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我十一岁那年，在矿场第一次以体内源石作为媒介爆发源石技艺的时候。我的矿石病融合率就一直高涨，创造出我这副可怕的身躯。”
霜星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回忆道：“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控制住源石技艺，寒潮法术不断地抽空我体内的源石。我失去了意识，是博卓卡斯替救了我。他紧紧抱住了我这具冰冷、不知温暖为何物的身躯。丝毫不在意他两只脱下铠甲的胳膊被我冻得几乎完全坏死，他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没有松手，他一直在安慰着我。我还记得他叫我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因为他当时的情感感染了我……我的身体就这么停止施放源石技艺，我活了下来。从那一天起，我曾经把他当做父亲看待。他是我的亲人，就和我的雪怪兄弟姐妹们一样。”
霜星喃喃自语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保留地对林律倾诉心中的秘密，也许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找不到畅聊心事的对象。也许有些秘密一直藏在心里，味道会变的。
“曾经？”
林律抓住了这个敏感的字眼，问道：“你和他吵架了吗？”
“……你跟我保证，你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我就告诉你。”
“我保证。”
“答应的这么快，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不过算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保密的事……”霜星轻轻吸气，她有些忧愁地垂下眼帘，“博卓卡斯替，他曾经是乌萨斯的战争英雄，年老后退守城邦。他这一生都在为乌萨斯奋斗，哪怕退役也尽忠职守。”
“乌萨斯的战争英雄。”
林律安静地倾听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听众。认真地倾听对方的话语，在必要的时刻发言，用隐晦的方式提醒对方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乌萨斯的历史因为皇权更替的原因缺少了一页篇章，关于这十年来为乌萨斯浴血奋战的军人们被抹去了荣誉，但关于他们的传说永远都流传在大街小巷。”
霜星感受到林律的视线，这让她说话时涌出了底气。
“博卓卡斯替，他被西北冰原的感染者称作‘爱国者’。他虽然参与了整合运动对切尔诺伯格的暴力夺权行动，但他内心里依旧热爱着他的祖国乌萨斯。他是为了消灭普通人对感染者的压迫，创造普通人与感染者平等的社会而战斗。整合运动的理念，他一直贯彻到底。”
“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霜星的眼里绽放着光芒，她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小孩子在告诉其他人，我的爸爸有多么伟大。
这份笑意未能持续太长时间，霜星压低了声音：“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总是对这样的好人不公平，博卓卡斯替的妻子很早就离世了。他有一个亲生儿子，他的儿子是一名为感染者争取权益的乌萨斯学者，一个温迪戈学者，一个乌萨斯唯一一个的温迪戈学者。博卓卡斯替不清楚他儿子的这件事，他将自己的人生都奉献给乌萨斯，他一直战场上浴血奋战，直到他在最后一次战争中感染矿石病。”
“嗯……”
林律轻轻点头，他通过霜星的话语，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名军人的形象。
英雄迟暮，在乌萨斯这个国家哪怕是再伟大的人，一旦感染上了矿石病，就像是被打上了肮脏的烙印。过去创造的辉煌履历将不会得到承认，就算为了国家做了多么大的贡献，也会因为感染者的身份被歧视，被唾弃，被扔到矿场等死。
不过，因为成为感染者，所以就站在感染者的角度与乌萨斯奋战……不太可能吧？以他的性格，他大概会默默地拖着带病之身，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这是作为一名军人的自尊，博卓卡斯替不可能接受乌萨斯的审判，被定性为矿石病感染者而处刑。
林律好奇地望着霜星，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霜星抿了抿嘴，继续说：“博卓卡斯替患病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战友替他对当局和他的儿子隐瞒了病情。数年后，博卓卡斯替接到乌萨斯帝国“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秩序”的命令，他在“大叛乱”期间允许自己的士兵动用武器。剑拔出来是要见血的，冲突爆发，大雪中不断有人倒下。”
