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柑
是一种近乎刻意的保守。
她的身形高挑而略显纤细，裹在一袭以深邃黑色为主调复杂长裙之下，那长裙的材质似纱非纱，似绸非绸，流淌着月光般的微弱光泽，行走间仿佛有暗影在其上浮动。
她的肌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与深邃的服饰形成强烈对比，但大部分肌肤都被那件宽大的长裙遮蔽，只有一双手掌，以及面纱未曾覆盖的下巴，暴露在韩飞视线之内。
沉静、威严、高贵，隐约间，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哀愁。
这是当她彻底展露身型之后，韩飞的第二印象。
游戏里不会动的立绘，真的无法完美表现出这位女妖王庭之主的气质。
“很有趣的队伍。”
女妖之主菈玛莲的目光从那黑色的面纱下投来，在韩飞和他身后的女孩们身上一一扫过。
“一个鲁珀，一个‘萨卡兹’，一对萨科塔，以及……”
尽管隔着面纱，当韩飞还是感受到了这位女妖之主的审视目光。
对此，韩飞倒是并没有露怯。
大人物他却是见得多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看见内卫都有点小慌张的萌新了。
就见他上前一步，十分得体且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韩飞，一个普通雇佣兵，以及，她们的老板。”
“嗯？”
菈玛莲的目光短暂停留在伊内丝身上，“可她好像并没有将你视作老板。”
说话间，她的目光已经回到了韩飞脸上，无声地等待着韩飞的答案。
“伊内丝吗，她是我的战利品，而非我的员工，我不给她发工资的。”韩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干净整洁的大白牙。
“原来如此。”
菈玛莲不置可否地颔首。
陌生人的私事，她无意置喙。
韩飞见状，再次上前，单手抚胸，声音温和却清晰：“女士，我理解您对我们突兀造访的警惕。但请您放心，我们绝无恶意。”
他稍作停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深意，“此外，请容我直言，我对特蕾西娅殿下，以及当下卡兹戴尔混乱的局势颇有了解。”
“我深知此乃多事之秋，您的审慎理所当然，我完全理解。”
说到此处，韩飞的目光陡然变得专注，仿佛要穿透那层象征性的黑色面纱，直抵面纱之后那双深邃的眼眸。
菈玛莲并未因这直视而偏开视线。
悠长的岁月赋予了她磐石般的定力，这等程度的注视远不足以令她羞赧。
然而，一丝极其细微的不适感，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石子，漾开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是深居简出的寡妇，这层面纱，本就是一道隔绝外界不必要目光的屏障。
尽管，以她王庭之主的威仪，鲜少有人敢于如此直接、甚至带着某种年轻生命特有热度的目光，试图穿透这层阻隔，长久地“看”着她。
今日，却来了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年轻人。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韩飞的目光中并无狎昵与淫邪，仅仅是一种纯粹的、想要看着对方眼睛说话的认真与坦荡。
可正是这份源自青春的、毫无敬畏的灼热坦诚，却让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陌生的不适应。
她的河谷臣民匍匐敬畏，远道而来的访客谨小慎微。她已经太久未曾被这样一双充满生机的、毫无顾忌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专注地凝视了。
但这缕异样的感受转瞬即逝，甚至来不及在她心湖中留下清晰的痕迹。因为韩飞已将话题引向了核心：
“就我个人立场而言，我更倾向于支持特蕾西娅殿下的理念。” 他的声音带着真诚，“而我想，您应当亦是如此，所以，我们之间似乎并无冲突的理由？”
菈玛莲的确是特蕾西娅的支持者，为此，她甚至将她的亲生儿子送到了特蕾西娅麾下。
而面对一个自称同样支持特蕾西娅理论的年轻人，菈玛莲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
“年轻人。”
她的声音悠远沉静，如同穿越了时光，“你所说的，终究只是单方面的言辞。”
菈玛莲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眼眸，透过面纱，深深注视着韩飞的眼睛。
“不过。”
她话音微顿，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你确实说服了我。”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缓和，却又隐含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么，还请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莫行多余之事。”
第一卷 : 第一百四十章 出河谷（改）
韩飞彬彬有礼道：“请女士放心，我愿在您的注视下完成后续动作。”
只是放个物资箱而已，韩飞不觉得会出什么幺蛾子。
——除非里面有埋伏。
但这种可能性太低，菈玛莲没必要，也没理由这样做。
作为王庭之主，菈玛莲想要对付韩飞，还真不需要用埋伏这样的手段。
“希望如此。”
菈玛莲柔声说，旋即转过身去，“请随我来。”
韩飞一行人跟在菈玛莲身后，走进河谷。
河谷内并非一片荒芜的原始景象，在其内部，是有建筑群的。
一栋栋高矮不一的房子矗立在河谷的两侧，这些房子并非摆设，每一栋都有明显的生活痕迹，显然就是女妖们的居所。
很有趣的是，韩飞看不出来这些房子的风格。
硬要说的话，就是卡兹戴尔风，粗犷间又带着些许女妖一族特有细腻。
韩飞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任务地点会不会落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比如某个女妖的家里，甚至是菈玛莲的家里。
但还好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跟随在蓝色标点的指引，韩飞一路来到了河谷里最大的一间房子外，那标点正好就在这间房子的门口。
看着眼前的房子，韩飞下意识询问道：“这是你家吗，菈玛莲女士。”
“嗯。”
