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不过紧张的气氛在下一刻就松解了下来，一位高瘦的女性率先迎向了晴信：“贵安，您就是橘夫人说的平晴信馆长吧？”
“你好。”晴信点点头，“我就是平晴信，你是？”
“我是平冢明子，不过大家都叫我雷鸟。”高瘦的女人微笑着，“目前担任青鞜社的社长一职。”
“原来是写出‘女性原是太阳’的雷鸟社长，久仰了。”其实一个小时前才知道这句话的晴信微笑着，将路上买的伴手礼和果子递了过去，“没想到会是社长小姐亲自出面，些许薄礼还请不要介意。”
平冢明子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平晴信竟然这么好说话，之前橘奈子跟她联络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有些傻乎乎的女人是被骗了呢。
不过这么说来，他真的是要开办一家女流道馆？
本来只是来应对忽然闯进来的武士的平冢明子兴奋了起来，作为一家不受主流社会待见的社团，如果能得到一个武士的支持，哪怕是个落魄的武士，那也是一次相当大的进步！不但可以大大提升社员与支持者的信心，更能有力的反击那些反对者！
就像此刻，咖啡厅内的客人们就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这还只是因为晴信对平冢明子很是和蔼。
晴信当然也没有看漏这种情况，他忽然发觉，也许自己不用付广告费了……说不定还能收冠名费什么的。
开玩笑的，这两家杂志根本没钱。
大本营都要拿来开咖啡馆做副业了，付得起武士的出场费才有鬼了。
“那么，关于之前广告宣传的事……”
看平冢明子陷入遐思，迟迟没反应，晴信提醒了一下，后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上二楼详谈吧，岛田会长也在。”
这里说的岛田会长不是机械忍者也不会整天把简单的几何学挂在嘴边，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不过这个男人却建立了廓清会，与诸如日本基督教妇人矫风会、东京废娼会、基督救世军等组织一样，成为了废娼主张的主要发声者。
“我知道了。”
晴信看了眼那些已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的客人们，跟着平冢明子上了二楼，见到了岛田三郎，意料外的挺普通的男人，不过自有一种坚毅的气质在身。
“贵安，平馆长。”
“贵安，岛田会长。”
简短的客套之后，话题顺理成章的进入到了正题之中，不过再次出乎晴信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岛田三郎与平冢明子都主动的放弃了广告费，甚至大大方方的说出了理由。
“平馆长能选择在我们这里刊登广告已经是我们占了不少便宜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平馆长的声誉，再向您收取费用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比起平冢明子，岛田三郎明显就圆滑的多了，三言两语间就把晴信捧了起来，不过他本来就是真的弄女流道馆，能省一点广告费也无所谓了。
至于所谓的名誉损伤……武士世界，菜是原罪，只要他够强，别说只是开女流道馆，就算是带着一帮女弟子去踹其它道馆的大门，他们也只能哭唧唧的骂晴信不讲武德，反之要是晴信弱，那就算他跪舔政府照样也会被无情剥夺身份，变成码头扛大包的平民。
所以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
“那么就来讨论关于宣传的事情吧，听说平馆长您已经有一位女弟子了是吗？”
面对岛田三郎的提问，晴信有些疑惑的点点头：“确实，不过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可以的话，我们想要刊登她的照片作为宣传——当然，不是那些花边报纸一样的照片，而是飒爽的剑士照片。”岛田三郎不愧是已经运营了许久的杂志，迅速的抓住了晴信道馆的卖点，“比起文字而言，照片的冲击力更加直接，而且这样也能更有力的证明这并非捏造夸大的新闻。”
“这个得问问她自己才行。”晴信没有直接答应，“在那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别的方面吧。”
“当然。”
