下来会有两种情况，如果这个人没有被多年来的权利欲望所支配，则会乖乖服从，归还无国界之军的领袖地位给林律。

　　第二种情况，自然是……最糟糕的情况。

　　“律，无论这里是地下多少层，我都会带你离开。”

　　弑君者直直地注视着林律，将这句话传达到对方，才松开了不知不觉间揪住林律兜帽大衣的衣角。

　　“真希望这么帅的话由我来说。”林律笑了笑，他稍稍用力的揉了揉弑君者的脑袋，挥了挥手，进入门内。

　　弑君者捂着脑袋，直到林律的背影被重新阖上的大门遮掩，她的目光也没有挪开。

　　“笨蛋……这句话本来就是你对我说的。”

　　她小声地嘀咕道。

　　————

　　林律眯起了眼睛。

　　明亮的光柱从四面八方涌来，温度高的吓人，仿佛这里放着一个小太阳。

　　在林律的预期之中，这里本该是研究小组的研发室，至少应该是类似于科研中心的那种建筑设计。但现实往往总是与设想不同，他有一种穿越到异世界的感觉，视线范围的尽头是长长的回廊，四周的材质是类似于镜子一样的矿石。

　　宛如一脚踏入万花筒的世界一般，林律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屹立与地面之上，还是脚踏在天空之中。万花筒是一种光学玩具，鲜艳颜色的实物放于圆筒的一端，圆筒中间放置三棱镜，另一端用开孔的玻璃密封，由孔中看去即可观测到对称的美丽图像。

　　不断折射的光芒将白色的世界呈现出迷幻的光彩，越是向前走，越是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脑海中。

　　“——————”

　　林律隐约之间能够听到窸窸窣窣的呓语在耳畔回响，声音被拖拽着很长。

　　这些声音一开始只是蚂蚁行走般微弱可闻，逐渐演变成鼓噪的装修声，不断地传来让人狂躁的噪音。就像是有人将抖音贴到他的耳边外放到最大声一样，还他妈的用胶纸往他脑袋缠了一圈！缺不缺德！

　　“吵死了，闭嘴。”

　　林律没有暴跳如雷的大吼大叫，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放声嚎叫。

　　他平静地站在原地，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厉声道，就像是君王般冷酷。

　　无形的威压化作实质的气浪迸发，席卷着长达百米的回廊，隐约能够听到玻璃碰撞的回响。

　　这些嘈杂的声音刹那间被镇压地死死，连点窸窣声都不敢发出，生怕殷勤的献语被视为噪音。

　　“……”

　　林律漠然地迈出步伐。

　　越是向着回廊深处走去，他越是能够察觉到自己仅存的体力被掠夺。

　　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前行的脚步也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林律也没有去扶靠墙壁。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要试图用手去触碰周围的东西，这会带来糟糕的后果。

　　林律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向前走。

　　他不能回去，一旦回头就是输。

　　他不喜欢输，无论是什么场合，无论是什么游戏，无论是什么战局——他都要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梅露露

　　“哈啊……啊……哈啊……”

　　当林律走到长廊差不多三分之二左右的时候，单凭视力已经看不清周围。

　　浓烈的白光造成强烈的污染，哪怕他将兜帽戴上，闭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诡秘的光辉倾注而来。每走数步，隐约有黑色的浓烟从体表弥漫而出，就像是恶魔行走时散发的邪恶气息。

　　当林律好不容易走到八十米，距离门扉仅差短短的距离时，他出现了幻觉。

　　这些幻觉是那么的真实，仿佛能够闻到战场的气味。

　　硝烟弥漫，混杂着血液与尸体的酸臭味涌入鼻腔。

　　即便是闭着眼睛，林律也能够看到面前的人正在用期盼的眼神注视着他，用着嘶哑的声音请求他指挥。那么多的期盼，那么沉重的希望，在他选择承接这份重担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戴上了面具——名为理智的面具。

　　“我一定要赢。”

　　林律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声音不自觉地传出来。

　　——但是，为什么要赢？

　　“我不赢的话，会死，大家都会死。”

　　林律用力地咬住嘴唇，干枯的唇肉勉强挤出血珠，刺痛感让他再次迈出一步。

　　——那些人与你何干？你为他们取得了胜利，他们却亲手将你埋葬在石棺！看清楚了，这些人看待你的眼神真的是尊敬吗？他们在害怕，他们在恐惧，他们在担心着作为理智的怪物的你！会不会将他们视为下一个棋子，为了胜利而去赴死。

　　“我不是神，我没有能够一手遮天改变世界的力量。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谋取胜利，哪怕会被误解也没关系。我答应过她，还有她，哪怕再怎么狼狈，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就算是被视为怪物也没关系？

