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247章

作者:无言苦乐

  霜星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瞳透彻明亮。

  律爹尴尬地看着霜星,两人沉默地相视着。

  “要不你闭上眼睛再睡会,等等我叫你起床?”

  便宜老爹试图缓解这份尴尬,林律的手还戳着霜星的脸颊,他没想到她醒的这么快。

  “我已经醒了……”霜星默默地转移视线,小声道,“你还打算这样抱着我,抱多久?”

  “瞧你这话说的,小姑娘你不能碰瓷啊,明明是你先抱我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是吧?你以为是我想抱的?这冰箱就这么点空间,我没有趁你睡着的时候和你实现负三十厘米距离已经有够绅士了——等等,对不起我错了,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的巴别塔冻坏了,以后哭的人是你!你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够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能说。”

  “这叫做始终如一,坚持自我,土逼NO.1。”

  “骗子。”

  霜星淬了一口,她淡淡道:“你明明都失忆了,为什么还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林律楞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奇怪了,他也没挂着“我失忆了”的牌子啊?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小兔子喊得那么大声,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了。”

  霜星眯了眯眼,她仔细地注视着林律,观察着他的形象。

  黑色的眼瞳,银白色的齐肩长发,浅红色的缎带扎在脑后。

  绝对是林律。

  自信的眼神从未改变。

  除了头发从黑色变成偏银色的白发之外,外观没有多大的变化……倒不如说,都过去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为什么林律的相貌没有半点变化?你是荒木老贼吗?

  除了相貌气质声音这些特征之外,霜星能够辨别林律的身份,最重要的因素是——

  霜星小声呢喃道:“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能这么触摸我。”

  “你说啥?”林律没听清。

  霜星白了他一眼,转头凑近林律戳着她脸颊的手,“啊呜”地一口咬住。

  “呜哇!”

  林律被凯尔希咬手指的PTSD当场发作,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是行走的唐僧肉这个特点。无论是凯尔希还是阿米娅,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都喜欢抱着他啃。

  咬手指这个动作明明很瑟气,如今却让他感到惊悚。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霜星咬着林律的手指,但她仅仅是用牙齿轻轻地抵着,没有用力。林律的手指被困在她的上齿和下齿之间,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被她含在嘴里。湿热的呼吸回馈在林律的食指上,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唾液沾在手指上,一不小心还会触碰到霜星的丁香小舌。

  不得不承认,林律就算是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他的巴别塔还是起反应了。

  他条件反射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到温暖舒适的床上玩这种PLAY,而不是在冰箱里。”

  “呸,想什么呢。”

  霜星把林律的手指吐出来,彻底确认眼前这人是林律没错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会被我的体温冻伤。不然我只要稍微动一下舌头,就能把你冻死。”霜星瞥了林律一眼,碎碎念道,“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我被你打昏脱掉衣服这件事,你怎么可以忘记?当时的我花了好长功夫,才让你相信这件事。”

  “卧槽我当时这么猛的吗?愿闻其详!”

  “无耻!”

  霜星再度咬住林律的手指,这次她可是很用力了。

  “怕了没?”

  “……说实话不怎么疼。”

  对比起凯尔希与阿米娅的狠劲,霜星似乎温柔多了。

  “吱吱吱吱!!”

  “疼疼疼!咬出血啦,停下停下!”

  “知错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

  林律抽回了手,手指上还残存着血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律总感觉霜星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许多。但这似乎不是因为暧昧的气氛,而是因为……林律的血。

  “不会吧……”

  林律看着霜星迷离的双眼,磨牙PTSD当场犯了。

  就算是想要逃跑,林律也无路可退,否则他也不会在没得到对方同意时身体贴在一起。

  两人现在之所以会抱得这么紧,正是因为黑色冰晶形成的空间抵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爆炸,坠落到降临广场地基层时还挡住了无数倒塌的瓦砾,被不断地压缩着。如果没有霜星的话,罗德岛就算是赶来支援,也要用镊子把炸成无数碎片的林律收集起来,重新凑成一团。

