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186章

　　“看啊，W，你看看他们的眼神。多么忠诚，多么完美，多么的……让人感动。”

　　梅菲斯特强硬地扯住真狼近卫的颈部，掀起他的兜帽，让W看清楚惨白面具上的眼孔。

　　真狼近卫的眼神空洞荒芜、宛如提线木偶般无神。隐约有一个黑色虫子从枯萎的眼球上爬过，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毫无触动。这四位真狼近卫的灵魂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他们的意志曾经被彻底打碎，又被混合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重新聚合在一起。

　　如今还能在此处行动的，不过是在地狱中走过一次的亡魂。

　　梅菲斯特亲切地将他们称为……骷髅部队。

　　W冷冷道：“你疯了，梅菲斯特。”

　　“我一直都很清醒。”

　　“所以我才说你疯了。”

　　W的手指放在扳机之上，她忽然庆幸自己今天带的铳械是榴弹发射器，否则想要一换五还做不到。

　　梅菲斯特没有阻止她的小动作，他也没打算借此向对方逼要伊兹圣杯。因为他清楚W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就是个疯女人，同归于尽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必要时刻，W绝对不会含糊。

　　“如果你不打算出手的话，就在这里好好看着。”

　　梅菲斯特转头看向战场，他目光幽邃，视线停留在弑君者身上。

　　“这可是相当优秀的……媒介啊。”

　　————

　　“阿米娅，左侧！”

　　“好的，交给我！”

　　弑君者看着从法术反噬中恢复过来的阿米娅，不由得松一口气。

　　她现在双手布满伤口，止不住地颤抖，感觉骨头都快被崩碎，没想到碎骨这臭小鬼居然玩这么大！武器好了不起啊?能破甲不得了啊？我有律送给我的战术手套，比你那把铳刃强多了！

　　弑君者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这件炎国神器护住了她的心脉，碎骨的极致破甲就不单单是停留在她双臂上这么简单。而是化作洪流直冲心脏，将其搅碎。

　　“阿米娅，可以撤退了！”

　　芙兰卡从侧边发动袭击，帮忙掩护两人从碎骨的攻势中缓过来。

　　罗德岛小队成员基本上已经顺着侦查小队的撤退路线离开，哪怕是边打边跑，也要比像现在这样被围剿轻松。

　　“明白，弑君者小姐，请你——”

　　阿米娅刚说出口，她骤然仰头望向远处的高台。

　　难以言喻的污秽情绪凝聚在W所在的高台上，阿米娅一时有些迷惑，她不敢相信W会有这么浓烈的血气。但很快，她发现散发着恶臭的人不是W，而是——

　　“梅菲斯特？！”

　　阿米娅放声惊呼。

　　为什么梅菲斯特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不是梅菲斯特本人，这是一道……

　　“影子？”

第三百零二章 砰，哈哈哈！（5K）

　　“阿米娅，别分心！”

　　芙兰卡提醒道，她和弑君者同时发力才将狂暴的碎骨抵挡住。

　　此时的碎骨就像是被铳刃封印的害兽恶灵控制住心神，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只知道进攻。银白色的刀光编织成细网，如同金属切割机一般精准，难以分辨碎骨是否真的失去理智。

　　这种仿佛要莽穿整个世界的气势压制住芙兰卡的剑术，以至于芙兰卡有些畏手畏脚，施展不开身手。

　　芙兰卡的剑术讲究快准狠，她作战时之所以能够浑然不顾自己的防御力，是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无论是什么敌人都会在她的锋芒下狼狈躲闪。

　　这次除外，芙兰卡碰到了真正的硬茬，对方根本就不畏惧她手中的铝热剑。

　　最让人生气的是，真要是一换一的话，碎骨大概会重伤，但芙兰卡必死无疑。

　　换做是一年前的芙兰卡，她刚感染上矿石病的那段时期。要是在任务过程中遇到这种二选一的情况，她大概会自嘲地笑笑，然后奋不顾身地选择以命换命的战术。她会自暴自弃地心想着，反正都要死了，那还不如死的潇洒一点，死的有价值一点，还能留下一段传说之类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还不想那么快离开。

　　芙兰卡心中有了挂念，她要竭尽全力地活下去。为此她在提交给罗德岛自己的个人资料与过往履历时，提供了较为可信的版本，以及正规的行动协助合同与自愿接受治疗的数项合约。没有像过去那样，保持着不慌不忙的态度，并有意诱使他人相信自己精心设计好的语言，以戏耍他人为乐。

　　愿意为她人而去死，这件事很容易。

　　愿意为她人而活下去，这要比金盆洗手后全身而退还难。

　　“梅菲斯特？”

　　弑君者听到了阿米娅的喊声，脸上戴着的颜文字口罩很诚实地反馈出她的心情。

　　很烦，特别烦，巨烦！

　　弑君者从未有过那么讨厌过一个人。

　　如果和梅菲斯特相比，就连凯尔希那个老女人都显得可爱许多，不，是可爱百倍！弑君者宁愿自己和凯尔希在独立病房里大眼瞪小眼，甚至是被她安排打屁股针，都不想要看到梅菲斯特那张臭脸。