“很快，铁与血的秩序缔造完成。但博卓卡斯替不知道的是……‘大叛乱’期间，他的儿子正为感染者的权益而四处奔走。”
“后来……”
林律稍稍屏住呼吸，他隐约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博卓卡斯替在街头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那时他的儿子已经没有了体温。他的儿子在这次事件中死于他的部队之手，死于他的命令，死于乌萨斯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秩序的铁律。”霜星咬了咬嘴唇，冷声道，“从此以后，西北冻原上多了一支让虐待感染者的乌萨斯人闻风丧胆的游击队。”
“博卓卡斯替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赎罪。他认为是自己亲手害死了他的儿子，他必须为了儿子的理念奋战，实现儿子生前未能完成的事。也不知道他搂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
霜星自嘲地笑了笑。
“这些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下属说给我听的，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哪怕一个字。也许他真的把我当作他的女儿，可我希望他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呢？我真的不想和他吵架，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我——不是替代品。”
“他在我身上找到了什么？亲情？救赎？还是一点点心理慰藉？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我不想……”
这声十分微弱的呢喃，就像是冰棱穿透胸口般痛苦，让林律条件发射地伸出手。
“你就是你，叶莲娜。”
林律将霜星拥进怀中，不带任何臆想地将十分娇小无助，似乎稍稍用力就会折断的身躯抱在怀里。他抬起右手，将她那从未依靠过他人，一直渴望着得到奖励的脑袋轻轻地抚摸。
霜星，这个坚强的少女一直渴望着得到拥抱吧？其他人根本无法触摸她，哪怕是博卓卡斯替都无法给她一个真正的拥抱，她只能自己搂紧肩膀，痛苦的时候独自忍受着孤独。表面上的冷酷逞强，实际上的她也是个希望得到关心的女孩，可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向任何人发出求助。
取下雪怪公主的身份，摘下整合运动战士的面具，霜星呈现出的姿态是那么脆弱易逝。
“……”
两人沉默了许久，彼此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霜星就像是第一次使用暖宝宝的南方女孩，享受着林律温暖的拥抱。
“来我们罗德岛吧。”
林律紧紧地抱住霜星的后背，认真地向她提出邀请。
“我需要你，叶莲娜。”
“……狡猾。”
霜星试图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但她的眼眸还是有些发红。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在女孩子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你究竟做过多少次这种事？”
“我……”
林律想要反驳，但他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没少这么做过。
“你看，你犹豫了，你迟疑了。”
霜星眯起眼睛，看待林律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说实话，我对罗德岛的印象很不错，罗德岛的战士……让我印象深刻。那个小狐狸为了同伴拼死战斗的身影，让我不得不对此感到敬重。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们的战斗。我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你们的战斗方式，你们有着自己坚定的立场。”
霜星笑了笑：“如果全天下的医药公司都和你们一样的话，也许矿石病早就有解决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
“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加入你们。”
“为什么？”
林律疑惑地看着霜星，十动然拒？
“我不能纵容你们伤害更多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亚历克斯……他死在罗德岛的手上，对吗？”霜星眯起眼睛，审视着林律的表情变化。
