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273章

　　“就是现在！”

　　林律躲开破空袭来的长臂，转身向上高高跳跃，乘着推进力向上升。气体源石技艺再度爆发，左手佩戴的戒指型源石法杖因为过度使用而发烫，换做是一般人早就因为法术反噬而精神错乱。

　　“上去！”

　　林律将陈向着上方甩去，她也很识趣地借力一跃，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的足下同时出现一道空气墙，这跟高温加速流动的压缩气体不同，如同屏障般坚固。

　　陈晖洁直视着亚弥达拉，她现在所在的高度，终于不用再仰头望着这头巨大的丑陋怪物。如果不是自己曾经挥出的一剑就连对方的一根触须都斩不断，她甚至会产生出一种错觉。

　　旧日支配者，也就这样。

　　林律不是一刀直接把对方的手臂连同脑袋都差点斩下来吗？

　　这不怪她，毕竟每一个跟在林律身后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人生三大错觉不过如此。

　　“赤霄……”

　　陈晖洁握着赤霄的剑柄，回想起了自己获得这把剑的那一刻。

　　魏彦吾将她传唤到办公室，告诉她从一天开始升职为近卫局的警司，她有与之相符的权利，也有相应的义务。他告诉她，她的任务不仅仅是守护龙门，维护龙门的法律这么简单。他告诉她，她注定是会改变历史的人，至少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全部靠她自己。他告诉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不是什么庸俗之物，它是承载着一个时代的开端，你会慢慢理解它的。平日里勿要挥霍它的煞气，斩龙之剑必当有出鞘的价值，切勿让帝道剑韵蒙羞。至于该斩向何物，就由你自己选择。”

　　“你就不怕我对你拔刀相向吗？斩龙剑，以龙之血祭天岂不美哉。”

　　“我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没那么怕死。”

　　魏彦吾当时的表情让陈记忆犹深，相当平静，仿佛自己的生命只不过是用来交易的物品罢了。

　　真是讽刺。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跨越的目标，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

　　那么我的目标再大一点，野心再狂妄一点，也不为过吧？

　　陈晖洁笑了。

　　“我要——”

　　陈晖洁不想当魏彦吾第二，也不想当下一任龙门总督。

　　她只想明白剑与天秤的力度，自己这一腔热血，究竟是否能够……

　　“斩断——”

　　赤霄出鞘，帝道剑韵冲天而起，赤红剑芒化为一条大道。

　　“——世间一切不公！！”

　　乌云密布的天空浮现出一道缺口，落日的余晖越过层层阻碍照射而来，天地之间，唯有一剑！

　　“嗡——”

　　亚弥达拉徒然发出咆哮，一根根触须疯狂地抖动着，祂在宣泄着怒意。

　　无形的声浪化为半透明的海啸奔去，一闪而过的赤霄剑气交织在不可名状的气浪之中，闪烁的剑光一下子黯淡许多，但是不屈的意志始终没有磨灭。

　　“斩！！”

　　陈厉喝道。

　　赤霄剑韵升腾，帝兵印绽放光辉。

　　赤红的剑气硬生生地斩碎威压十足的声浪，穿透而过，斩在了亚弥达拉及时招架在脑袋前的长臂上。砰地一声巨响，被掰下来当做武器使用的三节长臂出现裂痕，在失去血液供给的情况下变得脆弱许多。

　　这一刻，陈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一剑，不仅仅是斩在亚弥达拉身上，更是斩断了她的心障，从此赤霄不再抗拒着她。

　　剑与天秤这条大道，陈晖洁心中似有所悟，至少她再次挥剑时不会感到迷惘。

　　不过……短时间内陈也没有力气再拔出相同威力的一刀，她的双手血肉模糊，被反作用力震得全身骨头都感觉快要散架。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空气墙上，毫无形象地看着下方的林律。

　　“替身使者？”

　　陈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林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人。

　　不仅仅是陈看到了而已，匆匆赶来的罗德岛小队也看到了。

　　她们看到了向着她们所在方向奔来的巨大怪物，一瞬间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涌出了一些疯狂的呓语，好在被林律选中的每个干员都意志坚定，唯一感到强烈不适的幽灵鲨，也在耀骑士临光的帮助下稳定心智。

