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195章

　　“糟糕——”

　　娜塔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她右手的纯白短刃在挑开艾莉叶手臂动脉的过程中分崩离析，破碎成反射无数微光的刀片。这意味着她始终坚守的阵势被撕开一道口子，暴露出致命破绽。

　　砰！！

　　娜塔莉在受到重击之前将全部凝成的法术丝线纠缠在一起挡在身前，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挡住。

　　隐约之间，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脑颅里回响。

　　娜塔莉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在后脑勺来了一记重锤，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呼吸充满血腥，眼前一片血红。

　　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翻滚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武器箱在冲击中摔开，精心保养的手术刀散落一地，沾染上泥污与尘埃。

　　这是好事。

　　这意味着武器入手，她还有战斗的希望。但可惜的是，娜塔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的右臂痛到几乎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左手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等等，我的右手……娜塔莉竭尽全力地转过头，她看到了不成样的伤口。

　　在摧古拉朽的暴力之下，她的右臂向着反方向弯曲，就像是装反了部件的模型。

　　这是她的手，一个外科医生的手，不知道医治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未来还能救治多少人的手。

　　娜塔莉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她的耳朵内尽是骨头粉碎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浑身交织着上百道刀伤的艾莉叶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向前迈步，她不像乌维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把力气全都宣泄出来，她可以在保持着纤细体型的状态不断地提高硬度。她不像是马提亚斯那般无法自由转化着雾化和实体，她能够完美的在一个呼吸之间自由转变。美中不足的是，她在隐匿方面和埃尔夫里德都被人发现。不过，只要把唯一的目击者杀了，主人就不会怪罪于她，不会怪她……不会把加尔罗斯、鲁哈，欧吉塞从她身边夺走。

　　“……”

　　艾莉叶停下了脚步。

　　久久没有再迈出一步。

　　“喂……”

　　娜塔莉倔强地仰起头，她忍着随时都会昏迷的剧烈痛楚，小口小口地喘息着，颤抖地抖索着嘴唇。

　　“你哭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医疗术师嘉维尔（4K）

　　“……”

　　艾莉叶直视着娜塔莉， 她的眼眸依旧充斥着浓烈的恶意，仿佛怒视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血敌。但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道泪痕，莹润的液体划过鹅蛋般的脸颊，落在地上。

　　臭鲁哈……

　　欧吉塞大叔……

　　笨蛋加尔罗斯……

　　他们，在哪里？

　　梅菲斯特把他们藏在哪里了？

　　艾莉叶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手指顺着咽喉的曲线一直向下滑，最终停留在腹部。她紧紧抓住这个位置，浑身猛地颤抖，泪流不止。茫然感一涌而上，怪物的兽性与少女的无助同时呈现。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悲凉，透露出一股病态美，充满邪性，又惹人生怜。

　　娜塔莉嘴角直抽搐，虽然她在神经医学方面仅是略懂，但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女孩精神分裂了。但这不像是先天性的脑神经问题，更像是后天遭到什么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从医生的角度来说，艾莉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打一针安心剂强制休眠，让她从暴躁狂乱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但娜塔莉现在也无能为力，她已经是自身难保。

　　她的右手被艾莉叶废掉了，除非半小时内接受紧急治疗，还需要萨卡兹那种妖魔化的源石技艺才有机会康复。娜塔莉努力抬起的左手，此时就连铭刻莱塔尼亚烈阳法术的手术刀都握不住。不过就算是能握住又如何？以艾莉叶怪物级的移动能力，娜塔莉命中目标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杀……”

　　艾莉叶喃喃低语着，缓缓抬起了手。

　　娜塔莉心中一颤，她忍着半个身躯传来的剧痛，左手在颤抖中捻住烈阳利刃。她决定了，哪怕是化为无火的余灰，她也要把艾莉叶拖在这里，给罗德岛小队创造机会。

　　如果娜塔莉没有猜错的话，她面前这个怪物的目标是米莎。

　　罗德岛小队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保护米莎，从龙门的贫民区一路杀出一条血路，不断地向着舰船靠拢。娜塔莉不知道米莎的身份有多么重要，她只知道米莎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在帮忙包扎伤员的伤口时，哪怕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米莎也会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事。

　　等等。

　　娜塔莉愣了愣。

　　她抬头看着艾莉叶，心中隐约升起一道猜测。

　　这孩子，难不成和米莎一样吗？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世道！

　　好女孩就注定要被人欺负？！

　　娜塔莉握住烈阳手术刀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几分。

　　“杀，杀，杀……”

　　艾莉叶抬起的右手始终无法落下，垂落的乌黑头发则有几络贴在了脸颊侧面，让她多了几分人性。她后退了数步，仅存的最后一缕意识求救般嘶喊道：“杀了我！！”

　　————

　　“……”

　　远在废弃区块十四号设施的梅菲斯特握碎了手中的器皿，他目光寒冽，手指间不断地洒落银质的细屑。深红色液体沾湿了右手，他甩动着手臂，水珠落在地上，发出腐蚀物体的滋滋声响。

