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阿米娅看着被林律抱起来的杰西卡，自闭猫猫头双目无光，眼瞳失去焦点。
明明阿米娅站在她的面前，杰西卡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封锁了自己的心灵。
“大概是曾经的心理创伤被激发了吧？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愧疚自责。”林律抱着毫无反应的杰西卡，对方的体温有些低，摸起来相当冰凉。
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杰西卡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废城。
“阿米娅，带她回来。”林律正色道。
“嗯！”
阿米娅牵起杰西卡的手，她轻轻吸气，心灵之力悄然发动，青色的戒指泛起红光。
林律抱住身体向前倾倒的阿米娅，左手兔兔右手猫，默默地靠在废墟断截的墙壁上。他的目光越向建筑之外，手背冒出青筋，兜帽底下的深邃眼眸泛起钴蓝色的火焰。
霜叶仰视着林律，她感觉……博士生气了。
杰西卡的心灵，灰色的世界。
没有色彩，天空和海岸是灰白色的，让人感到绝望。
阿米娅不是第一次渗透进她人的意识之中，但无论多少次都会让她感到强烈的不适感。每个人都会潜意识地藏起来一些事情，担心被人发现真实的自己。软弱的、不善拒绝的，亦或是有些小性子之类的自己。人无完人，不是谁都能够毫无保留地呈现出自我，因此会抗拒，会建立起心灵的壁垒。
阿米娅踏在汹涌的心灵之海，悲伤的情绪化为浪潮袭来。
每一道浪潮都承载着记忆碎片，一幅幅画面在阿米娅眼前浮现。
杰西卡在黑钢国际首次出勤任务时遭遇到突发情况，她和她的搭档从雇主手中得到的情报全是假的。这是巨大的陷阱，来自敌对安全承包商的陷阱，目的是牵引黑钢国际的注意力。
在那次任务之中，自信的杰西卡没有选择撤离，而是坚守在包围圈，试图反杀敌对组织的人员。她的表现与她出色的训练成绩完美挂钩，杰西卡凭借着超强的感知与战术训练习得的经验，她一个人反包围了敌对安全承包商。在悄无声息之中杀了近半的敌人，还将对方的高层首脑击毙。
当杰西卡自满地准备离开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前辈为了救她牺牲了。
曾经的她有多么自负，如今的她就有多么自卑。
那个意气风发的佣兵少女在首次任务中昙花一现，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足足两年的时间，杰西卡没有新的搭档。直到黑钢总裁将她调入到芙兰卡小队，不再自信的杰西卡需要一个极度自信的人作为榜样，指引她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踏步于蓝天之下。
“原来如此……”
阿米娅迎着拍打在身上传来刺痛感的海浪，向着心灵之海的孤岛一步步走去。
“杰西卡。”
阿米娅朝着孤岛上的杰西卡呼唤出声，但她的声音被浪潮声遮住，传达不出去。
“杰西卡！”
阿米娅越是向着孤岛前去，停滞感就越是强烈。
有什么东西在推着阿米娅，阻止着她前进。
“没事的，杰西卡。我们来了，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阿米娅没有放弃，她还在继续向前走，强烈的意志力摇晃着心灵世界。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杰西卡，你是黑钢干员，也是……罗德岛的一份子！”
杰西卡垂落的猫耳朵稍稍抖动，她抬起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阿米娅。
“阿米娅……”
杰西卡喃喃低语，无光的世界泛起一丝涟漪。
“阿米娅……阿米娅……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杰西卡抱着脑袋发出哽咽的低语，不仅仅是过去的创伤复发，更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霜叶重伤而产生的心理阴影，让她回想起曾经因为她而牺牲的黑钢前辈。
“没事了，杰西卡。”
阿米娅轻轻地搂抱住杰西卡。
“我感受到了，我也经历过失去重要的人。”
“我也痛恨自己的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懂的，杰西卡……我和你一样。”
阿米娅轻抚着杰西卡的后背，抚慰着这个承受太多的少女。
她看到了杰西卡在痛苦挣扎之中向着梅菲斯特扣动扳机，企图将敌人首领一击毙命，挽回糟糕的局势。
