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垚焱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达里奥整理一下自己的手套，迈步走入城区的街道，“得到答案后，你就要收敛自己的闲心，全心全意完成我们的任务。
可如果你想要真相，那就要靠你自己的眼睛去找出来。”
艾丽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老老实实跟上达里奥的步伐。
师徒二人行走在这座腐朽的城市中。
艾丽妮的鼻翼间弥漫着浓厚的腥臭味道，她对此并不陌生，那种蛋白质伴随湿咸海水慢慢腐烂散发的气味对于审判庭的人来说已经是老朋友了。
可艾丽妮看得清楚，这座城市在某种意义上很干净。
任何可以塞进嘴里被消化掉的东西，早就被街上那些形如枯槁的人吃光了，这座城市不可能留有食物慢慢腐烂。
这股气味从何而来？
艾丽妮看着那些城中居民，他们干瘪的肌肉好似快要无法支撑骨架，随时可能垮塌，凹陷的眼眶中，呆滞的双眼几乎被阴影吞没，即便二人从他们眼前走过，也没能激起他们任何反应。
这座城市在腐烂，这些城中居民在腐烂。
艾丽妮竟有种反胃的冲动。
不等艾丽妮压制住这种感觉，她竟又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笑声。
“是Outcast女士？”艾丽妮眼睛瞪大，“在这种地方，她是怎么能笑出来的？”
“你的问题有些多了。”达里奥教训道。
艾丽妮忙闭上嘴，较快脚步穿过街道拐角，来到Outcast笑声传出来的那个破败的小房子门前。
“安妮塔，你这小姑娘简直在闪闪发光。”
Outcast爽朗的笑声从门内传出：“还有你的名字，比城里其他人要好太多了，能遇见你真是奶奶的幸运，小木凳，你别对我龇牙，这个是子弹，真的不能给你吃。”
艾丽妮听着房子内的声音，明显有些迷茫，扭头想要询问自己老师的意见。
可在她迟疑的时候，达里奥已经直接推门而入。
屋中内的气氛因为达里奥突然闯入出现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就再次恢复，因为所有的气氛本就全靠Outcast一人带动。
“伙计，你们来的也太慢了。”
Outcast用手中半截面包逗弄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扭头对达里奥点头示意：“你们再不来，我随身携带的这点食物可坚持不到第100次涨潮……哎呦！”
说话分神之际，Outcast手中的面包被名叫木凳的小男孩一口咬住。
小男孩麻木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狰狞，一口咬下去毫不留情，直接将Outcast的手指都咬出一个口子。
“女士，你受伤了！”
Outcast身旁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黑发少女露出紧张的表情，忙不迭在屋子内寻找可以包扎的布条。
达里奥沉默地打量着少女。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瘦。
虽说少女的体态本就纤细，可这个黑发的少女瘦得几乎呈现病态，细长的胳膊上肌肉线条明显，仿佛紧紧贴着骨骼，没有丝毫脂肪。
除了这个少女，屋内还有两名成年男性，同样消瘦，但比起少女还算灵动的反应，这两人跟外面街上的行人状况大差不差，即便Outcast受伤以及他和艾丽妮两个外人的闯入，也没激起那两个男性的太大反应。
许是本就不算大的小屋子，聚集了这么多人，令屋内气氛都变得令人有些喘不上气。
“安妮塔，你可要抓紧时间咯。”Outcast却仿佛没受到压抑的气氛影响，笑容灿烂道，“你再不来帮奶奶包扎，奶奶我的伤可就自己痊愈了。”
黑发少女：？
她反应了片刻，有些弄不懂这究竟是在催促自己，还是在单纯开玩笑。
短暂思考过后，名叫安妮塔的少女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色连衣裙。
她伸手拽住裙摆，试图直接扯下一截用来包扎Outcast手指的伤势，可是扯了半天却根本扯不动。
“好啦，你一直饿着肚子，哪里还有力气？”
Outcast起身走过去阻止安妮塔，又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个面包：“拿去吃吧，奶奶最后一点存货了。”
“那你呢？”安妮塔没有接，“距离下一个一百次涨潮还有一段时间。”
Outcast笑吟吟看向达里奥师徒。
达里奥无动于衷，但艾丽妮明显有些看不下去，掏出自己随身的食物就准备上前。
可艾丽妮手中食物刚一见光，就陡然被三道视线锁定。
屋内两名神情呆板的成年男性，以及那个狼吞虎咽吃下半个面包的小男孩，几乎是出于本能选择扑向艾丽妮。
那一瞬间，艾丽妮竟有种自己被三只毫无灵智的野兽包围的错觉。
木椅擦着艾丽妮发丝扫过，带下两根灰色的羽毛，而后狠狠砸在扑上来的三人身上。
三人惨叫着伴随木椅崩溃倒在地上。
“老……老师？”艾丽妮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
“善良是难得的好品质，但下次记得先展现自己的力量，再施舍你那可笑的善意。”
