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一直以来,白想对玄朝缺乏一个具体的概念。
最开始,她以为那不过就是个杜撰的王朝,正史还是要从虞皇圣朝开国来算。但随着她逐渐掌握更多情报,她意识到,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对玄朝缺乏敬重。
你可以用理想主义来形容它,可以用乌托邦来形容它,它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乌托邦毕竟‘妖人不两治’的理念即使放到今天看也是如此的偏激如此的超前。
但它是值得被敬重的啊,正如烛叶和尚说的那样,最起码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王朝,它愿意去解构那些谁人也不敢触碰的话题,它愿意尝试从根源上消除世间纷乱的根源,那它难道不值得被敬重吗?
这样一个理想的国度也崩解了,我曾以为这种记录是无意义的,直到我隔着数千年时光看到了它所泛起的涟漪,甚至我本身也能算涟漪之一。
白想说完这些话便进了走廊,大概率是又回舱室修行去了。只留下烛叶和尚一人在此,胆战心惊,揣摩着她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飞舟很快抵达陆地,他们切入的角度是从灰暗区经过,穿越陇川抵达茂州。
镇南道大多数居民对这艘银色飞船是一无所觉的,只有足够高的峰尖顶端,神鸣道场的山门广场上聚集了一群人,在许束、白盛举等人的带领下‘如临大敌’。
白想表面闭关,暗中偷偷前往虚界的事,起码白盛举是知道的。
但毕竟船的型号不一样,就连郭荣治、项娴几人都不敢肯定,他自然也要假设是否又有外敌入侵。
舱门打开,白想第一个出现在那里。
等真看到她,不少人才是松了口气,白盛举立马让许束率领众弟子回去宿舍,自己和一些道场高层返回主殿,准备听从白想下面的安排。
“爷爷。”白想在路上忽然叫住白盛举,“您说礼法这二字,到底是为何存在的呢。”
“嗯?”白盛举一怔,不理解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种问题,但还是本能答道:“自然是为了约束秩序,防止社会礼崩乐坏。”
“你不要把礼法看做什么很高明的东西。”他继续又道,“我知道,对很多小辈来说,他们都觉得礼法程序极其繁琐,犹如旧时代的遗骸臭不可闻。但当情况糟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需要靠这种看起来没意义的东西来维系人心。”
所以您居然也是实用主义吗。
白想看起来对白盛举的回答有些惊讶,因为她原本对白盛举的印象要更传统一些,她觉得这个爷爷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拥护礼法,才会表现出对各种礼数的虔诚态度。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白盛举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有用’。
在一片几乎已经被战火和灾乱摧残的精疲力竭的土地上,茂州需要这个东西,道场需要这个东西,人心的囚牢一旦被打破那势必会放出更多恶魔,他们需要用这个东西来重新构建道德标准,这一切都是因为再腐朽再落后的秩序也要好过没有秩序。
“那么。”白想又问,“爷爷对小姑的仇怨……不知道具体是怎么看呢。”
她已在施展振空手段,确保两人的对话只在狭小范围内可以听到,后者立马瞪眼看向她,似乎不理解为何不等私下相处时再提这些。
但是,这种事还能怎么看呢?
朝廷狗贼……串联妖邪污害我儿,后又纵容镇南贼子破坏玷污我儿的尸体,甚至将其作为展品挂在客厅!
这样的仇怨是需要以此发问来商讨的吗?难道不是该如此前说好的那般,认准了目标去复仇吗?
白盛举不理解的瞪着白想,等待她给自己一个确切的解释。
“目标当然是不变的。”白想也同样看着他,“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们需要把目标定的再具体一些。”
“比如爷爷是打算只推翻他们呢,还是让另一些人,或者是我们自己来……去对他们取而代之?”
“如果是‘取而代之’的目标,那爷爷是否接受继承虞皇圣朝的‘道统’呢。”
“爷爷是打算让整个白家改为‘姚’姓,还是重新树立起一个新王朝呢。”
这些问题……这些问题!