　　“糟糕了啊……”

　　弑君者压制住心中的不悦，她虽然讨厌梅菲斯特，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梅菲斯特的实力。

　　梅菲斯特施展源石技艺的时候，漫天都是轻飘飘的白色羽毛，就像是在表演魔术一般。既浮夸，又引人瞩目。接触到羽毛的整合运动士兵伤口都会快速愈合，痛觉也会屏蔽，还能够获得各方面的增幅。这简直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源石技艺，正因如此，梅菲斯特的队伍才能保持着相当高的胜率。

　　梅菲斯特傲人的源石天赋与他独有的源石技艺，再加上他对于战术指挥上的理解，以及屡次实战中获得的胜利成果。让他得到了塔露拉的信任，成为整合运动的干部。

　　但是！弑君者很清楚这种法术的本质是什么，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犹如天使降临般漫天彩羽。弑君者确信，这是毒，而且是泰拉世界最猛烈的毒素之一！

　　伤势快速愈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梅菲斯特的术式会让矿石病感染者的源石融合率大幅度提升，伤势越重，融合率就增加的越明显。不仅如此，梅菲斯特还能够自由操纵着法术的威力程度，给人带来致幻药物的特殊作用。中术者脑部思维会变得迟钝，感知麻痹，对此产生强烈的依赖感，以此听命于他。

　　罂粟般的源石技艺，外加上梅菲斯特的花言巧语，让他在整合运动大有威望。

　　矿石病本身就是一种不治之症，每个感染者的生命就像是被死神提前预定好了一个时间。如果在战斗中受到了致命伤，注定就要因此死去，那么梅菲斯特的医疗法术有何不可？就算是源石融合率提升，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这才是大多数整合运动士兵的真实想法。

　　梅菲斯特充分地掌握住自己的这份优势，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弹劾他的情况下，他施展的法术越来越猖狂，直接将感染者士兵当做实验品，以此磨练自己的法术技巧。

　　除了快速愈合伤势之外，梅菲斯特渐渐掌握了一种特殊能力，精神操纵。

　　梅菲斯特可以肆意地将一名精神力薄弱的人转变为不知疼痛，莫得感情，只听从他一人命令的傀儡。他将这个法术美其名曰为“牧群”，而他就是这些迷途羔羊的牧羊人，他注定会指引这些短暂而又脆弱的生命，他享受着这种能够肆意主宰一个人命运的过程。

　　弑君者曾经就中过招，当时的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同时有上百个梅菲斯特在说话，企图控制住她的心灵。但她还是咬牙撑住了，以强韧的意志力破开梅菲斯特的阴谋。

　　“阿米娅，你和芙兰卡先走，动作快！”

　　弑君者不甘地喊出声，她有信心战胜碎骨，但她没信心同时对付碎骨和梅菲斯特。

　　如果律在这里就好了，有他在的话，明年的今天就是梅菲斯特的忌日。弑君者下意识地心想着。

　　“你们还想藏到哪里去？你们逃不掉的，罗德岛。”碎骨的嗓音嘶哑地就像是烟龄三十年以上的老烟枪，听起来毛骨悚然，他厉喝道，“我会粉碎你们！祭我同胞在天之灵！”

　　碎骨双持铳刃同时转换为铳械状态，凝聚着可怕威能的破甲榴弹对准着阿米娅。

　　“休想！”

　　弑君者连续发动四次瞬间移动的源石技艺，从不同方向朝碎骨发动袭击，这是真狼的技艺。以往她不需要自己独自一人逞强，只需要和自己的近卫小队配合，就能够轻易地展开围杀阵法。但现在不行，她只能靠自己，哪怕身体传来燃烧般的痛楚，也绝对不能停下。

　　碎骨蓄势待发的瞄准就这样被弑君者打断，他狂怒地发出吼叫，利刃破开弑君者一道道残影。

　　“阿米娅！”芙兰卡按住阿米娅的肩膀，着急道。

　　“……我们先撤退，等接应弑君者离开后，立即引爆承重柱上的炸药。”

　　阿米娅的眼珠迅速地转动着，在脑海中规划出合适的方案，她没有执着于在这里和敌人死磕。

　　一个整合运动的突击队队长就已经有够难缠，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会出手的萨卡兹佣兵W，以及来者不善的梅菲斯特。转瞬之间，战局仿佛回到了切尔诺伯格。阿米娅再次面对整合运动最精锐的力量，强者云集，唯一不同的是……

　　这一次，博士不在她的身边。

　　阿米娅只能相信自己做出的每个判断，并且坚定地执行下去。

　　“弑君者！”

　　“你们先撤，我稍后跟上。”