　　“……”

　　林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林律抬起手放在门前，他沉思了许久，久的比他从入口一直走到这里所花费的时间还要长。

　　最终，林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本来就是怪物。”

　　封锁的大门，悄然推开。

　　——————

　　“脑部污染指数不低于20%，神经系统受损率超过25%，数值化视域几乎废了一半。海马体可能有物理上的受损，大脑皮层有一层黑色的气流阻隔，无法进一步观察……BOSS，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聚光灯的光从四面八方照耀下来，汇聚在钢铁的王座上。林律静静地坐在上面，微微垂着脑袋，银白色的发梢滑落在脸庞。一层黑金色的金属骨骼将他包裹在其中，就像是巨人敞开怀抱将他涌入怀中，又像是某种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把他咬在嘴里。

　　杂乱而有序的电线连接着骨架，另一端连接的各种仪器则是将各项数值以数字图形线条的形式体现出来。

　　当林律踏进门时，他就已经陷入了幻境之中，被引导到这台机器上。

　　按照BOSS的精神状态，差不多也该醒来了吧？

　　正如预料之中，林律缓缓抬起头，幽邃的钴蓝之色几乎要从眼眶中渗出来。

　　他醒过来了，在意识的回廊走到尽头，凭借自己的力量破除幻境。

　　林律微微吐出一口白雾，全身几乎要被高温蒸熟的感觉不是错觉，隐约之间有电流在体内流窜而过的痕迹，全身酸痛。他闻到了酒的味道，很浓很浓的酒香，由远及近，让人感到昏昏欲睡，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醇厚的烈酒带着辛辣的味道，浓郁的几乎要将他的鼻腔占据，透露着强烈的独占欲。

　　“欢迎回来，BOSS。”

　　“……你是谁？”

　　林律循着声音望去，瑰丽的红色映入眼帘，让他一瞬间感到失神。

　　宛如美酒般的茜红色长发高高束成马尾，玫瑰金色的明亮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林律，眼眸中满是喜悦与怀恋。

　　长到脚面的白大袍底下的黑马甲制服未能将她的身材遮掩，哪怕从脖颈一直到黑色皮鞋都没有露出半分肌肤，却散发着一种更为致命的诱惑力。很难说她到底是想要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还是借由这套制服将完美的身材展现而出。精致修长的大腿，丰腴挺立的臀部，红色的领带被胸前沉兜兜的果实撑起，更是显得她的腰无比纤细，盈盈一握。

　　“无国界之军研发小组组长，白凰。”

　　美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略显寂寞的眼神，轻声道：“当然，你也可以用你以前喜欢的称呼叫我……梅露露。”

　　她回想起来无国界之军刚成立的时候，研发小组一穷二白，要啥没啥。

　　那个时候，她就一直追着林律要钱，毕竟研发科技就是烧钱，还不一定能回本。但一个合格的组织又不能没有后勤，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没有科技就没有进步，没有科技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林律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创业初期的资金与赏金任务获得的酬劳全部砸到了白凰身上。

　　后来无国界之军发展越来越大，林律也因为积累不少经验的关系，开始去挑战危机合约。

　　越是危险的任务，奖励就越是丰厚，林律每次都能够取得胜利，渐渐地无国界之军就开始有钱了。有钱了要干什么？那当然是继续搞科技啊！先把科技树点起来，什么大炸炸我全都要，大就是好，大就是猛，越大越猛。

　　林律一转攻势，从白凰追着他要钱，变成林律提着一箱又一箱的钱追着白凰要新的玩具。

　　“我呸，没蓝图你说个梅露露。”

　　这是林律当时的口头禅之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管白凰叫梅露露了。这个昵称只有他能说，其余人如果敢这么称呼她，轻则出任务时发现全部装备都变成自爆炸弹，重则连门都出不去当场转送医疗小组。

　　“梅露露？”

　　林律若有所思，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从哪听说过的呢……

　　“方舟骑士系统为四十二星干员、罗德岛舰船可靠性工程师、罗德岛号SUPERVISOR伟大的系统工程师、卡兹戴尔百强青年、开源软件的倡导者，永远的十七岁少女可露希尔，以及无国界之军研发小组组长梅露露共同研发。”

　　——银莲花充满傻气的声音在林律脑海中回响。

第二百一十二章 恶魔科学家

　　“BOSS，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白凰将林律从金属骨架的拘束中解开，她轻而易举地将林律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看上去相当的熟练。