“那先来决定标题吧……《爆诞！史上第一女流道馆》怎么样？”
“是不是太刺激了……”
……
在晴信与岛田三郎、平冢明子讨论宣传方案的时候，就在这家咖啡馆前面几家的酒楼里，也同样有一群人正在讨论关于道馆的事情。
“内藤，你把我们都叫来干吗啊？”
居酒屋的包间里，几个壮汉围坐在酒桌前，脸上都有着几分醉意，而随着其中一个有些放肆的说出了疑问之后，其它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不会是又闯什么祸要我们去帮忙吧？”
“就算师范再偏爱你，也会发火的哦。”
……
坐在主位的内藤一叶耐心的等着醉酒的师兄弟们发完牢骚后，才清了清嗓子：“昨晚的那家伙，我已经查到他的情报了，不过是在浅草区开着一家破烂道馆的三流，这么多年才收了一个弟子，每年都是只做了最低的指标，这种家伙竟然敢拒绝我们的师范，还看不起我们，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辱吗？”
显然，这些家伙就是昨晚试图收晴信为徒的林右卫门的弟子，也就是那些被晴信华丽的无视了的杂鱼。
而这个内藤一叶就是那个掉进水里的倒霉鬼了。
所以，他也就最不爽晴信。
而此时已经喝醉了的其余林阴馆弟子也纷纷附和着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内藤一叶微笑着等待了一会，等到他们被气氛裹挟的越发不满之后，再度开口：“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给那个守着三流道馆的家伙一点教训。”
这句话一出，有人酒就醒了一半，他们实力虽然一般，但眼力还是有的，知道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就算一起上可能都打不过平晴信。
“不，擅自攻击武士可是大罪的啊，而且这种事情师范也绝对不会帮我们的。”
“所以我们不要上就好了，浅草区可不止那家伙一个道馆，稍微借用一下名头应该没问题吧？”
“嗯……”
“好像没问题？”
“说起来，浅草好像有家无外流的道馆？”
“啊，我知道，那是宝生家的！”
七嘴八舌间，醉的恰到好处的林阴馆弟子们，就在内藤一叶的引导下做出了决定，反正就算出事了，也找不到他们身上来嘛。
第二十四章：不一样的平幸子
一个多小时后，晴信终于定下了包括文案、风格等一系列宣传方案，剩下的就只有确认平幸子愿不愿意参加了，而这个问题自然要晴信来负责确认，不过平冢明和岛田三郎都很希望可以，甚至愿意反过来支付平幸子的出场费。
十五円，三张照片，这种价格在那些职业的写真女郎中都不算便宜了，何况还不是要那种性感照片，而是穿着紧密的剑道服的照片。
但相较于大幅提升杂志声誉的机会来说，这就又是一笔划算的支出了。
而对于晴信来说，既然平幸子是以女剑士的身份登场那就无所谓了，正好之前定制的加大号剑道服也已经到了，保证能将平幸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所以现在晴信就在出发去平幸子上班的纺织厂的路上，这是为了道馆好，绝不是因为……好吧，他就是想去看看平幸子上班时的样子。
至于说纺织厂会不会允许探班……晴信觉得能开办一家不小的纺织厂的人，脑子应该不会太蠢吧。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在确认了晴信的身份之后，晴信不但被允许进入了厂区，甚至是被厂长本人一路请进了接待大客户的贵宾室，并且疯狂的吹捧着晴信，搞得他反而有点不自在了。
主要是见过岛田三郎那种高水准的吹捧之后，对这种只会“好厉害”，“不愧是”的低端吹捧就只会觉得尬了。
不过晴信越是不说话，那位厂长越是吹的厉害，最后晴信只能不太礼貌的打断他：“抱歉，能带我先去找我的弟子吗？”
“啊？您说的是？”厂长一脸茫然。
“名字是平幸子……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吧。”晴信不觉得这位厂长会认识每一个纺织女工，“带我去你们生产的办法，我自己来找。”
“啊……是！”厂长本能的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们这种下游的加工厂并没有什么生产机密，但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生产车间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道馆主，而不是那些雅库扎。