白盛举彻底被她给惊呆了,虽然随着人群一直在走,但姿势步态已经犹如行尸走肉。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些问题……想儿认为很重要么。”
“是的。”白想点头,“还请爷爷认真思考。”
“我……”白盛举蹙眉,“我确实对朝廷有恶感,我想掀翻他们,对他们复仇!但我不觉得有必要取缔‘虞’的概念。”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因为‘虞礼’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太久了,那些圣皇事迹、对虞礼的向往,即使是在最混乱的年代也没有从人心中彻底消失。”
“爷爷是害怕‘虞皇圣朝’的概念消失之后,大虞,这个破碎的国家,在这个国家上生存的慧灵们,他们会遭到史无前例的灾劫侵害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吧!”白盛举微微松了口气,“想儿,我知道你肯定不理解为什么我要说这些东西,但也许我……我还是想跟你聊聊这件事,那就是我不希望你为了帮家里出头放弃一切。”
老实说,他真是被白想这些问题吓了一跳。
平白无故问这些……当然他已经确信她是要带领白家举起反旗了,这毕竟是那样的矛盾,那样的仇恨,不用皇族的鲜血来清洗的话,不只是自己,白关山、白连州,甚至连今早刚到的幺子白清民,白家所有人恐怕都不答应。
但是突然问那些问题,也就是‘如果这一阶段目标达成的话后续应该怎么做’,这一点白盛举还真没想过。
他只能从一个老人的角度,同时也是偏向谨慎的角度提出建议:他不希望白想为了家族强出头,去争夺那张染血的龙椅。
如果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话。
他是说,‘如果’。
那白盛举觉得就已经够了。
仇恨的火焰平息了,那又为什么还要当出头鸟呢?
他说的不清不楚,甚至可以说有些模糊,但白想大致还是能领略到意思。
一方面是在经历过小姑的惨剧后,爷爷相比功名这种东西更在乎的是家人安危;另一方面,‘虞皇圣朝’——这个笼罩在九州地界的超级神潭也确实在发挥它的作用。
即使是白盛举这样的人都不觉得应该取缔‘虞’的概念,那可想而知,寻常人家受此影响有多深了。
切开话题,白想和白盛举谈起此行在虚界的一些见闻。
但她有‘玉神’,她能一心多用。
她其实还是在延续着思路。
就像一段烧毁的木头,它的内部依然残留火星一样。
好像是有这种东西留存。
照例来到大殿,白想只留下白盛举、项娴、郭荣治几人,给他们介绍了自己带回的三位尊者。
她最终还是没有弄死何贤以及朱沧海。
一方面他们确实很乖,而且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些事情的话,手下有一些尊列人手,这确实也是极重要的。
“这是何贤尊者、朱沧海尊者、烛叶尊者。”
“此三人愿意奉我为主,就安排他们并入名册,暂为供奉,看表现决定转为师长。”
然后白想转头对项娴。
“师父,这个转正的权限在你手上。”
这场面别说白盛举感到茫然了,就连项娴看着都挺迷糊。
好家伙……我好不容易才刚突破炁道金丹,你直接给我找来三个相当于炁道元窍的,然后让我来‘安排’他们?
当然项娴知道账其实不是这么算的,元窍境说是和仙尊相当,但实际上应该是高出一线。
换言之,她这个炁道金丹和尊列的差距也不太大,如果遇到以‘人头铺子’凝聚神潭成就的尊列,搞不好还打不过她。
“你们应该许久没有来主世了。”
白想再看向身旁三人。
“尤其是你,烛叶,想必你有很多东西想要了解,待会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宿,还会有人教导你们一些生活常识,你可趁机多问问他们。”
烛叶和尚确有此意,顶着那副黑黝黝的外表双手合十,很是恭敬的对白想欠身。
何贤捣了下朱沧海,这二人也一齐欠身,三人齐声:“领尊主旨——”
也就是说真的收服了……是吧?
这下,白盛举才松了口气,转而涌起对白想本领的欣慰和自豪。
告诉兴奋的郭荣治那艘飞舟可以随便他拆,让其领着三人去找地方歇息,白想这才看向师父项娴。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项娴已经破入新境,一路上这个师父都有事情想跟她说,只是看到她和白盛举在相处才没有过来。
“他们对泽齐二地动手了。”项娴沉声道,却没提自己修为的事。
“不算用强,但那种威胁和用强也没区别。”
“目前那两边是做过决议了,他们打算将学校和道统都搬迁到镇南来,希望我们能收容他们。”
哦?
