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3章

　　从苏醒到现在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林律借助自己统领地形的战术规划下，迅速地解除了先锋小组的武装能力。正当他打算将对方看上去最幼小实则实力最强的小女生制服时……他的双手不听使唤，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止。

　　就算是失去记忆，这具身体依旧认得对方。

　　“博，博士，基本体检已完成，请允许我进行汇报。”

　　这位看上去仅有十几岁的小女孩已经初步登记好林律的身体记录，别看对方年纪小，技巧与经验却相当好。在没有仪器辅助的情况下，也能迅速地完成能做的事。不过途中出现了一场事故，在她撑开林律眼皮检查眼瞳时，这位小小的医疗干员两眼一黑，当场瘫在地上，像是初生的小猫似的颤抖不已，站都站不稳。

　　当林律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眼睛时，陷入了沉默。

　　他放下镜子，再次闭上眼睛。

　　“请说。”

　　医疗干员抖了抖毛茸茸的猫耳朵，她微微吸气，冷静道：“博士的生命体征稳定，血压偏高，体温偏低，长时间未曾说话以至于喉咙声带受到影响，体表无外伤痕迹，暂无生命危险。不过由于长期在冷冻环境低温睡眠，理应在苏醒后进行长达一个月的肌肉康复训练，慢慢地恢复体能……”

　　医疗干员转身看了一眼被阿米娅叫醒的先锋小组成员们，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一个人在长期无意识地保持昏睡，在无拥有专业知识的医护人士护养的前提下，极有可能会出现肌肉萎缩的症状。当他再次醒来时，别说是站起身子，也许抬起手就是人体机能的极限。

　　然而，博士在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罗德岛身经百战的近卫干员们统统放倒。

　　这就是记录在罗德岛档案里的神经学专家，教育家吗？

　　医疗干员轻轻摇头，将不应该的想法甩去脑后，她认真地说道：“我建议博士尽快回到罗德岛，在专业医疗设备下进行二次体检，避免因为我的能力不足检查不出风险。”

　　“……”

　　林律望着她的方向，为了避免把人再次吓晕，他始终闭着眼，一脸诚恳。

　　“你是个很优秀的医学者，不必说出这种丧气话，这不值得。对于你的建议，我会铭记在心。”

　　“博，博士……”

　　菲林族的小小医疗干员，尾巴不由自主地欢快地摇起来。

　　同时，往林律方向走过来的阿米娅一脸震惊，微微后仰，似乎听到了什么惊爆的消息。

　　铁树开花？

　　振金开裂？

　　直男会哄人了？

　　那个把凯尔希医生一天气二十四次的博士？

　　医疗干员察觉到阿米娅的到来，自觉地让了个位置，让两人交谈。

　　“你们是什么人？”林律问。

　　“……博士，我们是你的……同伴，我们都来自于‘罗德岛’组织。”

　　阿米娅的表情渐渐变得失落起来，她紧紧攥着手心，来到林律的面前。

　　“博士，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吗？”

　　“……”

　　林律没有做出回答，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按住阿米娅的脑袋。

　　阿米娅没有反抗，也没有后退，她能感受到博士此刻心境上的迷惘与痛苦。

　　一个从漫长的睡梦中重新苏醒的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想要立刻卸下心防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温柔，温柔的，永远是那些愿意认真对待你的人。

　　“我可以相信你吗？”

　　林律搓揉着女孩的脑袋，女孩的头发光滑柔软，手感十分舒适，似乎曾经也像这样抚摸过。

　　“对我来说，博士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阿米娅抬起双手叠在林律的手上，用这份温暖，驱散林律心中的寒冷。

　　“就算是博士失去记忆，我也不会放弃。”

第五章 请指挥，罗德岛！

　　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善良正直的老好人吗？

　　还是说，是个无恶不赦的带恶人。

　　我不清楚，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我的三观在告诉我，我曾经也许是个很有理想，很有追求的教育者。

　　我的知识在告诉我，我曾经也许是个勤于专研，百折不挠的研究者。

　　我的能力在告诉我，我曾经也许在战场上沐浴鲜血，是个冰冷无情的刽子手，一次又一次地亲手摘下血淋淋的胜利果实。我为思考而着迷，我为解密而兴奋，我渴望着遇到强敌，我享受着摧毁高墙时满溢而出的成就感。

　　我是谁？

　　我是林律，一个仅记得自己姓名的可怜人。

　　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有人在期待着我，在等待着我，在找寻着我。

　　——这，还不够吗？

　　“罗德岛……听起来总感觉很熟悉，还不错。”

　　林律缓缓放下抚摸阿米娅脑袋的手，他淡淡一笑，笑容宛如初夏的阳光。

　　阿米娅怔怔的看着林律，她的记忆中除了最初见面时博士的脸上还有点笑容，不知何时开始就再也不会笑了，到了后来更是全无表情。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怒，如同一台不知感情的战争机器，仅有在大获全胜时才能勉强看到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看到你这样的笑脸，我还怎么希望你找回记忆……”

　　阿米娅自言自语道，摇了摇头，她已经不知道失忆对博士来说是好还是坏。

　　对于罗德岛来说，博士的存在是必要的，是绝对的，我们需要博士的智慧与力量，做出改变。

　　但是对于博士呢？

　　对于博士来说，罗德岛是必要的吗？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博士现在没有失忆，他一定笑不出来。

　　毕竟，在三年前……

　　“如果这样能给你一点空间的话，也不算太坏。”

　　阿米娅轻声道，稚嫩的脸角扬起淡淡的笑容，笑容里满是苦涩。

　　林律本想继续问点什么，他眉头一皱，从棺材板上跳起身子，转头朝向地下室的其他出口。

　　“阿米娅，罗德岛这个组织不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套着风帽戴着面具，一幅可疑人士的样子，在别人家里大摇大摆吧？”