达里奥淡淡教训一句后，无视地上哀嚎的三人，扭头看向Outcast：“女士，无意义的试探到此为止吧。”
第957章 奶奶：小齐言，你要小鸟不要？
安妮塔怯生生将自己三名同伴拖到房间角落，确认三人只是皮外伤后松了口气，而后带着几分畏惧小心翼翼窥视房间中的那个男人。
Outcast拉过房间中仅剩的两把木椅，让自己和达里奥在一张桌子前相对坐下。
艾丽妮瞥了一眼刚刚被自己老师砸坏的第三把木椅，瘪着嘴苦哈哈站在旁边充当木桩。
“这位审判官大人……”
“女士，叫我达里奥就好。”
“好，达里奥，我确实想试探一下审判庭对盐风城的态度。”Outcast翘起二郎腿，有些玩味地看着面前师徒二人，“但结果令我有些意外，看来盐风城如今的状态，是审判庭有意为之。”
“我们无能为力。”达里奥给出审判庭的答案。
“这么说，与盐风城类似的城市和聚落，在伊比利亚还有很多？”
“女士，你很聪明。”
“可我的决定也许算不上多聪明。”
“你要救这些人？”
Outcast坦然点头。
达里奥则摇头：“你救不过来，即便伊比利亚如今日渐衰败，但一国之力比起罗德岛仍然不可同语。”
“只要能救下哪怕一个，也好过一个也不救。”Outcast坚定道。
达里奥没有反驳。
沉默一瞬，他再次提醒道：“罗德岛救不过来。”
Outcast毫不犹豫道：
“罗德岛只考虑救与不救，剩下的，从不在罗德岛的干员行动手册内……而且，你说罗德岛救不过来？”
“救不过来。”
一份工作证被拍在桌面。
Outcast指着上面的罗德岛标志，问道：“这个，能不能救他们？”
达里奥苦笑，再次强调：“能救，但救不过来。”
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被拍在桌面上。
Outcast指着那些在罗德岛上任职的各国代表赠予的信物，问道：“这个，能不能救得过来？”
达里奥苦笑更浓：“救得过来，但伊比利亚不允许。”
再次一份文件被拍在桌面上，将桌面其余杂物尽数盖在下面。
Outcast指着罗德岛招聘合同，问道：“现在，能不能救？”
达里奥：“……”
他心中再次感叹Outcast的聪明。
对方早就看出伊比利亚对待罗德岛的态度，现在只要他点头收下这份招聘合同，就可以与罗德岛建立合作关系。
有罗德岛在中间牵线搭桥作为缓冲，也许诸国真的可以与伊比利亚重新建立联系。
达里奥内心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女士，你真的可以保证只要我签了合同，就能得到罗德岛如此强力的支持？”
“你误会了。”Outcast摇头。
当着他迷茫的眼神，Outcast抬手指向艾丽妮：
“我要签的是她。”
艾丽妮：“啊？”
在艾丽妮这一声足以被载入黎博利史册充当标准模板的发言中，Outcast解释道：
“泰拉大地多国想要合作，必须有博士亲自制定计划书才稳妥，必须有凯尔希亲自出面才能收到反馈，但最关键的是，必须有一个足够份量的人站出来开这个头。
而这个人选，也只有齐言了，所以伊比利亚想要成事，就必须投齐言所好。”
达里奥面色古怪。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要把自家这只小鸟嫁人？
或者说……献祭掉？
“……容我拒绝。”达里奥遗憾地摇头。
即便暂且不论伊比利亚的立场和骄傲，仅仅是牺牲自家小徒弟这种行为，他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Outcast好笑道，“只是让这只小鸟去跟齐言以自己人的身份说说好话，小齐言耳根子软，对自己人也是无条件的保护，更重要的是……罗德岛也需要一个出手的理由不是？”
达里奥再次陷入沉思。
这一次他思考了许久，但Outcast也不急，慢悠悠等着达里奥给出回应。
一直过了足有五分钟，达里奥才再次开口：
“你准备怎么做？”
“万国峰会，小齐言肯定不会错过这种热闹。”Outcast笑吟吟看着艾丽妮，“小鸟，你跑一趟去找到齐言，然后大大方方说明来意，他自会做出最遵从内心的决定。”
说着，Outcast已经将招聘合同递了过去。
艾丽妮下意识接住合同，然后才反应慢半拍想起看向自己老师。
达里奥抿了抿嘴角，还是点头道：
“你先去试试，伊比利亚这边我会跟卡门先生沟通。”
“我这就去！”
艾丽妮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Outcast出声叫住这只毛毛躁躁的小鸟：“反正伊比利亚和拉特兰相邻，一晃眼的功夫就溜过去了，咱们还是先处理干净眼前的难题吧。”
“你还准备做什么？”达里奥问道。
“盐风城里有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我需要你们搭把手。”
“别急，等潮水将他们送到我们眼前。”
炎国边界的山谷前停着两辆车。
一辆是越野车，另一辆是造型有些凄惨的越野车。
“仇白姐姐，小石暂时就交给你照顾了，以后一定要来罗德岛看看嗷。”
齐言依依不舍与仇白告别。
“看情况吧。”
仇白下意识挪开视线。
她此刻还对是否要去罗德岛做客抱有迟疑，生怕自己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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