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雪怪听到他的埋怨，有些不乐意道：“大家都是矿石病患者，还分什么整合运动不整合运动的，大姐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我们本来是过来干掉梅菲斯特的，结果变成帮梅菲斯特这死小孩收拾烂摊子……”
“也是，没你们过来的话，我们大概一个人都走不掉。”
那人笑了，他干脆将惨白色的面具取下扔在地上，露出满是胡渣子的乌萨斯人面庞，他笑道：“反正我也活够了，我的老朋友们都死在了我面前。当我变成感染者后，我和其他人从故乡逃出来，逃到了荒野里，没吃没喝，当时人都死了一大半。这回在龙门又死了一批，好家伙，我的同乡彻底都死光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种事总会发生。感染者就是没地方能活，之所以大多数人还抱着侥幸心理，都是因为事情还没发生在眼前。你看这些龙门的感染者，不都是这样吗？也许前天还觉得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这双手在龙门劳动换取到吃的和住的，今天就被人杀了。”
大叔说话的语气很欢快，似乎已经释然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别说这种丧气话，总会好起来的。”雪怪小队的成员双手抱在胸前，理不直气也壮道，“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近年来不是推崇男女平等吗？这种时候微笑就可以了。”
爱笑的大叔瞬间不笑了，他瞥了对方一眼，认真道：“我刚加入到整合运动的时候，大家聊天时都在谈论雪怪小队有多么恐怖，我以前还觉得你们很可怕……现在，完了，你们有考虑去报名德云社吗？”
“我们只是怕生害羞而已。”
“好家伙，是个讲相声的好苗子。可惜了，生不逢时。”
大叔笑了，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笑得最敞怀的一次，他感慨道：“真希望那几个老家伙也能过来，这样的话就热闹多了。”
“行了，我们不是和你一起在这防守吗？看看这些人。”雪怪小队指着前方陆陆续续地赶过来的感染者，有的是整合运动的幸存者，有的是龙门贫民区的居民，“虽然我们没有城邦，甚至连个聚集地都称不上，但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孤独。只要这个世界仍然存在对感染者的不公，我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
“……我撤回之前那句话。”
大叔伸出手，重重地锤在雪怪的肩膀上。
“你们是战士，不是什么街头喜剧演员。让我们守住这里，守住通往未来的道路！”
“如果我们这次都能活下来的话……”雪怪从口袋里提起一个半透明的瓶子，轻轻地晃了晃，“我请你喝伏特加！”
“欧嘶！”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低情商，高情商（4K）
“大姐，出了点问题。”
“怎么回事？”
正在闭目养神平复伤势的霜星抖了抖长长的兔耳朵，从高台上跳下来。
“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龙门贫民区的居民，她们不是感染者……”雪怪小队有些苦恼，“现在那些穿着黑色雨披的怪物见人就杀，不管是平民还是感染者一个都不放过，我想让她们跟着我们一起离开龙门。但我不知道怎么和她们沟通，她们似乎被我们吓到了。”
“……带我过去。”
霜星想了想，顺便叫上在废城里自称为雪怪一号的男孩跟上。
贫民区一座塌陷的废弃危楼中，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妇女紧紧地抱着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恐慌地躲在墙角。她手中握着看上去毫无威胁力的烧火棍，大概是从燃烧的废墟里捡来。
烧火棍上还燃着薪火，中年妇女满是手茧的手心被烫得起泡，但她不敢放下，她要保护好她的女儿。她已经一无所有，家没了，丈夫没了，什么都没了，她的女儿是支撑着她每天活下去的心灵支柱。
在这个泰拉世界，也许是因为太多感染者的悲剧掩盖了表面，让大多数人都遗忘了普通人也有烦恼。
有时候一场大病，一场灾祸，亦或是一场投资失败，就会导致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逃过了天灾，避开了人祸，却始终躲不过生活中不断积累的压力。
“大姐，就是她。”
雪怪们与整合运动的士兵让出一条路，让霜星走过来。
那位中年妇女看到霜星体表的源石结晶，一瞬间变得更加恐慌，惊恐地喊出龙门当地语言。
这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整合运动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但是在方言这方面……你让一个炎国内地人跑到龙门，估计他也听不懂这位母亲在讲啥。
霜星停在中年妇女面前大概三米左右，她没有再继续向前走。因为中年妇女露出野兽般近乎疯狂的眼神，燃烧着火焰的木棍毫无畏惧地指着霜星。
这个中年妇女虽然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也没怎么读过书，但她大概能猜到霜星就是这群人的老大，她甚至有了个疯狂的想法，劫持霜星，换取女儿逃命的机会。