  “律……”

  霜星现在就像是初次开荤的肉食系女子,如今看待林律的眼神充满了食欲。

  林律再不想想办法的话,等罗德岛的支援小队抵达,搬开瓦砾后大概只能看到黑色冰晶里仅有霜星一个人吧?接下来阿米娅就会提着一把柴刀干掉霜星,切开她的腹部,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博士,找到你了……”

  淦,想想就很恐怖。

  林律打了个寒颤,为了分散霜星的注意力,他连忙开口道:

  “你爹还健在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叶莲娜(第三更)

  “你爹还健在吗?”

  当林律脱口而出后,霜星迷离的眼神逐渐被怒意取代。

  “你找死?”

  不得不承认,林律在引起女性注意力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

  虽然他基本上都是通过气人来吸引对方注意力就是了。对此,某位不知名的罗德岛医生与某位不知名的近卫局高级警司表示很赞。

  “那个,你别误会。这是有原因的,冷静点。”林律假装咳嗽地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道,“因为你之前一直在说梦话,所以我很在意你的父亲……方便的话,我可以咨询一下你的身世吗?”

  “我们这是在相亲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林律忽然提起精神,明明现在的处境很糟糕,两人都不知道会在这里被困多久。想要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摆脱困境是很难的事,但是彼此的脸上都没有惊慌。

  林律总是能够保持着轻松自信的姿态,让身边的人忘却沉重的事情。

  霜星察觉到了林律的用意,不由得感慨道:“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觉得我的身高还是长高了一点的。”

  “我是指你多管闲事啦!”

  霜星无奈地看着林律,她嘟囔道:“记忆这种东西真是想丟也丢不掉,看来我在梦中稍微透露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唔,抱歉,对你说了这种话。”

  看着林律复杂的表情,霜星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想要丢弃的记忆,对于林律来说已经是无法寻回的过去。

  “没什么,别在意。”

  林律摇了摇头,但眼神还是露出了些许落寞。

  对于失忆这件事,说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可恶……”

  林律真的好想知道,他和霜星初次见面时究竟为什么会脱下她的衣服?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有没有进一步发展。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Why?!

  如果霜星知道林律现在的想法,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啃掉林律的右手,她保证。

  “你别沮丧了……我说就是了,反正这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法离开这个地方。”霜星深深叹气,“你就当做是听一个无聊的故事吧,我的人生不怎么有趣,不如说是相当糟糕。”

  “我会认真听的。”

  林律收起玩笑之意,神情肃穆,正视着霜星的眼眸。

  霜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稍稍吸气,轻声道:“我的父亲很早就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看到父亲为了保护妈妈,伸出双手用身体挡住弩箭。妈妈把我抱在怀里,用背脊拦下第二波弩箭。至于我现在称呼的父亲,他的名字叫博卓卡斯替,曾经是乌萨斯的一位尉官,游击队的领袖。”

  林律沉默了一会,喃喃道:“难怪你会说有些记忆想忘都忘不掉。”

  “是啊……其实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无法理解失去父母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一直记住,这段记忆有什么理由,都是我的祖母后来告诉我的。我小时候一直无法入眠,每当我想要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场景,一遍又一遍上演相同的悲剧。当我快要被这场梦逼疯后,我追问着祖母,她再也无法搪塞过去,才告诉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害怕这个梦境了。”

  “我曾经是被人爱着的,我的父母深爱着我,为了我不惜一切……我是被爱着的。”

  霜星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对双亲的记忆到此为止,除此之外全是空白。关于他们的记忆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想要为他们复仇也做不到。

  她已经看淡了很多,或者说,她只能放下。

  “你的祖母一个人将你养育的这么大吗?”

  林律好奇地问道,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他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他向往着亲情的感觉,因此他不惜余力地照顾阿米娅和伊碧塔斯,这份感情也眷顾了索尼娅、拉达、安娜、罗莎琳、娜塔莉娅,卓娅和米莎。

  “一半一半,另一半是乌萨斯感染者的血。”霜星淡淡道。

  “……什么?”