　　不知道在过去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把精疲力竭的林律抱回房间。

　　林律不仅仅是一名指挥官，一名战士，一位传奇佣兵，他更是一位科研者。他的想法总是能够为其他研发小组成员敞开新世界的大门，他的理论荒诞而又具有实现的可能性，让人跃跃欲试。

　　在林律的计划之中，原本是打算制造一台高达十八米左右的巨大人形合金装备。虽然这个愿景未能实现，但他们也解决了直立型二足步行兵器最大的难关——平衡。为此，无国界之军的研发小组开始制造甲胄，和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不同，他们的目光放得更远。他们不要玩具，他们要创造神话，他们要还原历史。

　　因此，林律在研发小组的成员心中绝对不仅仅只是首领这么简单，更是志同道合的亲友，是彼此和蔼的疯子。也只有疯子才会有这么好的点子，恶魔科学家的名号，当之无愧。一位愿意设身处地为部下着想的好上司，愿意将研发产品直接带到佣兵任务上进行实际测验，以及通过测试经验参与开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受其他研究员尊敬？

　　“我的身体状态很糟吗？”

　　林律努力地仰起头，哪怕脖颈因此酸痛。

　　这种绝妙的角度，实在是不得了，不得了。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妙啊，妙啊，无国界之军的制服真好啊，真好啊。要是能在罗德岛也这么弄就好了……算了，这要是换在阿米娅身上，大概会显得贫瘠可怜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律只要一想到钢板这两个字，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个白嫩的拳头往他鼻梁上锤来，这是错觉吗？

　　白凰知道林律在看哪里，但她不介意，两人的关系其实早在多年前就隔着一层纸，一旦捅破了就什么都破了。

　　在无国界之军，无论是朝山还是静，对林律有着超过异性好感度的女人有不少。

　　林律也乐于和她们打交道，但绝对不会做出过界的事。

　　这并非是因为他始终贯彻着上司不能啵下属的嘴，也不是因为绅士风度，而是因为……曾经有个女人在离去的那一刻，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了，仅此而已。

　　如今失忆了也好，那些事不记得的话，对BOSS来说也是一种救赎吧。

　　白凰将林律安置在一张看起来不起眼，但意外地坐起来还挺舒适的椅子上。

　　林律因为全身都被电流灌入的缘故，四肢还有些发麻，但这种微妙的痛觉对他来说还不坏，至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现实。

　　这是一间研究室的外围区域，有点像是会客室，但实际上这里是用来开会的地方。

　　研发小组每个星期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在这里进行学术探讨，这几年他们可没有因为BOSS不在而把工作放下，反倒是激起了研发的欲望。因为BOSS留下了大量匪夷所思的设想蓝图，足以让他们这些人研究个够。

　　例如不需要源石技艺就能够使用的枪械，真正的枪械，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武器。

　　以及人形的构造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BOSS执着于要将这些枪械拟人化，但BOSS当时的表情深深地震慑住了他们。枪械，少女，这些是男人的浪漫，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懂的！

　　“我观看过谍报小组共享的作战录像，那些新人因此激动到拥抱欢呼，兴奋地像是磕了药。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道标。你是活着的传奇，你是制霸危机合约的佣兵之王，你是敢说出‘面对天灾，我们并非无计可施’的人。”

　　研究所的大荧幕放映出超清的作战录像，把林律每个最佳的战斗场面放映出来。

　　例如林律一剑斩碎伐木工的手臂，凌厉地反手一刺划破敌人的脊柱，再将其笨重的脑袋割下。场面一度十分血腥，但无国界之军本身就是一个私人武装力量，早已见惯不惯。

　　死亡如风，陪伴吾身。

　　三招击毙一个敌人，单是看到这里，无国界之军的DD们顿时湿润了眼眶。

　　好比时隔多年，终于看到猫老大再次提起了枪……

　　“但是对于我，还有我们那些从五年前活到现在的人来说。BOSS，你退步了。”

　　白凰向来说话直接，好比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林律求婚，但都被他拒绝了。

　　“曾经的你能够单枪匹马潜入到莱塔尼亚的法术尖塔，也能够独自一人面对卡西米尔骑士团发起猛攻，甚至是哥伦比亚的陆战队也被你一锅端，就连他们的少尉都被你绑架过来在作战小组当新兵。跟当年的BIG BOSS相比，现在更是个BIG BABY，还是个刚学会走步的孩子。三剑斩下敌人的脑袋就很了不起？对比过去简直差远了，更别提之后的战斗。当我看到你被人打的满地打滚，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我恨不得当场一个维罗妮卡空投把反浩克装甲给你安排了。憋屈，看的我憋屈！”

　　白凰骂骂咧咧的把投影仪关了，气得撅起嘴，双手交叉在一起，环抱在胸前。

　　林律静静地观察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