她看到了霜叶不惜燃烧血液，施展禁忌的法术，独自留下的身影。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
“杰西卡，霜叶和陨星在等着我们。”
“战斗还没有结束，我需要你站起来，拾起武器。”
“你不会再孤单一人，你身边永远有我们，我们要一起回到罗德岛。”
“你不用再害怕，我们绝对不会抛弃你，你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阿米娅的双手浮现出光芒，温暖的光芒将她怀中的杰西卡笼罩，就像是摇篮般让她安心。
杰西卡的意识逐渐清醒，她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另一个她微笑着。
“你是值得我信赖的干员。”
阳光穿透了乌云，灰色的世界重新绽放光彩。
杰西卡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带笑容的阿米娅。
“欢迎回来，杰西卡。”
第三百七十二章 罪业之都（加更）
“都是因为我拖累了大家，对不起。”
杰西卡道歉道，她有些不敢看霜叶的眼睛。
霜叶轻声道：“回到罗德岛后，陪我一起念书，我就原谅你。”
“欸？”
“我说不介意的话，你也一定会记在心里吧？”霜叶勉强地站起身子，她握紧枪斧抵在地上，支撑着透支严重的身体，苍白的面色浮现出笑容，“既然如此，回到罗德岛后就和我一起上课吧。我可不想在博士的办公室里当个花瓶助手，什么事都不会做。”
说到这里，霜叶看了一眼被阿米娅捏住腰部的肉旋转一百八十度的博士。
真不愧是博士，看上去已经习惯了，哼都不哼一声。
“好，好的！”
杰西卡声音不知不觉间提高，她稍微安心了。
正如霜叶所说，哪怕她真的不介意这件事，杰西卡也一定会自责。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杰西卡去做的话，她才会感到心情放松，就算是简单的一件小事也好。
“Scout小队的失联人员就在前面，阿米娅……我会听从指挥，请使唤我。”
杰西卡举起铳械，她说话稍微有了底气。
虽然她还做不到重拾自信，但是她相信着阿米娅。
相信阿米娅，就是她的信心。
阿米娅与林律相视一望，轻轻一笑。
“啊，啊，罗德岛还不打算过来吗？”
正在此时，沙哑的低沉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律来到废墟建筑之外，他的视线穿过层层阻碍直视远处坐在高台上的梅菲斯特。
“太慢了，我可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为你们准备好了见面礼，不要这么不识抬举。”梅菲斯特蔑笑着摆了摆手，停止牧群的进攻，让这些被吞噬心灵的行尸走肉让出一条道路。
“切尔诺伯格，这座罪恶的城市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心病。我之所以会建议塔露拉姐姐攻下这里，正是为了向乌萨斯、向迫害我们感染者的人复仇。然而，这个分城里混进了一个碍事的家伙。切尔诺伯格的市长，这个人很机敏，在我们动手之前带着人逃了。他反应很快，解开了地区锁，将这个城市的矿石病感染者投入燃料仓，活生生地把人当做源石使用，动用一切移动手段驱动城市前进——”
梅菲斯特站起身子，白色长袍随风飘摆，金丝单边眼镜里映出猩红的眼瞳。
“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梅菲斯特就像是癫狂的诗人，疯癫的演讲者，拉扯着嘶哑的嗓音高声喊道：“我们的同胞早就在切尔诺伯格各个城区潜伏着伺机而动，这种城市被我们停下，停在了天灾覆盖的范围之中。这些罪人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来了，我赐予他们应得的惩罚。这些施暴者，这些欺软怕硬的懦夫，这些惨无人道的屠夫，我们该如何处理他们？答案只有一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火焰，奉还。”
“我要让他们成为一个标志。”
“一个宣告感染者身上的一切不公，终将被摧毁的标志——整合运动的标志！”
梅菲斯特点燃了火。
火焰蔓延，将他足下的石座燃烧。
腐败发霉的气味爆发，诡异的纹路向下延伸。
“罗德岛的博士，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软弱的压迫者们的末路！”梅菲斯特抬手指向净空区地区的尽头，“这是作为整合运动敌人的下场，下一个，就是你！林律！”
林律默默地站在阿米娅的身前，挡住了阿米娅的视线。
“博士……”
“别看。”
林律抬手遮住阿米娅的眼睛，他在抑制住暴怒的情绪，语气冰冷的宛如北国冰原上的冻土。