菈玛莲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轻柔如幽谷里的夜莺。
“那可能这份委托是送给你的？”
韩飞如此说着，行到门口，开始放物资箱。
他拿出手机，开始读条，等读条结束后，一个大大的物资箱被他从包里取出，放在了地上。
菈玛莲上前几步，看着那物资箱，询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
韩飞十分诚恳，解释说：“我并没有打开过，不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
菈玛莲微微颔首，旋即道：“那么，你的任务完成了。”
韩飞听懂了她的意思，这是在送客了，旋即道：
“感谢您的慷慨，菈玛莲女士，那么，我们便不打扰您了。”
韩飞确实也没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
这女妖河谷，搜又没法搜，菈玛莲多半不会愿意让韩飞四处摸摸碰碰的。
打又没法打，一打就是和整个女妖河谷开战。
不过，在走之前，韩飞觉得还是和菈玛莲提一嘴比较好。
于是，他补充道：“菈玛莲女士，你应该能联系上特蕾西娅殿下吧？再不济，你应该能联系上你的儿子。”
菈玛莲侧目看向韩飞，一道带有审视目光的视线从面纱后落在了韩飞脸上。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
韩飞轻声解释说，“是特雷西斯想做什么。”
菈玛莲有些不解，于是没吭声，示意韩飞继续说下去。
“特雷西斯召集了一批卡兹戴尔的英雄，将其训练为刺客，准备刺杀特蕾西娅殿下。”韩飞解释说，“我想，你还是提醒一下殿下比较好。”
菈玛莲询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来的路上看见了那些刺客。”韩飞即答道。
但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菈玛莲满意。
“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计划，而你，只是看见了那些人，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和目的吗。”
话音落下，菈玛莲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好奇。
她并不怀疑特雷西斯真有一个这样的计划，因为稍微关注一下时局，便能知道，如今的卡兹戴尔已经到了必须只有一位王的地步了。
双方要是想快速解决这场骚乱，唯有一个方式——斩首。
只要将另一位王弑杀，那么，卡兹戴尔的内战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卡兹戴尔只需要一位王。
哪怕这位王的理念不同，但萨卡兹是会跟随在王的身后。
这是卡兹戴尔的传统。
但韩飞这句话确实是有点夸张的，他只是看见了那些人的模样，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这让菈玛莲很难不怀疑他的身份。
面对王庭之主的目光，韩飞丝毫不慌，大大方方道：“如果我说我见过未来，你信吗？”
菈玛莲并未露出惊容，柔声说：“独眼巨人王庭，也有类似的能力。”
她顿了顿，询问道：“那么，告诉我，你看见的未来。”
韩飞简单道：“特雷西斯会赢。”
“原来如此。”
菈玛莲因此露出惊容，岁月带她的阅历，足以让她拥有磐石般的定力。
更何况，这只是韩飞的一人之言。
尽管，从局势来看，目前特雷西斯确实占优，大部分的萨卡兹都愿意追随传统，跟在特雷西斯身后。
韩飞顿了顿，补充道：“而您的孩子，并不会在这场风波中受到伤害，他未来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庭之主。”
提到自己的儿子，菈玛莲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说：“哀珐尼尔是个好孩子。”
“说起来，菈玛莲女士真不打算亲自下场吗？”
韩飞斟酌着措辞，试图把握对话的分寸，“据我所知，其他王庭之主力亲自介入的，已有数位。”
“哀珐尼尔将代替我支持特蕾西娅殿下。”菈玛莲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他身为继承者必经的历练，也是他成为王庭之主的考验。”
话语的尾音已落，本应就此结束。
然而，菈玛莲的目光落在韩飞那张充满生机与棱角的年轻面孔上，面纱后的视线似乎停顿了片刻。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隐含在再度响起的声音中：
“这片大地的未来自有后来者去肩负，我的时代终将隐于幕后。”
感受到那话语中流淌的苍凉与疏离，韩飞没有退缩，而是直视着面纱后那不可见的轮廓，语气真挚而认真：
“请别这么说。时光或许流转，可它所雕琢出的智慧与格局，才是更不可替代的珍宝。您身上的这份积淀，远比单纯的‘风华’更有分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并且，我没在您身上，看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韩飞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菈玛莲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陷入了极其短暂却异常沉重的沉默。
她周身那沉静如渊的气场似乎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表面平静，深处却有涟漪荡开。
她的视线没有躲闪，反而透过那层朦胧的薄纱，长久地、带着一丝审视意味地落在韩飞脸上，像是在丈量这番话中究竟有几分率真，几分无意，亦或是潜藏着更深的试探。
戴着黑纱手套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面纱边缘，这个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却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
——提醒着她，也提醒着对面那双眼睛，这层薄纱的存在，本就是为了隔绝世间一切不合时宜的窥探与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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