　　“当然不会，你是说——”

　　“有客人来了。”

　　林律沉声道，来到阿米娅身前护住了她。

　　在林律的提醒下，阿米娅连忙提起精神感知，黑色的波纹在半空中扩散。

　　吵杂的声响透过感知传来，声音愈演愈烈，仿佛就在很近的地方，回荡起人形的轮廓。

　　“是感染者。”阿米娅眉头微微撅起。

　　人数共有十二名，行动整齐，目的性明确，不像是在切尔诺伯格逃亡的人，更像是掀起战火的感染者组织——整合运动。

　　“为什么， 整合运动的人会来这里？”

　　“整合运动是……？”

　　“博士，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为乌萨斯帝国所属移动城邦切尔诺伯格。就在四小时前，名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向乌萨斯宣战，正在这座城市撩起战火。我们并没有与他们过多交集，在前来救援博士的过程中，我们也一直在避免与他们交锋。”

　　“……那看来对方是敌人了。”

　　林律活动着不断传来刺痛感的四肢，迅速地规划出完美的暗杀计划。

　　林律刚苏醒时在脑海里进行的益智解密可不是白玩的，既然他能通过现场残留的战斗痕迹分辨出一个顶级暗杀者的行动轨迹，那么已经彻底熟悉作战环境的他有什么道理还原不出来？

　　“不可以。”

　　阻止林律继续行动的人是那位小小的医疗干员。

　　她伸出手挡在林律身前，就算是她的身高还没到林律的胸口，她也执着地仰头注视着林律。

　　“一定，很痛吧。”

　　她认真地观察着林律的表情变化，攥紧了小手。

　　“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是掩饰地再好，身体也会在不经意间发出求救的讯号。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博士你的手臂痉挛了四次，额头、脖颈，后背一直流冷汗，在静坐时都无法保持呼吸顺畅。博士你只是擅长把痛苦藏起来而已，这样是不对的！”

　　“……我就说，你是一位优秀的医学者。”

　　林律没有恼怒，反倒是有一种“我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感，忍不住摸摸女孩的脑袋。

　　“哎嘿嘿……啊，博士，请不要转移话题！”

　　医护干员刚开始为自己受到表扬而欣喜，然后又被林律精湛的撸猫技巧秀了一把，傻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我们并非是一昧的想要得到博士的帮助而已，我们也希望能够为博士付出些什么。虽然我来罗德岛仅有两年的时间，但博士你对罗德岛的功绩一直记录在资料库里，你是传说中的战术大师，每个干员都知道你的存在，每个干员都希望能和你一同作战……”

　　“博士，一个人的战场只能算作战斗，只有多人才能称之为战术，对吗？”

　　小小的菲林族女孩执着地说道，她抿紧着嘴唇，双手紧握在胸前，眼神丝毫没有退让。

　　林律缓缓仰起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伸出手再次搓揉起女孩的脑袋。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不仅仅是个优秀的医学者，还是个很优秀的人。”

　　“唔唔唔……”

　　女孩被林律娴熟的手法摸的飞起，意识都有些飘飘然。

　　“博士，请不要乱摸女孩子头发！”

　　阿米娅连忙抱走医疗干员，同时警惕地看着博士，明明她之前才乐呵呵地被摸着头。

　　没看出来啊，钻石博士竟然开窍了，现在这么会撩人，失忆后情商反而上升了？

　　林律淡淡一笑，他望着数据化视角中笔直走来的侵入者，心如止水，不急不躁。

　　“阿米娅，你的意见呢？”

　　林律选择将决定权交给这个小兔子。

　　刚问出口，林律便感到眼前一阵恍惚，似乎曾经也这么跟一个人说过……

　　“——你想选择哪一个？”

　　记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也记不起对方的脸，仅有一道模糊的轮廓。

　　林律微微吐气，将过度飘散的思绪重新聚拢回来。

　　同时，阿米娅也下定好决心，她迈出一步，以自己的想法做出决定。

　　“博士，虽然你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我们确实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

　　阿米娅竖起细长的耳朵，挺直后背，认真地做出回应：“也许连你自己都可能还不太相信，但我始终信任着——如果有博士你在的话，无论是多么艰难的任务，你一定能为我们带来胜利。”

　　阿米娅用力地握住林律的手，冰冷的手掌已经回温，不再冰冷刺骨。

　　“请指挥——罗德岛！”

第六章 世上有两种人

　　“就这么简单？”

　　菲林族医疗干员睁大褐色的眼眸，看着倒在地上被捆成螃蟹的整合运动士兵们。

　　“嗯，就这么简单。”

　　林律不以为然道，悠哉悠哉地伸手戳了戳整合运动士兵的面具，面具的款式有种熟悉的感觉。

　　先锋小组的近卫干员们表示一脸迷惘，他们仅有四人而已，却在毫发无损的状况下打败了高于他们三倍人数的敌人。他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资料库上，描绘博士的战术就只有“嗒！嘣！哒！”这种拟声词，事实就是如此，战斗不过数分钟就彻底结束。

　　在博士的指示下，近卫干员们分散到指定地点，根据博士的信号指示依次从暗处发动袭击，然后就赢了。

　　赢的酣畅淋漓，赢的忘乎所以，让人迷失在胜利的喜悦中。

　　一位戴着针织帽墨镜面罩遮住面容的近卫干员靠在墙上，轻轻喘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如此顺畅的击倒敌人，在通讯耳机的传声下，他不需要任何思考，脑海里仅有博士的声音，视线里仅有敌人，除此之外的事物都消失了。在他挥舞长刀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搭在肩膀上，让每次进攻都变得十分流畅，行云流水。

　　这就是博士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