于是，晴信在厂长的陪同下进入了这家“安心纺织工厂”的生产车间，这个时代的车间就不要指望什么5s，什么消防安全，环境保护了，各种纺织机密集的摆放在空旷的厂房内，包着头巾，蒙着面部的纺织女工们飞快地操纵着机器，将原料制成一件件产品，再由专人转移到别的产房，提着棍棒的监工们在狭窄的走道间巡回着，盯着每一个人的动作。
晴信和平幸子聊天时说到过她的工作，大致知道她负责的哪一部分，于是很快的在漫天飞舞的棉絮中找到了同样包着头巾，戴着面巾和手套，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平幸子，因为晴信太熟悉她的背影了，哪怕她正穿着完全遮住了曲线的大号工作服。
不过他心里一动，却没有立刻上去攀谈，而是继续看着，说不定会有什么小反派跳出来让他装逼打脸，拉升好感数值的情节……而且现在这么专业的平幸子还挺少见的。
虽然她练习剑术时同样相当专注，但那不是专业，在练剑时她总是关注着晴信的态度，任由晴信指指点点的，处于一种弱势的地位。
但这个时候的平幸子完全没有那种察言观色的感觉，她的精力完全专注在了工作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误，双眼中散发着自信地光芒，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强势起来，甚至带动了周围的其它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节奏。
但这种强势也并不酷烈，反而是一种包容的感觉，就像是晴信初次见她时感受到的“大姐姐”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赖她，依赖她。
嘶……
晴信心里抽了口冷气，反思了起来，所以他是怎么把大姐姐养成了那种软妹的？
哦，她是我弟子啊，那没事了。
晴信微微走神的瞬间，一位监工已经看似无意的走到了平幸子的工位旁，露出讨好的笑容：“那个，幸……平幸子小姐，我们大家今晚要举行联谊会，你要来吗？”
离得并不是很远的晴信也听到了这句声音不小的搭讪，他眼睛立刻就是一眯，正要过去，就听到平幸子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而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请稍微有些自尊，田中先生。”
连珠炮一样快速，而且话锋锐利的言辞让那个监工脸涨的通红，甚至已经攥紧了拳头，但在平幸子的无视下，晴信的期待下，他最后老老实实的推着小车离开了。
安心纺织工厂的厂长擦着发际线相当危险的额头，他又不是瞎子，当然察觉的到晴信的视线停留在哪里，刚才那监工涨红着脸攥拳的时候，他心都快到嗓子眼了！还好那混蛋没有说什么胡话啊！
晴信此时有些意外的摸了摸下巴，平幸子原来是这种人设吗？
姐姐好帅，弟弟好爱……嗯，算了，有点太逆天。
晴信往前走去，在工人异样的目光中来到了平幸子旁边，专心于工作的平幸子听到了脚步声，不耐烦的抬起头来：“田……师范？！”
突然高昂起来的尾音让周遭的工人们纷纷投来了视线，然后在看到厂长时又大都缩了回去，只敢悄悄窥视，只有平幸子旁边的几个人能稍微正大光明一点的看。
不过虽然没法直接看，但他们全都竖起了耳朵，聆听着这边的声音。
然后让他们三观尽碎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从向来都以一种冷静、强势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平幸子嘴中，发出了柔软的声音：
“师范，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要事吗？”
好吧，晴信承认，现在他非常之爽，嘴角疯狂他妈的上扬，甚至根本不想克制。
“确实是有要事，昨天和你说的宣传的事情，对方提出希望能让师范代拍摄三张宣传照片，当然是以女剑士的姿态，报酬是十五円。”
晴信也没有压低音量，其它人当然也都听到了，不过都是有听没有懂，对他们来说，武士离得太远了，而练习剑术这种又需要金钱又需要时间的事情，也同样是不会关注的话题。
所以就算是听清楚了每个字，一下子也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除了旁边的厂长，他的脸上迅速的闪过了惊讶，怀疑，若有所思和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在晴信看过来的时候，十分主动的表示：“既然是有要事，那今天就给你特别放假吧。”