　　梅菲斯特悠然地叹息。

　　哪怕再怎么接近完美，瑕疵品终究是瑕疵品。

　　一条不听话不愿意咬人的看门狗，又有什么培养的价值？

　　“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那我就如你所愿。”

　　梅菲斯特缓缓闭合双目，他的意识越过虚空，彻底唤醒设伏在艾莉叶的三种寄生物，点燃贫瘠浩然圣杯承载的此世之恶。就像是他引导硬化寄生者乌维失控暴走一样，只不过现在……作为他最接近完美的成品，艾莉叶想必能够在消耗殆尽前爆发出绚丽的花火吧？

　　至少，也能够把她的剩余价值利用干净。

　　梅菲斯特重新睁开眼睛，一道晦涩的气流在他的眼眸里流窜，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快了，就快了。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哪怕是你也一样，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再活多几时！

　　梅菲斯特嘴角慢慢上扬，在他的意识之中，有两个强盛的光点正在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其中一个，就在艾莉叶的不远处，很近很近的地方。

　　————

　　艾莉叶失控了。

　　隐匿，硬化，雾化，三种能力不受控制地来回变化。

　　她的身体一瞬间变成源石般充满棱角的质感，紧接着爆裂成漫天浓雾，又陷入隐形状态。

　　无法静心下来的娜塔莉根本无法察觉到艾莉叶的行踪，她对于艾莉叶的认知又加深了几分。看得出来，她似乎是被人利用，被人操控，身不由己。

　　娜塔莉颤颤巍巍地举起左手，手中握住仅仅一把烈阳手术刀。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挥出第二把，哪怕自己的刀具此刻就洒在手边，伸手摸过去到处都是。她没想到右臂的创伤比她预估地还要严重，她的体温随着失血而降低，在剧痛中被强行提起精神的脑部也渐渐地变得麻木。

　　就算是艾莉叶没有杀她，再过不久，她也要死于失血过多休克而亡。

　　“嘶……呼。”

　　娜塔莉深深吸气，她下定了决心。

　　至少在将死之前……竭尽自己所能之事。

　　娜塔莉将所剩无几的体力与精神力全部导入到烈焰手术刀，绽放着黯淡光芒的手术刀唤醒铭刻在刀身上的复杂花纹，渐渐地变亮起来。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无名的怪物。如果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我不介意听你聊聊你的故事，无论什么事。”娜塔莉喃喃低语道，她将不断闪烁着光芒的烈阳手术刀抬起，向着地面扎去。

　　火柱冲天而起，澎湃的热能在娜塔莉掌心爆发，空气在燃烧，焦黑的痕迹顺着手指不断地向上攀延。她的源石技艺还没有厉害到能够分辨出敌我，就像是刀刃一样，一不留神总是会伤及自身。

　　娜塔莉抬起了脑袋，她灰绿色的长发在高温下卷缩，精细的脸颊沾染灰尘。她看到了艾莉叶探出磐石质感的利爪被烈阳法术点燃，她看到了艾莉叶失控扭曲的表情，她看到了艾莉叶身后……

　　一双金色如同朝阳般明亮的双瞳。

　　“砰！！！”

　　宛如陨石坠落般的剧烈轰鸣传响，失控暴走的艾莉叶被无情地锤倒在地，掀起的飓风甚至将烈阳法术升起的光柱吹散。就连娜塔莉身上引燃起的火焰全都熄灭，她整个人在余波中仰天倒地。宽松的白大褂高高掀起，遮住春光乍泄的美好之处。

　　艾莉叶则是整个上半身都被埋进移动城市的地基，两条腿毫无形象地朝着天空，破损的冬装几乎快要不过审，勉勉强强地遮住重要区域。如果她没有本能地发动硬化的话，也许她的脑袋此时已经化作爆裂的果实，脑浆血肉骨碎洒满大地，为龙门这座城市抹上猩红的色彩。

　　这可是连娜塔莉的纯白利刃都无法切开的究极硬度，就算如此，艾莉叶的头盖骨也险些被人掀开。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力量，破坏力堪比军部重型武装。

　　“娜塔莉，你和罗德岛签署的劳动合同契约是三十年期限，你才干了多久就想提前跑路？有没有考虑过同期的我的感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好歹也为了我再努力挣扎挣扎吧？”

　　一抹生机勃勃的绿色映入娜塔莉的眼眶，高挑的身材，臀腰肩保持着完美的比例，丰腴健美，标准的美人胚子。阿达克利斯特征的小鳄鱼尾巴晃了晃，白皙的大腿亮的有些刺眼，她居然还穿着高跟鞋！

　　“嘉维尔……”

　　娜塔莉的喉咙发出咕噜声，那是近乎咽气的哀鸣。

　　“是我是我，还行。虽然伤的不轻，但好歹脑子没被磕到。”