　　弑君者没有回头，她必须挡住碎骨，争取时间。

　　她就不信了，碎骨这种高爆发必然需要支付巨大的代价，绝对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否则碎骨早就把她打趴，还待在整合运动干嘛？怎么不去把乌萨斯皇帝给宰了，为所有乌萨斯感染者报仇雪恨。

　　阿米娅咬了咬牙，在芙兰卡的搀扶下向着后方退去。

　　负责殿后的雷蛇看到她们的身影，苍白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她独自一人守在这个通道，几乎快要被来势汹涌的整合运动感染者淹没。

　　“可以走了吗？”

　　雷蛇取出炸药遥控器，之前安置在废墟底层的炸药，原本就是打算用来破坏建筑承重墙封锁道路。

　　搀扶着阿米娅的芙兰卡被雷蛇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喊道：“雷蛇，等等，弑君者还没出来……”

　　“轰——！！！”

　　芙兰卡话音未落，响彻云霄的爆破声便从背后传来！不仅仅是后方而已，似乎她所在的位置每个方向都同时发生爆炸，骤然拉高的音爆将她的思绪夺走，脑海中仅留下一片空白。

　　隐约之间，芙兰卡看到雷蛇迎着火光逆流而上，举着盾牌半蹲在地，挡住了她和阿米娅。

　　明亮的火柱冲天而起，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向着废墟街道的大街小巷涌去，无数燃烧的碎石急速纷飞，砸在雷蛇的盾牌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她煞白的面容登时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全身气血翻涌，双臂肌肉紧绷。

　　时间的流动仿佛变得无比缓慢，雷蛇感觉自己的意识徘徊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超高音贝不仅仅让她感到耳膜破裂，更是让她的眼前出现幻觉，隐约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飘浮。即便如此，雷蛇也没有松开手。她的身后是芙兰卡和阿米娅，她必须保护好她们。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是为了不失去她们！

　　“砰！哈哈哈——！”

　　不远处的高台之上，W将无用的遥控器随手一抛，感到心满意足。

　　这里是最好的观赏台，她见识到美丽的烟花升起，绽放出璀璨的光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顺便把梅菲斯特一脚踹下去，不然她会笑得更加开心。

　　W忽然感觉自己之前作出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像这样耐心地布置好地雷，再同时引爆造成连锁反应，就像是在烹饪工序繁琐的料理。

　　制作料理的过程相当枯燥乏味，每一步都不能做错，一步错将会导致料理失败，没有多余的食材可以重来。一旦克服了重重难关，当美味的料理制作完成时，这种成就感实在是让人身心愉悦。

　　W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引爆地雷，她有两个原因。

　　第一，梅菲斯特的骷髅部队就在一分钟前集体朝着罗德岛所在方向袭去，恰好经过W的设伏点，此时不炸更待何时？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机会只有一次，爆炸就完事了。

　　第二，W对梅菲斯特感到相当不爽，看到他的骷髅部队感到更加不爽。

　　没有其他理由了，真的没有。

　　她绝对不是想要顺手救一下阿米娅，绝对不是。

　　“你——”

　　梅菲斯特侧身凝视W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百二十六厘米，这是W容忍他靠近的极限距离。因为梅菲斯特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就算是W这种不怕脏不怕累的好女孩都接受不了。

　　“你什么你？你之前不是说要跟塔露拉汇报我的工作状况吗？报告，我已歼灭罗德岛小队主力人员，这就去把任务目标带回切尔诺伯格核心城。山高路远，绿水长流。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W阴阳怪气地应了回去，她看着骷髅部队的四个成员都在绚丽的火花中消失身影，差点就忍不住当着梅菲斯特的面摆出个好耶的姿势。

　　好吧，她确实没忍住。

　　W一脚踩在残破的屋檐上，朝着空中挥出拳头。

　　“好耶！”

　　只不过，在W预想之中，梅菲斯特难堪的表情并未出现。

　　这个讨厌鬼的脸上仍然是虚伪的假笑，不知为何，W忽然感到一股不对劲。

　　“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

　　梅菲斯特为她鼓掌，掌声热烈，远比骷髅部队出场时还要激动。

　　“你看好了，我的骷髅部队们……将会浴火重生！你的礼花，将会是他们最好的礼物。”

　　“……”

　　W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梅菲斯特，从他的话语中联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然而这些可能性之中，没有一个好结果。

　　高台下方，龙门外环五区的废墟之中，恶龙咆哮般的爆炸声终于有所停歇。空气燃烧产生的爆鸣仍在时不时地破裂开来，翻腾的滚滚焰火无情地烧灼移动城区的板块，一眼望去尽是残破不堪的景色。

　　也不知道是否幸运，龙门外环五区在数日前的整合运动袭击中，街区建筑的大部分易燃物都已经化为灰烬，因此没有造成二次损伤。唯一需要担忧的是，哪怕是以移动城市的标准，具有超绝耐久性的建筑材料能否在接二连三的破坏中坚持住。答案很明显，那是否定的，已经有部分区域出现不可逆的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