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垚焱
“安排！”齐言一口答应。
齐得到承诺，微微仰起头眺望远处云间的三道身影。
祂忍不住唏嘘道：“情感，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谁也说不清它会在何时，因为何种原因诞生，又会在什么情形下不断加深。
齐言，我的本名其实并非齐，但我已经将自己真正的本名遗忘，并以齐作为伊始开始新生，至于这个名字的出现，是因为一个小家伙。”
“具体说说。”齐言兴奋的准备吃瓜。
“可能会让你感到失望了，因为我与齐氏一脉的相遇，很平淡。”
齐渐渐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追忆：“我诞生自晨曦下一缕被染上金色的清风，诞生之后便漫无目的游荡在这片大地，随遇而安，直到一次在群山中歇脚，准备小憩片刻。
只是我的那次沉眠被一个小家伙所打断，发现自己所处的群山地貌已经改变，早已被厚重冰雪覆盖，而我的身边，正像现在这般，有一个小家伙缩在我的毛发中取暖。”
齐言听到这里，忍不住抓了抓齐凉丝丝的毛发，惊讶道：
“用你来取暖，真的不会冻死吗？”
“我的体温不刻意控制时，还是要比冰雪暖和一些的。”
齐顿了顿，语气变得啼笑皆非：“而且那个小家伙的操作有些离谱。”
“有多离谱？”
“跟你不相上下。”
齐言肃然起敬。
齐缓缓道：“那个小家伙竟然缩在我毛发中避风的同时，不停揪我的毛用来生火取暖。”
“……牛逼！”
“他发现我醒来后，又仰着头一脸真诚告诉我，他在帮我清理浮毛，还以自己部落中那些驯化的狼狗作为例证，想要说服我翻身，以便于去揪我肚子上更柔软的毛发。”
“……牛逼plus！”
“我当时懒得搭理他，就准备继续睡觉，结果……他自己生火时出现意外，将火直接引到了我的身上……哎！”
饶是以齐的性情，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听到这里，齐言终于忍不住自己满嘴的槽点：
“大白，你是不是‘平淡’二字有什么误解？”
第877章 鲁珀们和他们的大狼狗
齐歪了歪头，对于齐言的吐槽有些理解不能。
“那个小家伙确实笨了一些，思考方式也有些离谱，但一把火而已，对我没什么影响。”
齐表现得十分容忍，对于自己的毛被点燃这件事，祂是真的毫不在意。
齐言忍不住汗颜：“都火烧屁股了，你还没影响呢……话说之后呢？”
见齐言追问，齐继续讲述道：
“之后小家伙慌慌张张脱下自己的衣服将火扑灭，代价是他的衣服也被烧毁。
然后他更冷了，缩成一团躲在我的毛发中，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周围都是雪，他本可以捧雪来灭火的。”
齐言忍不住望天。
他有些迷茫，齐氏一脉有这种老祖宗，他们是如何一代代延续下来的……哦对，齐氏一脉真正意义上的后代就剩齐琳了。
齐言晃了晃脑袋，将心底这个地狱级的冷笑话掐灭，继续等待齐的故事。
没有让他过多等待，齐很快就从追忆中回过神，讲述后续的故事：
“我的体温虽然比冰雪高一些，但失去衣服后，那个小家伙还是被冻得不行。
眼见他准备拔我的毛发编制衣物，我只得将他叼起来，带着他去雪山下寻找他的部落。”
“你还蛮热心的。”
“我对于在自己入睡的家中摆放冰雕手办没有丝毫兴趣。”
齐带着几分傲娇争辩一句，很快跳过这个话题：“齐氏的部落并不难找，那个小家伙只是因为贪玩在山中迷路，我将他送回部落后，得到了齐氏一脉族人的热情款待。”
“他们不害怕你？”
“……他们把我当成了山里野生的大狼狗。”
“……他们还给我丢骨头……哎！”
齐一次性把自己一整年的叹气都用在了今天。
眼见齐言趴在自己毛发间笑得肩膀都在抽搐，齐摇摇头，自顾自讲道：
“我开口说话，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结果引来了更多好事者围观我这个会讲话的狼狗精。
为了让我说更多的话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们找来更多骨头，部落里驯养的狼狗后来都被吸引过来，幽怨地围观我，却不敢上前。”
“这下他们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吧。”齐言插话道。
齐仍在摇头：“他们更兴奋了，认为我是传说中的狼狗王，围着我开始举办聚会。”
“你就没解释一下？”
“我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向一群人类解释什么。”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自己解释了，他们只会更兴奋，然后唱跳更加欢快。”
齐言：“……本以为我的到来会成为这片大地齐氏一脉的特例，没想到齐琳才是那个特例。”
“但是很有趣，不是吗？”齐笑吟吟道。
“确实！”齐言点头表示理解，“就像人类看见一群蚂蚁围着自己跳舞，还献上一堆虫子尸体，任谁都会留下来仔细观察一番。
所以你就这样结识了齐氏一脉？”
“是的，我留了下来，成为部落中一名闲散……狼狗。”
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宠溺：“这些在我看来很渺小，很脆弱的生灵，向我展现了他们的热情和坚韧。
部落的族人以我会说话为由，定下族规将我视为族人的一员，并写进族谱，用他们的姓氏为我起了如今这个名字。
之后我看着他们为我搭建的房屋一天天成型，看着他们成群结队狩猎回来，割下猎物的肉送给我，看着他们的孩子在我身边嬉戏打闹，一天一天长大。”
说到这里，齐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意和轻松：
“我本以为他们是在供奉我，就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愿望，他们表现得确实很兴奋，可经过全族会议后，他们一致决定想让我在聚会上表演三口一头牛。”
“你别告诉我你真表演了。”齐言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是他们的愿望。”齐坦然道，“我成功完成了他们的愿望，在欢呼声中，部落中的大人们抱起自己的孩子，兴奋的对孩子们说……