他本来想喊平幸子名字，但迅速的刹住了，日本直呼名字是很亲近的表现，一般来说厂长这么称呼工人是工人的荣幸，但看着晴信，厂长可不敢发癫。
平幸子看了晴信一眼，忽然微微吸了口气：“那厂长，今天的货量大概达不到，没问题吧。”
晴信有些意外，不是意外平幸子的话，而是意外她竟然有这种意识。
有前世社畜记忆的晴信很清楚，工厂规定的生产量可不会因为有人请假而修改，如果平幸子这么走了，她的工作量就会直接压在其余人身上，或者说会压在与她一组，就在她旁边的小妹妹身上。
平幸子当然不想这样，而且现在师范也在这里……被说狐假虎威也无所谓，反正本来也是事实。
而就像她想的那样，厂长甚至都没看晴信，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没问题！本来人少了，就该减少工作量嘛，哈哈。”
晴信当然更不会在这时候拆自己头号弟子的台，不过今天还真是来对了，没想到幸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赚大了。
至于厂长……不说只是减少一个人的生产量，晴信对这种会安排拿着木棍的监工的资本家可不会有什么同情的好感，哪怕这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总之，还是先干正事吧。
“走了，幸子。”
“是，师范。”
直到晴信和平幸子在厂长的恭敬下离开车间之后，其余的工人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嘈杂的声浪淹没了整个车间，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无分男女，都在羡慕平幸子。
第二十五章：来踢馆的
几天后的早上，平幸子今天难得的获得了从来只在招工宣传中出没的每周休假，而且还是不扣工资的完整版，所以奢侈的睡了个懒觉，到八点多才起来进行晨练。
而现在她刚刚完成晨练，正要去洗漱，清理掉身上的一身臭汗，却听到从道馆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细听一下，好像还有叫骂声？
以防万一的提上一柄木刀，平幸子踩上道场门外的木屐向大门口走去，随着她的靠近，那些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明显是有一群人在故意的进行叫骂。
内容大致如下：
“出来！你这个侮辱武士名誉的混蛋！”
“你这个用着不入流的剑术的三流武士！竟然招收女弟子！不知廉耻！”
“毕竟什么天然晴心流完全没听过，也就只能骗一骗女人了！”
“听说几十年都只有一个弟子，完全是国家的税金小偷吧！”
听着这些恶心的言论，平幸子神色逐渐转冷了下来，她没想到那些之前只敢在报纸杂志上大放厥词的“评论家”，怎么突然这么勇敢，甚至真人跑到了青空馆来。
自从晴信……师范在《廓清》、《青鞜》发表了青空馆招收女弟子的广告之后，这几天各个报纸都刊载了许多批判他悖逆传统，违背公理的报道，馆内也经常能收到许多来自“读者”的信件，其内容也是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类人群星闪耀时。
虽然晴信本身不太在乎，毕竟那些话除了展现这些人连弱智吧都不要的智商之外，攻击性还不如网络巨魔的一半，但平幸子可受不了晴信被诋毁，还是因为帮助她而被诋毁。
只是之前那些家伙都只敢通过书信和报纸来发表言论，根本找不到人，否则平幸子高低得给他们打一顿——现在倒是个好机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外面那些话的措辞激烈程度比那些“读者来信”低了许多呢，是因为真人露面所以不敢那么激进了吗？
可惜师范出门找妖怪去了，说不定还会被这种变化逗笑呢……不过她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一边思索着，平幸子拉开了大门。
青空馆那有些年头了的大门发出了生涩的声音，平幸子记下待会要给它上油，而随着她的出现，原本正在青空馆门口大声叫骂的一群人也纷纷闭上嘴，投来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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