白想微微抬眉,心想此前的闲棋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要说控制了上清道主黎笙、贲灵道主王冉的时候就想到了要将九道之二也吞吃入肚,那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她当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没想到会有额外的外部压力能将这二道逼到这种程度。
之所以当时做这种事情,不过是想着压制炁道传播的消息,另外在将来钳制此二人作为炁道的臂助。
她是没想过直接将道统也吸进来的,如今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是世事无常。
白想只在乎一件事:“确定他们是真心的吗。”
“从朝廷这段时间的动向来看,他们基本放弃了泽齐二地。”白盛举补充说道,“我和方大人通过几次电话,他和我多次诉苦,说自己近期被新官架空,对方不只是无视他的政令,同时还配合那些虚境势力大肆在乡野抓拿百姓,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还有泽州也是。”项娴点头。
“此前说过的彩雾,已经覆盖掉了泽州将近七成的面积,泽州府监‘龙庆余’非但不管,还多次阻止由上清道、清泽大学所发起的赈灾活动,黎笙和我说她已无法忍耐这种情况,大抵是铁了心要过来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是平稳平和,已经看不出来曾经和黎笙有过矛盾。
毕竟她也是这把年纪了,认识的旧友死一个就少一个。黎笙也确实对白想练剑有功,公道的讲,这扇门对方当然有资格进。
白想又问了一些关于失序的情况,发现这也不容乐观。
虚劫的靠近,最先受影响的肯定是天象以及气候的变化,这会极大程度干涉各种植被的生长,早晚冷热交替甚至出现极昼和极夜,这些现象都在加剧。
但更致命的却是各种穿透进来的乱流风,哪怕它们和真正的风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它们会裹挟许多虚魔入侵,那都是比主世妖潭更加凶戾的失序之力。
由于前段时间项娴闭关,这些事是白盛举在统筹处理。他给白想概括说明,阐明了九州,乃至全世界氛围都很紧张,已经听说有好些小国擦枪走火,在边境爆发了小规模冲突。
“网络舆论怎么看。”
“这倒是奇怪了,他们好像放开了这方面的舆论管制,使得所有人都能自由讨论……但我不觉得这是好事,我感觉他们是在等‘会剑’的结局。”
又问了太虚观等虚境实力近期是否有什么动向,得到的大幅是‘没有’,‘但凡那些出名的虚境道派,近期都诡异的保持了安静’。
是吗。
所以每个人都憋着气在等会剑开启,要根据那最终的结局来瓜分主世……
白想面上不表,心里却笃定是这么个时局。她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打算回去沐浴更衣,下午和白盛举一起迎接三叔一家,晚上可能还要迎接上清道、贲灵道的一拨人马。
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听雨楼的石板路上,白想忽然察觉好似少了什么。
清儿?
她竟能忍住不来见我?
虽说在白想看来是没必要,因为人都回来了,相见也是早晚的事。但依白竹清的性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跑来找她,这情况确实有些诡异。
心里感觉怪怪的,好似略微空了一块。白想微微蹙起纤眉,快速上楼找到卧房。
居然也没人。
太上感应已经是在全力运转了,这个范围,白想第一时间发现有人在修炼室打坐修行。
而且还强行维持了剑禅的姿势……看起来居然已经有些稳固。
想了想,她没打算惊动对方,从脚上脱掉两只靴子,黑丝脚轻柔落在木台阶上,悄然上楼想看看情况。
过了转角,她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奔流呼啸。
这是血液在身体里流动所发出的动静,但如此明显,犹如江河汹涌奔流。
这代表对方的炼体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说是和自己离开前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白想走到白竹清面前,看到小妮子双目紧闭,嘴唇紧抿,即使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也依然在坚持。
“做的不错。”
她突然出声。
咦?
白竹清心神走岔,维持不住剑禅姿势,一下从半空跌落下来,正好被白想伸手搂住,以一个极其爱昧的姿势趴在姐姐怀里。
这……这这这这——
少女的脸色顿时一路红成了番茄,她结结巴巴的对白想道:“这……想儿姐……姑姑……你怎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我确实没说确切会在何时回来。”白想以金瞳俯视妹妹,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但你练的这么入神,兴许大师父因此才没有叫醒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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