  林律这才意识到,霜星为什么会说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故事。

  霜星微微眯起眼,她的思绪渐渐地飘向远方,那是寒冷的北国,终年下着冰雪。

  霜星的本名为叶莲娜,她出生在乌萨斯西北冻原上的一座矿场。矿场位置偏远,规模不大,不属于任何城市,周边也没有聚落。这里一年四季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

  这座矿场等同于刑场,仅仅是为了宣扬死亡与奴役才建立起来。这样的矿场在雪原上数不胜数,某种意义而言,这是乌萨斯的一种象征。

  对待感染者独有的象征。

  乌萨斯地大物博,广袤的大地历经无数次天灾,天灾带来灾厄的同时也带来新的能源。战争帝国乌萨斯需要劳动力去开采这些矿物,需要廉价好用的劳动力,矿石病患者无疑是最佳人选。

  当然,在必要的时刻,善良无辜的老百姓也是一种选择。

  叶莲娜的亲生父母正是这种选择的受害者。

  她的父母都曾反对过乌萨斯皇帝的战时策略,否定这种为了开采能源就将人命视为一次性消耗品的蛮夷行为。结果遭到负责搜查矿石病感染者的士官恶意逮捕,被填写在逮捕名单最底下的两行空白处。未经审判,他们就此失去了姓名,从温暖的小城迁来了寒冷的北地,服一场长达数百年的劳役。

  叶莲娜的祖母也因为所谓的“包庇罪”被一同判处矿役,迁来这座矿场。

  事实上,不仅仅是叶莲娜的父母遭到这种待遇而已。在矿场中的所有旷工,除了原本就患有矿石病的人之外,几乎都有过同样的经历。

  高高在上的乌萨斯皇帝落下一席话语,就能够将活人变成活死人。

  矿场里的矿工们在采矿过程中因为没有防尘装备的缘故,所有人都不出意外地感染了矿石病。就算是有人侥幸逃出这座矿场,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在矿场里遭遇的暴行。因为他们是感染者,最恶毒的、最可怕的、最疯狂,最偏激的矿石病感染者。

  乌萨斯长年累月对于民众的宣传洗脑,让大部分人都跟着新闻走。

  矿石病感染者是邪恶的,矿石病腐蚀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变成癫狂的疯子。他们会破开你的家门,抢走你的食物,伤害你的家人。最终将你变成和他们一样,感染上矿石病。

  这是大多数乌萨斯老百姓的观念,一代一代地传播。

  谎言说上成百上千次,就算无法成真,也会让没有主见的人当真。

  如此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算最糟糕。

  最糟糕的是,矿场的监工,乌萨斯的驻军认为感染者的自然死亡速度还是太慢了。

  他们需要劳动力没错,但他们不需要年迈的劳动力。反正矿石病患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用光了正好可以去城镇乡村里征收一批年轻人,运气好还能抓到姿色不错的少女。这些少女在矿场感染上矿石病之前,监工们可以轮番享用,彻底玩腻后扔去矿场,感染上矿石病后就不会有人为她们出头。

  仿佛矿石病不仅仅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罪,患病者为罪人。

  某一天,这些驻军们决定以抽签的形式决定矿石病患者的命运。

  一个月抽签一次,一次抽十个人,抽到黑签的人死,抽到白签的人活。

  之所以不一次性解决,这不是因为乌萨斯驻军们仁慈,而是因为他们清楚一次性处决太多感染者的话,会造成这些人拼死反抗。既然没有活路可退,那么就以命相搏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是乌萨斯人。

  唯有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方式,才能将这些感染者慢慢地奴役成没有思考能力的工具。

  抽到白签的人会天真地想着,下次也一定会抽到白签,还能继续活下去。只要抱有这种可悲的想法,就注定无法握紧拳头,赌上性命突破这座名为矿场的监牢。

  从此之后,乌萨斯的监工们以此作为生活的一种乐趣。他们不仅仅是享受着杀人的感觉,更是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