难怪凯尔希会让阿米娅当任指挥官，如果将主导权交给林律的话，他此刻估计会失去理智，奋不顾身踏入牧群之中，一刀斩下梅菲斯特的脑袋。
无论这是否陷阱，他都要彻底斩杀这个恶魔。
“博士，请挪开你的手。”
阿米娅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道：“我已经在切尔诺伯格上城区见过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不能解决问题，我必须看见，我必须去做。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自己的意愿。”
“……是，指挥官。”
林律轻声叹息，侧身避让。
“嘶……”
阿米娅倒吸一口气。
映入阿米娅眼前的是一幅地狱绘图，是恶毒和疯狂堆成的焚炉。
梅菲斯特坐在底下的石座在火焰中暴露原貌，那是无数尸体堆成的血王座。
整合运动的标志，燃烧的旗帜，如今在乌云密布的废城之中是那么的刺眼。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每个看到的人心里面。
杰西卡的肩膀在颤抖，这一次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杰西卡，冷静点！”陨星按住杰西卡的肩膀，制止住她，避免她冲动行事，但陨星又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她凝视着站在烈火之中，亵渎生命的梅菲斯特，怒喝道，“可恶！”
霜叶攥紧了枪斧，苍白的脸庞升起一团赤色，仿佛有一团火涌到喉间。
阿米娅站在林律的身旁，她向着梅菲斯特质问道：“切尔诺伯格上城区，切尔诺伯格废弃城区，都是你做的吗？”
“当然！这是我的杰作，缔造出乌萨斯罪人偿还恶行的罪业之都！说起来还真有趣，只是稍微动用一点小手段就让这些人毫不犹豫地自相残杀。一块面包，半瓶能喝的水，再通过一部分人的死，就能够让剩下的人乖乖听话，面色不改地屠戮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们应该感谢我，这可是最有效的减少死亡的措施。”
火焰舔舐着梅菲斯特的白袍，他不以为然地继续嘲弄着这些死去的居民。
“源石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苦痛与歧视而已，还赐予了我们力量，我们这些掌握力量的天选之人就应该站在世界顶端！这些无能者怎么敢违抗拥有源石之力的我！切尔诺伯格仅仅是第一步而已，我会将火焰点燃全世界，从此以后我要让这些无能者永无休止地沦为苦役，偿还所有的罪孽！！”
“……”
阿米娅漠视着梅菲斯特激昂的演讲，她默默地环顾四周。
整合运动雪怪小队们脸上带着愠怒，他们绝不认同梅菲斯特的做法。梅菲斯特现在和乌萨斯督军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将感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立场转变而已！这么做无疑是在饮鸩止渴，全世界的矿石病感染者都会被梅菲斯特推向世界的对立面，战争一触即发！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牺牲者。
霜星站在雪怪小队的前方，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一道道黑色冰晶破空而至，必杀的凛冽，袭向大言不惭的梅菲斯特。
“霜星，你真的打算叛变到罗德岛吗？就算是昔日的同袍，我也不会放过你。”
梅菲斯特扬手一挥，混合着污秽之血的法术将霜星的冰棱挡住，他在源石技艺的天赋不如霜星，因此还是有数道冰棱穿透了拦截网，仅差一点就能将他的脸贯穿。
“闭嘴！我不会再让你污蔑整合运动的理念！”
霜星目光冷冽，四周的热量瞬间被抽空，冰冷的寒流袭向梅菲斯特。
雪怪小队分担着源石技艺造成的负担，他们在用行动证明，梅菲斯特绝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认同。
阿米娅转头看向身后，杰西卡双目通红，陨星面色冷峻，霜叶沉默地使用杰西卡之前塞给她的莱茵生命急救喷雾。哪怕这东西再怎么昂贵，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意义了。
阿米娅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林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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