　　如果是两个星期前的幽灵鲨，她在目睹亚弥达拉的那一刻也许会精神崩溃，但是现在的她不同。

　　林律曾经帮助她剥离了来自异端教会的侵蚀，平复着她的灵魂。虽然还无法做到让幽灵鲨完全恢复，但她这些天没有再次出现过疯狂的模样，就连见到斯卡蒂都能够平静友好地打招呼。

　　蓝毒看着亚弥达拉，她的身体在颤抖，过去曾经在伊比利亚战斗过的记忆涌了上来。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到一股使命感，她知道放任这种怪物降临人世会有什么恶果。

　　她必须制止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闪灵的目光则是放在林律身上，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萨卡兹人背后的影子。

　　“苏尔特尔？”

　　那是一个巨大的虚幻投影，近乎有十五米高的无首巨人从流动的岩浆之中探出上半身，浑身流淌着熔焰。巨大的右手撑在了大地上，捆着一道锁链的荆棘圆环取代了脑袋，林律就这么站在圆环之上。

　　林律平静地眺望着不断缩短距离的亚弥达拉，他不慌不乱地抬起左手，握住了火焰之剑。与此同时，在他身下的火巨人也握住了一把虚幻的大剑，看上去和林律手中的剑一模一样。

　　歌声。

　　动听的歌声在林律的脑海中回荡，似乎有一位女子在他的头骨里歌唱，哀悼之意催人落泪。

　　林律的眼皮慢慢地下坠，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面容平静。

　　他的意识与史尔特尔的记忆连在一起，他看到了诸神的黄昏，他看到无数陨落的神明。

　　他这才明白在脑海里回荡的歌声是什么。

　　那是安魂曲。

　　林律缓缓睁开眼睛，就像是沉睡许久后自然苏醒，又像是他的眼睛里重新睁开了一双眼睛。

　　紫色的辉光与深邃的钴蓝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邪魅，但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亚弥达拉的动作在他眼里无比缓慢，就像是刚学会爬步的婴儿，走路颤颤巍巍。祂的弱点之处无限放大，在林律的眼瞳中呈现出来。隐约间，灵域有突破之势。

　　林律反握着火焰之剑慢慢抬起，剑锋指地，仿佛镇住天地山河般落下。

　　“莱瓦汀！！”

　　亚弥达拉高举着长臂狂奔的动作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这是黄昏之地，无数神明陨落造就的天地异象。

　　“咚！”

　　“咚！！”

　　无首巨人苏尔特尔提起虚幻的火焰之剑高高降下，亚弥达拉重重地摔在地上，掀起漫天泥灰。这里是龙门边界处的荒漠矿场，人迹罕至，远离移动城市。

　　这代表着林律能够发挥全力，不再像过去那样畏手畏脚，深怕不小心打穿到无国界之军的地下城。

　　亚弥达拉再次发出嘶吼，扁桃石般的脑袋冒出无数眼珠，奥术之光再度凝聚。那深紫色的光芒映出了林律的身影，祂企图一击毙命林律，但祂的眼中看到是林律再次落下黄昏之剑莱瓦汀。

　　天空下起了熔焰大雨，亚弥达拉凝聚的奥术之光还没射出就被压制住。

　　林律不断地降下制裁之剑，斩断亚弥达拉仅存的两对手臂，最后的力量全部倾泄在祂的脑袋上。亚弥达拉重重地低下头颅，祂试图抬起来，但始终被压制得死死。亚弥达拉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血液四溅，沸腾的污秽之血化为蒸气，逐渐将大地染上一层黑色，就连昏暗的天空都映出了光影。

　　响彻天地的剑鸣在龙门悠扬回荡，因为亚弥达拉而失神发疯的人渐渐恢复理智，他们迷惘地看着狼藉一片的四周，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乌云散开，黄昏将至，夕阳的光辉洒在大地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之蜜糖，汝之砒霜（4K）

　　陈不想说话。

　　她在生气，生自己的闷气。

　　说实话，陈对于自己酣畅淋漓地一剑相当满意，这已经是她精气神全数合一挥出的赤霄剑道。之前的她全力一击连对方的触须都斩不断，然而这一次，则是仅差丝毫就能斩断对方的掰下来的长臂。

　　不仅如此，她能感受到赤霄不再排斥她，真正为她所用。

　　就在陈晖洁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已经不所不能的时候——

　　罗德岛的博士三两下就把亚弥达拉按在地上揍，揍得血肉横飞，仅存的两对长臂都被他砍下来。丑陋的大脑袋被狠狠地碾在地上，一道道光辉之剑落下，脑浆子撒了一地，场面一度少儿不宜。

