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宿一
“…………”
两仪式露出了十分无语的表情。
“我对变戏法的家伙没兴趣。”
“不不不,魔法既不是魔术(Magic),也不是戏法(Trick)。
魔法可是很厉害的,跟那些东西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士郎用黄昏色的魔眼注视着少女。
“像是你胸口的洞靠魔术师根本填补不起来,但如果是魔法的话就有办法填补。”
“胸口的洞?”
“没错,你应该早就察觉了吧?
你已经是孤单一人了——你体内的「他」代替你死在了那场车祸中。”
士郎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仪式捂住了嘴巴。
她终于回想起记忆割裂的缘由。
存在于两仪式体内的另一个人格,两仪织的气息不见了——
……
……
式是内在拥有不同人格的双重人格者。
两仪的家系,遗传上有机率生出具备两个人格的小孩。
这种一般的家庭当作忌讳的特殊孩子,在两仪家反倒被尊为超越者,视为正统的继承人看待。
式继承了这个血统。
她的父母之所以跳过长子选择身为女子的她当继承人,也是这个理由。
然而,这种事本来不该发生的。
两个人格——阳性的男人格与阴性的女人格之间,以男性的主导权较强。
至今以来为数不多的正统继承人全都生为男性,内在拥有女性人格。
只有式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与过去的例子正好相反。
身为女性的式体内,包含男性的织。
拥有肉体主导权的是女性的式——也就是她。
织是她的负面人格,承担她压抑的感情。
式借由抹杀织这个负面的黑暗活到现在,无数次杀掉等于自身的织,伪装成普通人度日。
织本人似乎对此没什么不满。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当她为了应付练剑一类的场面叫醒他,他会一派无聊地答应下来。
式与织的关系有如一对主仆,但本质上并非如此,他们是一体的。
式的行动就是织的行动,抹杀自身的嗜好也是织本人的意愿。
……没错,织是杀人鬼。
虽然没有实际下手的经验,却有着强烈的杀人冲动。
主人格(式)无视这个愿望,一直禁止他动手。
即使互相忽视对方,式和织对彼此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因为织的存在,式虽然是个异类却不会感到孤独。
可是,这段关系破裂的时刻到了。
两年前式读高一时,从前没有支配肉体欲望的织,开始期望主动现身——
从那时候开始,式的记忆变得断断续续。
如今的她,想不起式从高中一年级到遭遇车祸为止的记忆。
清楚记得的——就只有地上四分五裂的人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自己的双手。
……
……
从那天起,士郎每天下午都会造访铭牌上写有两仪式的病房。
这不是橙子让他做的,只是单纯觉得没办法放着她不管而已。
虽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士郎并不在意。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冷淡,变得一点一点愿意开口与士郎交流了。
从两仪式那里听到了她和两仪织之间的故事。
“呐,雨宫……为什么织要代替我去死呢?
如果你说的全部都是真的,那么织当时只要不代替我去死,他就可以在那场车祸中活下来——
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你错了,式……你已经死了。”
“什么?”
“你和织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人(两仪式),现在——
失去了织的你,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两仪式)了。”
少女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过往的16年人生感到如此陌生了。
「两年前的两仪式」对于「现在的两仪式」来说,只是恰好拥有相同记忆的陌生人罢了。
死而复生的她永远也变不回曾经的两仪式,因为织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
两仪式捧着自己的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
偶尔,少女也会闹别扭。
“双重人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别用看大熊猫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双重人格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一个朋友最多拥有八十八个人格呢。”
士郎说出的话语让两仪式觉得很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但是式,你和织并不是普通的双重人格这么简单。
同时存在,各自拥有明确的意识,行动又能够获得统合。
像这样特殊的例子,恐怕在两仪家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士郎捏住下巴,接着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
“你和织,真的就像是太极的两端呢。
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白色,无论哪边都有着逆色的小孔穿过。
黑色的半月间有白色的孔洞,白色的半月间有黑色的孔洞,互相缠绕的同时也在相克——
黑与白、阳与阴、善与恶的螺旋。”
两仪式有些不耐烦:“雨宫,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织如果是象征着二分太极的「两仪」,那么自然就应该还有一个「太极」存在——
也就是盛放着黑与白的那个盘子本身。”
两仪式听出了士郎的意思,皱眉反问道:
“你是想说……在我的体内还存在着第三个人格吗?
就像织沉睡时我无法感知到他一样……因为第三人格从未主动现身过,一直保持沉默,所以我不知道其存在。”
士郎点点头。
两仪式道:“这不可能,为什么第三人格要向我和织隐瞒自己的存在?”
其实士郎也觉得不可能。
起初,士郎通过「止境的魔眼」看到了少女内心的空洞,再加上橙子那边的情报推导出了「织式在车祸中死去」的推论。
如果式体内真的还有第三个人格,那么应该也不可能逃脱士郎的眼睛。
虽然没有证据,但士郎并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没什么不可能的,为什么织明明可以主导肉体,却主动放弃?你能说明缘由吗?”
“那是……”
两仪式半张嘴唇。
其实她是知道理由的,因为织比她更喜欢做梦。
两仪式转移了话题。
“对了雨宫,这个医院好像闹鬼。”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少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气势汹汹地用看不见的眼睛瞪向士郎。
这是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的事——
最近每天一到深夜,就会有白色的灵体潜入她的房间。
那让人联想到水母的恶心迷雾会飘到式的病床前,然后在黑暗中不断触碰她的脸——
那个瞬间,她感到身体迅速冻结,如鸟爪般锐利的恶寒窜过背脊。
幽灵没有更进一步侵犯少女,少女也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幽灵。
直到早上五点,白色灵体彻底消散,两仪式才终于得以入眠。
“你既然知道闹鬼,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她忿忿地质问道。
“我以为式还在寻死呢,所以就没管……这么看来,你已经不想死了?”
士郎笑着说。
“——————”
杀气从少女体内扩散,充斥了整个病房。
士郎连忙说“开玩笑的”,然后起身将从「伽蓝之堂」找到的卢恩石挂在了门上。
这天晚上,幽灵没有再来打扰两仪式的清梦。
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
……
结束了医院的工作,士郎返回了他在这个黄金周期间的临时住所——
其实就是苍崎橙子在观布子市的事务所。
那是一栋在几年前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开始建设,却在经济形势恶化后半途停工的烂尾楼。
虽然建筑物外观已经建好,内部却完全没有装潢,墙壁、地板与建材都暴露在外。
橙子将整座大楼买了下来,作为自己在日本的据点。
大楼的二~三层是事务所的工作区域,四楼则是社长的私人空间,士郎最近就睡在那里。
说是免费的员工福利,其实就是让士郎在橙子离开日本的时候帮她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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