她从塔露拉那得知的消息是，碎骨已经牺牲了。
这件事让霜星对罗德岛的立场产生了怀疑，罗德岛难不成真的如同其他感染者所说，是龙门的走狗，为了利益猎杀感染者，如同食腐鸟般蚕食尸体血肉。
林律光速否决道：“没有的事，小亚和他姐米莎现在生活在罗德岛的独立病房。每天吃好喝好，还有定期体检，以及罗德岛提供的义务医疗辅助。龙门近卫局那群混吃等死的摸鱼怪还想叫我们把人交出来，交个屁给他们吃！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数据零杠五，就这还想分经验，想什么呢。”
第三百八十章 我没有家，也没有猫（4K）
“……真的？”
霜星一脸怀疑，她有些不信。
按照林律这么说，罗德岛相当于是踩在龙门的头上。
一个医药公司还想妄图挑战一个城市？这比林律说去打爆乌萨斯皇帝的狗头还要离谱。
霜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在无法阻止塔露拉进攻龙门之后，她就在收集关于龙门的情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虽然在指挥战斗方面不太擅长，但她可不是花瓶。
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霜星对龙门的认知渐渐加深，她的注意力也随之注重于龙门对待感染者的方式。让她对龙门感到厌恶的是，龙门这座城市对待感染者犯下的恶行不比切尔诺伯格少！只不过在利用矿石病感染者方面，龙门更注重于物尽其用，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扔去矿场。
有能力有特殊本领的矿石病感染者在龙门会受到特别招聘，他们会在指定的岗位过上每天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全年无休，薪资低，无医保，还会遭到龙门人的排挤。勉勉强强被当做是个工具人来看待，举个例子，罗德岛为龙门做出这么多贡献，照样得不到龙门重视。如果罗德岛不是一家以矿石病感染者为主的医药公司，而是类似于银翼安全承包商的话，那么罗德岛绝不会被百般刁难。
至于那些没有能力，年迈的，亦或是年幼的矿石病感染者，统统都像垃圾一样被扫到贫民区。
生活在贫民区的感染者不受龙门的法律庇护，就算是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去追寻他们的下落。在龙门贫民区，感染者就不要指望有什么好日子过，每个人为了一日三餐就已经耗尽心力。
如果龙门从一开始就有明文规定关于矿石病感染者的人权保障法的话，也不会出现“龙门新生”组织这群私法武装份子在贫民区肆意杀戮的事件。
在整合运动眼里，罗德岛就是一群为了钱财向龙门摇尾乞怜的叛徒。说句可笑的话，龙门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藐视罗德岛，不把罗德岛当一回事，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和整合运动想到一块去了。
没人在乎罗德岛的理念——创造普通人与感染者和平共处的社会？在大部分人眼里不过是为了获得金钱交易渠道的一种说法罢了。
谁当真，谁就是个笑话。
“不信的话，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可以来罗德岛看看小亚和米莎。”林律诚恳道。
霜星稍稍眯起眼，她才不会信这种鬼话，反问道：“你就是把女生骗回家的吗？”
“不，我会说我家的猫会后空翻。”
“……真的吗？”
霜星沉默了，她稍稍有些心动。
“假的。”
林律轻轻吸气，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向下垂落，他喃喃道：“我没有家，也没有猫。”
“——！？”
霜星的瞳孔稍稍收缩，她的小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林律被她有趣的反应逗笑了，他不客气地揉了揉霜星初雪般的长发，轻笑道：“听了这么久关于你的故事，也稍微听一下……关于我，关于一个仅有两星期记忆的我。不算有趣，有些糟糕，但还过得去的故事吧。”
“……嗯。”
霜星没有反抗林律的爱抚，除了林律摸头手法技艺高湛，掌心热乎乎地但不会烫伤到她，让人感到特别舒服和安心之外——她被林律一刹那出现的脆弱表情触动了内心深处柔软的地方。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醒来的……”
林律开始讲述自己从石棺醒来后发生的事，明明失去了记忆，对过去一无所知，却能够保持着绝对的理性从客观角度看待问题。
如今仔细想想，林律之所以会这么冷静，正是因为当时的他不曾恐惧。
不畏惧死亡，对这片大地没有半点眷恋。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不想要。
“我遇到了阿米娅，她和你一样都是卡特斯族，如果说你是白兔子的话，她就是黑兔子。我不记得她是谁，但是我完全没有想要伤害她的念头。我的身体在阻止着我，不让我伤害她。也许未来会有一天，她会亲手将无法反抗的我杀——不，还是不要这种想法比较好。”