　　陈晖洁不由自主地怀疑人生，她在想原来自己的实力这么差吗？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就算是回到维多利亚也能够占据上风，结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世界观还是太小了，她见到的事物还是太少了。

　　然而陈晖洁还没有自闭多久，她脚下的空气墙忽然消散，整个人从高空坠下。

　　“诶诶诶诶？！”

　　陈晖洁可不会飞，更何况她现在处于脱力状态，就算是想要借用赤霄挥出剑气制造缓冲也做不到。她无意识地将目光转向林律，危在旦夕之时，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依赖值得信赖的人。她还没有察觉到，林律的身影已经悄悄地跑到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律的骑士驾驭形态崩溃解除，火之巨人的投影消散，莱瓦汀也崩碎成一块块水晶碎片。

　　诸神的黄昏，不仅仅是指亚弥达拉而已，就连林律自己也不例外。

　　每一次降下莱瓦汀，林律的生命都化为惩戒之火，也只有这样才能将亚弥达拉压制住。哪怕亚弥达拉在众神之中属于下级种族，在位格上祂依旧属于古神，只能说祂是旧日支配者中智力最堪忧的存在。

　　史尔特尔的镜面投影从林律身上溃散，他试着施展气体源石技艺制造上升气流作为缓冲气垫。但是他的戒指已经过载，耐久度归零，精神力根本无法导入进去。

　　林律无奈地笑了笑，他伸手抓住了就在他面前的陈晖洁，不顾对方意见把她抱入怀中。

　　“别乱动，我给你当一次肉垫，记得从近卫局离职后来罗德岛……你欠我不止一条命了。”林律笑了笑，从二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不过是数秒的时间，他根本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你——”

　　陈晖洁险些被林律身上的香味熏晕，她就算是想反抗，也没有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芒升腾而起，化作一道流星接住了林律与他怀中的陈。

　　“很高兴见到您，博士，愿光明护佑您。”

　　“好久不见，临光。”

　　耀骑士临光圣洁的面容映入眼帘，金灿灿毛茸茸的尾巴因为喜悦而摇曳。

　　林律笑了笑，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尾巴……好想把脸埋进去，好想吸，好想抱着睡觉。

　　好在林律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职权骚扰的举动，他不会因为自身的地位与实力做出侵犯她人的行为，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是要清楚自己的处境。天才与疯子往往只隔着一张纸，圣人与魔鬼更是如此，一旦迷失了自我，那么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

　　林律不留痕迹地把手从陈的臀部上挪开，刚刚情况紧急，绝对不是他故意摸的。

　　他可是正人君子。

　　铁血好男儿。

　　……妈耶，手感真好。

　　不愧是龙门警司，经常锻炼就是好，身材一级棒。

　　“喂，罗德岛的博士，你还活着吧？那个，放我们下来。”

　　陈晖洁这个傻姑娘被占了便宜也不知道，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林律打算为她牺牲，浑然不觉这一切都在林某人的计划之中。没想到吧陈陈，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哒！

　　临光小心翼翼地将两人放下来，陈勉强还能保持着站姿，林律则是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

　　绝对不是因为这里风景正好，能够一窥临光的百褶裙，他是真的太累了。

　　……嗯，真是让人意外，临光居然是蓝白色的，还挺花哨。

　　“别担心。”

　　黑袍白发的萨卡兹女性走上前拍了拍友人临光的肩膀，她握着一把许久没有出鞘的黑色长剑，提着散发着微光的提灯，款款而来。

　　医疗干员闪灵，从战斗力来讲，她是本次罗德岛特殊小队中最厉害的一位。

　　临光见到她过来，下意识地侧身退让，林律的视线也随之离开。

　　林律总感觉闪灵察觉到他在看什么了，眼神有些扎人。

　　闪灵半蹲身子，把提灯放在地上，手背放在林律的额头上。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惊讶，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通过法术感知林律的身体状态，就像是有着层层枷锁遮蔽住了他的原貌。

　　“博士，你……”闪灵欲言又止，她放弃用法术探查林律的身体状态，而是以泰拉医学体系检测林律的身体状况，她越摸越觉得奇怪。

　　这还是人？

　　一般正常人这种状态早就死了吧？还能生龙活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