　　罗德岛医疗干员嘉维尔蹲下身子，拍了拍娜塔莉的脑袋，险些把她拍昏。

　　嘉维尔这人下手从来都没轻没重，她过去的习惯，让她总是不自觉地用肢体动作触碰对方。嘉维尔没心没肺地认为这是一种拉近彼此距离的行为，但她总是将想要交好的对象拍进医护室，因此反而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远。

　　在罗德岛一年一度统计的员工意见箱之中，嘉维尔收到的投诉信向来都是名列前茅。唯一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人只有美少女医生（自称）的华法琳，哪怕是凯尔希医生也治不了她。

　　嘉维尔捏了捏娜塔莉的脸颊，哼唧哼唧：“疼不疼？让你逞强独自留下来断后，也不通知罗德岛其他人，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你要是出事了，之后谁给我作业抄。看在你帮我应付凯尔希医生提出课题的份上，来，告诉姐，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回去。”

　　“她……”

　　娜塔莉仰起脑袋，她看着试图拔出脑袋的艾莉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前一秒娜塔莉还想着和对方同归于尽，下一秒最不像医生的医疗干员嘉维尔从天而降。关于嘉维尔的种种经历，最出名的还是那句话……经过她医治的干员，表情都很安详。

　　——物理的那种。

　　娜塔莉没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嘉维尔战记》的素材之一。

　　“就这？你是不是在罗德岛被安德切尔那些拉特兰人惯的，甜甜圈吃太多长胖了扭不动腰。就这种小屁孩都能把你打的这么惨，回去后我给你制定给KEEP减脂计划，顺便再来个一对一单独训练。感不感动，你的教官将会是和蔼可亲、心底善良的医疗术师嘉维尔。”嘉维尔戳了戳娜塔莉平坦的腹部，不由得感慨道，“你可是医疗干员啊，出去跟人干架打输了这像话吗？送了我们医疗部全队的人头。”

　　“……快滚，快滚快滚！”

　　娜塔莉越听越气，抬腿踹了踹嘉维尔。她的脸色潮红，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而是身体濒临崩溃产生的回光返照。本来娜塔莉还能再坚持多一会，但她现在被嘉维尔气得快要提前到英灵殿签到。

　　“好啦好啦，接受治疗时，认真听我说话！看我这里！举起双手！不许乱动！”

　　嘉维尔左手按住娜塔莉的腿，动作相当粗暴，就像是准备给人接生一样。她的右手抓住造型独特的源石法杖，当初她在罗德岛的工坊申请打造这根足足有一米四长，杖头为立体放血锤矛的法杖时，负责接单的临时工匠安德切尔亲切地问道，这是拿来杀人的还是用来救人的？

　　“等，等一下！”娜塔莉还是第一次对受助医疗的行为感到如此恐惧，就像是害怕打针的小孩含糊不清地发出呜咽声，“那个，那个孩子她，她不是故意伤人的，她精神有问——”

　　“它说，可以上了！”

　　嘉维尔没等娜塔莉说完，源石技艺法杖直接锤中娜塔莉的腹部！她之所以会事先揉捏一下娜塔莉的小腹，就是类似于医生打针之前放松肌肉一样，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八十！”

　　法杖绽放出碧绿的湖光，虽然嘉维尔挥舞法杖的动作很吓人——实际上真的很吓人。娜塔莉的背部顿时与地面进行亲密地接触，她躺着的地方出现一道道裂纹，向着后方扩散。

　　“噗哈！！”

　　娜塔莉瞪大了眼睛，体内积累的淤血混着唾液从嘴角处溢出，两眼不由自主地向上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罗德岛情报贩子芙蓉在提及嘉维尔的时候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也明白了那些干员们为什么看到办公室值班的人是她而不是嘉维尔时会激动到哭出来。

　　这种治疗方式，相当于补上一刀，再用不可思议的治疗法术把命悬吊回来，不断地涌出生命力。娜塔莉好像见到了黄河另一端看到了爷爷，他老人家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可以过来……

　　娜塔莉闭上了双眼。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娜塔莉的情绪很稳定，睡的很安详，就像是了却心事的重症患者一样。

　　活力再生·广域化。

　　这是嘉维尔的治疗法术，能够为施法范围内所有友军增加增益，每秒持续恢复相当于嘉维尔三分之一攻击力的生命。对于濒死垂危的人来说，这个效果更是能翻倍！如今看来，娜塔莉显然是治疗溢出，沉浸在源石技艺之中昏睡过去……不排除她是被嘉维尔锤昏的可能性。

　　嘉维尔的治疗法术天赋其实相当罕见，这是来自阿达克里斯部落的神秘力量，又称为俺寻思能行，就一定能行。

　　“欸？放电的，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腰不疼腿不酸了？”

　　“……我手臂的伤也好多了。”

　　正在赶来的黑钢相声二人组，平白无故地吃了回血BUFF。

　　广域化Lv5，永远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