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要么沉默，要么疯狂。
显然，这个被庞大的生活压力挤压到早已发疯的女人，更加倾向于后者。
年幼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疯狂，就算是不懂人事的她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她们母女俩，也会感到畏惧。孩童的本能促使她当场哭了出来，躲在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感觉天要塌了。
“大姐，过来一下。”
雪怪一号看出中年妇女几乎歇斯底里的心理状态，紧绷到快断掉的神经，连忙提醒霜星后退。
“我会一点龙门方言，让我来交涉，妥妥哒。”
雪怪一号自信地拍了拍胸膛，豪气冲天。
“惊了，你还会讲龙门话？！”雪怪小队的大熊当场瞪大眼睛，他可是有初中二年级的文化水平，平时总是自称是雪怪们学历最高的人！区区一个雪怪一号居然站在他的头上！可恶，他也想在大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瞎，怎么风头都被抢光了！
“嘿嘿，看好了！”
雪怪一号想了想，他摘下面具，露出年轻白净的面容。
也许是因为他看上去比较人畜无害的缘故，中年妇女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雪怪一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皱巴巴的小人书，仅有巴掌大，上面还有些图画，不知道被他翻过了多少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雪怪一号总会侧坐在火堆旁，百看不厌地阅读这本从一位来自龙门的感染者交换的图书。上面的字有经过注解，就算是他也能看得懂。
“咳咳。”
雪怪一号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他翻开书，看了两眼，险些又看入迷，连忙摇头让自己清醒点。他抬头看着那位紧张兮兮的中年妇女，略微斟酌一下言辞与发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扬唇一笑。
雪怪一号声情并茂道：“死飞机场八婆，咁多扑街死唔见你被戳头叼穿隆，你惊咩嘢啧？”
中年妇女脸色巨变，她搂住女儿想要往后退，但是她已经躲在角落里，没有退路了。
她大声道：“你哋妖做咩啊？！千祈唔好过来呀！你过来，我死卑你睇！”
雪怪一号愣了愣，虽然他会照着书上说，但不代表他能听得懂。
在废墟中的其他雪怪小队成员也没听懂，不过他们看到那位中年妇女有回话后，下意识地认为雪怪一号成功和她交流。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一瞬间掌声雷动。大夸雪怪一号好样的，还有人欣慰地取下面具抹了抹眼泪，没想到兄弟姐妹中除了大熊之外又多了个有文化的人。
虽然还得照着翻译书来念，但是好歹他能说出来，这大概就是村子里出了个状元的心情。
大熊都懵了，这小子居然还真行？
众人欢声笑语，掌声连天，中年妇女愣住了。
你们这些人是魔鬼吧！她不过是问了一下这个看起来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打算做什么？顺便警告他千万不要过来，他要是过来的话，她就死给他看！结果她一说完，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掌声热烈，这是逼她去死的意思吗？果然感染者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入侵了这座城市，还打算杀死所有人！！
“大家冷静点，冷静点！别吓到人家了！”
雪怪一号的笑容根本止不住，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崇拜，这感觉简直爽爆了，芜湖！
也许是因为大家对雪怪一号的印象改观的缘故，当他开口后，所有人都停止下来，静静地观望他。
雪怪一号享受着众人敬仰的目光，他挪了挪屁股，重新翻了两页，从图画中的场景找出适合的对话。
“你唔使惊，你惊都冇鬼用，我照样顶你个肺。我哋系整合运动，系来监管你哋噶！我哋整合运动系你哋最劲的老大哥！你哋有不懂的事，可以讲畀我哋知！我哋会亲切地话畀你知，我丢你雷姆啊！”
“你杀我算数啦！我求你一件事，唔好动我个仔！”
中年妇女崩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男孩能用这么纯粹干净的笑容说出恐吓人的话，更不理解这些感染者为什么要戏耍着她。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
“嗯嗯。”
雪怪一号装作听懂似的点了点头，迅速地翻着小人书，找到了最适合的场景。
他神情肃穆，深沉道：“唔使担心！一家人最要紧整整齐齐，你阿爸，你阿妈，你细佬，你阿妹，你城仔龟苓膏，边个都唔好少。做人最要紧开心，你开不开心啊？我好开心呀！”
中年妇女不说话了，她就连手中的烧火棍都放下来，连同她怀中的儿童也跟着不哭了。
“他做到了！”
整合运动的士兵们看到那位母亲放下了武器，纷纷激动地鼓掌，有的人拥抱在一起，纪念这个时刻。
这是矿石病感染者有史以来第一次用真诚的话语打动人心，双方都放下武器，好好地坐下来交谈！这是历史性的一瞬间，足以记入史册，雪怪小队们以雪怪一号为荣。