他们说，瞧瞧你们的齐叔叔胃口多好，你们以后也要学他，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呵，一群脆弱的人类，竟然自诩为我的同辈。”
“之后呢？”
“之后啊，我的不满也得到了解决。”
齐半开玩笑道：“随着我在部落中生活的岁月增长，我成功熬成了祖宗辈。”
齐言：“……”
“我看着曾经在我身上攀爬的小家伙们渐渐长大，他们又抱着新的小家伙们拜托我照顾，然后新的小家伙们也渐渐长大，时间似乎就此陷入循环，我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失去兴致。”
齐感叹道：“可我就这样观察了他们四百七十三年，仍然觉得这种生活很有趣。
渐渐地，我开始觉得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挺好的，但事情却发生了我意料之外的变化。”
“镜出现了？”
“准确的说，是苏醒了，祂本就在群山深处沉睡。”
齐言猜测道：“所以祂睡醒后的起床气，导致了我在石棺中躺板板时看见的那场战斗？”
这一次，齐没有急着回答，原本因为追忆而感怀的情绪变得低落，甚至带有愧疚。
过了半晌，祂才轻声道：“镜不会注意到一群人类的存在，祂的权柄让祂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模仿中，还记得我讲述中的一个细节吗？
齐氏一脉生活的群山原本只是比较寒冷的生态，是在我出现后才被冰雪彻底覆盖的，那便是因为镜沉睡时无意识的模仿我，才释放寒意将群山地貌改变。
当他苏醒后，模仿也变得更加深入，群山彻底陷入生灵灭绝的冰雪之境。”
“所以为了保护齐氏一脉，你们之间起了冲突？”齐言隐隐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齐的沉默似乎也在证实他的猜测。
见状，齐言伸出手臂拍了拍齐的尾巴：
“过去的事情也没必要继续执着，反正镜跟咱们老齐家有仇，祂死定了。”
“可是究其原因，真正导致齐氏一脉覆灭的，是我。”齐闭上金色的眼眸，痛苦道，“部落经过商议，本已经决定迁离祖地，重新寻找一个适宜生存的环境继续生活。
是我妄自将齐氏一脉视作附庸，找到镜要求祂停下模仿，并因为心中傲慢和敌意也被对方模仿过去，最终导致那场交战的发生。
等我拼着重伤让镜重新陷入沉睡，返回部落才发现……族人们因为我的冲动，还未来得及转移便尽数被我们交手余波掩埋在冰雪下。”
第878章 神不懂人心
“大家……死了？”
齐言听到这个结局，不禁惊愕的瞪大眼睛。
齐点头表示齐言没有理解错。
但这更让齐言感到不解：“但我在那段回忆的画面中，分明看到了齐氏一脉的迁徙。”
齐回答道：“因为那是我又一次擅作主张续写出的故事。”
躺在齐的身上，齐言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子。
不需要齐言追问，齐自己便说出答案：
“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缘由的决定，我将自己的灵魂撕碎，融入族人的身体，强行将他们从死亡中唤醒。
我想，用我自己的命，去换取族人的故事可以继续下去，我本就是无依无凭的清风，铸成如此大错，何必留着残躯这片大地继续流浪？
可是……可是拥有我灵魂碎片的他们本应该获得强大的力量，可以生存得更加轻松才对，但他们却选择将我遗忘，他们放弃了我的力量，最终再次走向灭亡。”
“为什么会这样？”齐言感到不解。
“我也不知道。”齐痛苦地将头颅趴伏在地面，“可能因为他们对我的狂妄和高高在上感到不满吧。”
“不是哦，只是因为你的族人们做出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令突然飘落在齐言和齐的面前：“抱歉，说是不偷听，但因为这里是我的梦境，我还是‘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齐言轻轻抚摸着齐的尾巴，对令温和的笑着：
“我们都知道，我们也没有在意过这种事。”
“那我就放心了。”
令举起酒壶灌了一口酒，而后将酒壶递到齐的面前，询问对方是否有喝酒的想法。
齐摇摇头，只是一直看着令。
意识到对方还在思考自己刚刚那句话，令洒脱一笑，盘腿坐在齐的面前：
“朋友，有些地方你说得很对，你即便已经与齐氏一脉成为族人，仍然没改掉自己高高在上的思考方式。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将生命视作最宝贵的东西，但是你并没有意识到，对于那些脆弱的人类来说，也有很多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对家人的珍视，对信仰的付出，对情感的托付，或者统一而论，是爱。”
令摇晃着酒壶，侃侃道：“与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神爱世人不同，你的爱是一种怜爱，而他们的爱，是将你视为家人的珍爱。
你不明白自己为何甘愿舍弃生命换取族人的延续，所以你也无法理解族人为何做出割舍，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你再次复苏。
他们不愿意用你的死亡换取自己的生存，所以他们将命还给你，希望你可以继续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说完，令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齐言。
齐身为神明，无法理解这其中情感细节也就罢了，但她这些天跟齐言同行，已经知晓齐言思维是归于人类一方的。
为何齐言也无法理清这份感情？
注意到令奇怪的视线，齐言表情有些僵硬，别过头没有说话。
令失笑地摇摇头，贴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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