林律要摇了摇头，将可怕的念头甩到脑后。
“阿米娅跟我说，她是过来接我回罗德岛的。我不记得罗德岛是什么组织，但我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探测到切尔诺伯格正处于一种很危险的处境。他们选择赌上了性命来找我，单凭这一点，我认为我应该还他们的情。或者说，当时的我只是没有其他选择而已。”
林律慢慢地讲述自己从切尔诺伯格指挥罗德岛救援小队撤离的过程，期间遇到弑君者的事，遇到浮士德的事，遇到梅菲斯特这个臭小鬼的事，以及……正面对决塔露拉，正面战胜塔露拉，撤离到切尔诺伯格出城区时，他为了弑君者不惜与罗德岛决裂，独自一人杀回这座城市。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失去意识的他被罗德岛的另一位领导者凯尔希带走。
“如果凯尔希没有过来的话，现在的我大概在W的地下室里吧……”
林律的思绪渐渐飘散，他也会有疲倦的时候，只是他擅长忍耐而已。
每个人都会有虚弱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想要和他人倾诉的时候，林律也不例外。
就算是林律想要发泄心中的压力，在罗德岛里，他总不能去跟阿米娅抱怨吧？本来阿米娅就已经因为罗德岛领导者的身份压力重重，他不能成为阿米娅的负担。
凯尔希的话……
林律在罗德岛里唯一搞不定的人就是凯尔希。
凯尔希的心灵壁垒太厚了，林律除了直接上手之外，根本就撬不开她的心防。就算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有所缓和，只要分离一点时间，凯尔希转头就会开启AT立场。
林律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通过凯尔希的反应，精英干员的对话，根据蛛丝马迹观察出一个模糊的事实。过去的他曾经在罗德岛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糟糕到他从中枢室醒来时，罗德岛的老牌精英干员都全副武装地聚集在一起，这当然不是为了许久，而是为了避免糟糕的事情再度发生。
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才导致凯尔希无法放下对他的成见，无法对他敞开心扉。
“我没有家，也没有猫。”
这是林律在罗德岛最真实的感受。
林律在罗德岛所谓的私人房间，曾经生活休息的地方，不过是一间狭小的舱室罢了。里面仅有简单的家具，以及贴满墙壁的标牌，没有家的气息。他只回去过一次他的房间，之后就像是逃了一样从里面跑出来。迷失的林律感到有股坠落感一直在追寻着他，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沉下去。
因此，林律选择去切尔诺伯格上城区，他想见一见发出在切城发出求救通讯的女孩。
林律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个女孩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环境下，在满是敌人的包围中坚持下去。他认为自己见到她，就一定能够找到答案，让自己不再迷惘。
这是林律自己做出的决定，在其他人眼里，这个举止无比疯狂。
好不容易才从切尔诺伯格逃出来，居然会想着跑回去，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但林律认为这件事有意义，如果他没有去的话，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女孩们将会永远留在那个夜晚，在烧毁的家门口抱着泥土痛涕流泪的少女也会逝去。他也见识不到一个中年军警为了保卫城市，如同英雄般举起攻城锤，背着源石静默装置，向着吞噬血肉的怪物一跃而去。
林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最初的林律保持着绝对的理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站在绝对的第三人称进行思考。因此他永远都是正确的，永远都是以最低程度的损害换取到最高程度的胜利。因此林律被W冠以“巴别塔的恶灵”这种称呼，这绝对不是什么敬称，而是一种对恶魔的仇视。
现在的林律会为了弑君者冲冠一怒为红颜，会为了敬重英雄而从高空俯冲斩杀怪物，会为了救人而踏入梅菲斯特设下的陷阱。这每一件事都是不符合绝对的理智，不符合曾经的林律。
林律之所以现在会倒在这里，不正是因为他在统率时间之力时还分出心神去救下除了阿米娅她们之外的其他人。换做是在经历上城区事件之前的他，哪里还管近卫局小队与雪怪小队的死活，直接抱着兔崽子们跑路，还能跑到城区之外看烟花。
这是坏事吗？
林律看着趴在他胸前的霜星，心中得出了答案。
好事，都是好事。
上一篇：综漫：从梦境开始的赛亚人
下一篇：女武神风味品鉴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