“小事，小事。”
雪怪一号潇洒地站起身子，他向着知识分子大熊挤眉弄眼，心里别提有多爽。
大熊神色古怪，他怎么听都不觉得雪怪一号说出来的话是人话，总感觉……是未和谐的龙门粗口？
“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大熊问道。
“想知道啊？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雪怪一号得意地叉腰，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爽快，忍不住偷笑。
难怪大熊总是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大熊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拔刀。
“停一下，朋友，别这样，不至于不至于！”雪怪一号光速认怂，他老实地说道，“我之前说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不用怕！这里没有坏人，我会保护好你。我们是整合运动，是来救你的。我们整合运动是你们最好的老大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亲切地回答你！”
大熊把刀收回去，“下一句呢？”
“下一句啊？我看看啊……有了！”雪怪一号自信道，“我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你爹你妈你的兄弟姐妹还有养的宠物，一个都不能出事。我还安慰她，做人不能一直看着过去，要开心一点！比如像我一样，哪怕现在再怎么困难，也要笑出强大！”
“好！好！好！”
整合运动的士兵们再次鼓掌，掌声如雷，为这位有文化的年轻男孩捧场！
多么亲切的人啊！如果普通人也愿意像这个男孩一样对待他们，谁还愿意拼个你死我活？
大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他看着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龙门平民，大致上猜到原因。
——雪怪一号所说的话，反过来听就是了。
霜星也看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你那是什么书？”
“我看看啊，《情商》，有问题吗？给我书的这个人告诉我，靠着这本书来到龙门，坚持与人交流一个月就能够升官发达。我可是用了一天的口粮跟他换的，他说他当初要是早点得到这本书的话，也许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雪怪一号被霜星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翻着里面的内容，解释道：“这里面还有很多安慰人的话，比如说……士多啤梨你个苹果橙……琴晚唔好意思忘记比钱你……有病睇兽医啦！”
“哇啊啊啊！！！”
中年妇女终于忍不住了，她抱着年幼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种委屈谁受得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也没人鼓掌了。
雪怪一号承受着无数人的目光，一时间惊慌失措。
他想把书拿给霜星看，忽然想起来大姐没读过书，于是把书推给大熊。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熊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把书接了过来，发现封面上的字翻译过来是《情商》没错。
不过……
为什么书名上还贴了一层胶纸？
大熊扣了扣贴在书封上的胶纸，将其撕下来，发现原来有个字被遮住了。
“《低情商》。”
边上还有作者的署名。
“林律。”
大熊翻开第一页。
“本书献给职场失意的你，杜绝以上种种行径，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出任CEO指日可待。”
大熊翻开第二页。
“全网特卖，现在扫码下单续作《高情商》还能打五折！附送一套五年高考三年补考！”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大熊把书怒甩在地上，连忙用蹩脚的龙门当地语言告诉那位受到惊吓的母亲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努力地安抚着对方，但他的龙门方言说得还没有雪怪一号流畅。
雪怪一号小脸通红，连忙把面具戴上，躲到佩特洛娃身后去。
“丟人。”
佩特洛娃无情地吐槽道。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雪怪一号小声道。
霜星轻轻叹气，她拾起被大熊扔在地上的书，看着上面的字。
虽然霜星没读过书，但她曾经跟一位名为阿丽娜的好友学习过一些简单的字。
“林律。”
这个名字她是认识的。
霜星把书上的灰尘拍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来到平民母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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