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52章

　　血阳疯狂抽搐起来，意识到危险，想要逃避。

　　但没有用，白雾算完了它的轨迹，它在被蚕食，在被吞噬。

　　对了。

　　可以顺势看看所谓的归墟之路。

　　白想忽然心中一动，暂缓动作，自身忽的从宫阙中飞出，顺着那中心斩痕跃入血阳。

第五十六章 溯源了前尘

　　远眺或者在宫阙中观望时还不觉如何，待如今与之贴近相见，才能真正领略到血阳的浩瀚。

　　这毕竟是与月亮体积相近的天体了，即使没有那些神异和污染，光凭这巨大的体积面积，足以让任何人在凑近时生出敬畏，甚至干脆被那股力量捕获，甘愿为他奉上信仰。

　　它也确实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笼络白想，那裂开的缝隙中不断翻滚血肉，从中能看到无数盘结在一起的巨人遗骸，缝隙边缘处不受控制的衍生出巨大蜿蜒的香蕉状利齿，好似一尊虚空巨怪躺在那里，静静等候有人靠近这处陷阱。

　　白想不管它，顺着缝隙一头钻入。

　　钻入同时，那禁音的空域猛地振动一下，好似阻挡住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轰咆一般，随后便见两道缝隙猛地往中间覆盖合拢，那些彼此交错的巨人骸骨和香蕉利齿也朝着白想挤压下来。

　　白想终于蹙起眉头。

　　原因无他，这里太臭了。

　　暂且关闭了呼吸功能，她再一次于血阳内部展开思维圣殿。‘非想宫’的轮廓猛地从她眉心朝外扩散出去，硬生生卡死在两层覆盖来的血肉中间，任凭其如何磨绞都不得寸进。

　　“本该只是尸体聚合而成的怪物，虽然至今没有觉醒灵智，但确实有了生物本能或者说潜意识等特征，可以视作独立的生灵。”

　　白想负手站在宫阙前方的小广场上，如同一位船长驾驭战舰，控制思维圣殿不断朝前切斩推进，类似一艘深埋在血肉海里的潜水艇在血阳体内来回探索，一边观看还一边抒发内心感想。

　　这当然给血阳造僀成了巨大的痛苦，每多切开一份血肉，禁音空域便要振动一下，一副不堪承受，很想就这样爆掉的架势。

　　由此也能看出这东西在纯粹的力量强度上是和白想差不多的，两边之所以交手到最后差距过大，主要还是因为白想的神魂异能太过赖皮。

　　这东西她依然没搞懂具体原理，只当是由自己最强烈的不甘和愿望缔造出来的先天神潭。

　　本以为随着境界一路突破能够窥清异能的秘密，甚至可能当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她依靠修持得到的力量会超越异能，取代覆盖它的功效。

　　然而现在都修持到合元境了，这东西依然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若非它由始至终都像白想的天赋能力，她能像控制呼吸和思想那样去控制它，她甚至会在这一刻对它生出忌惮的心思。

　　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是什么古代大能转世，是因为这种原因才被附赠了力量。

　　这种剧情，如今早就不流行了。

　　摇头，把无端猜想抛诸脑后，白想控制思维圣殿，从内部开始吞噬血阳。

　　这不是思维圣殿本身的能力，而是从天道神潭‘虚神’那边借取的力量。

　　虚神是由人工智能转化而来，它最强的能力是针对信息做储存、扫描，以及复制。

　　这种吞噬过程非常简单，乃是由虚神对血阳的血肉结构进行扫描，快速分析出其组成部分，将其还原为数据在自身世界内进拷贝，再以拷贝出来的血肉——也就是伪装包裹在那些白雾云层里的东西从物理意义上把血阳的肉撕咬吞掉，消化为同样的数据，再把这些数据复而拆解，补充到对庞大宫阙的修缮之中。

　　宫阙当然没有损坏——刚才那么疯狂的对撞都没有让那些脆弱建筑产生一丝裂痕，但宫阙的强度可以被神魂异能覆盖，它的面积异能却帮不上忙。

　　它能有多大，能拓展到多夸张的面积，内部格局能有多精细，这一切全依赖于白想自身的神魂强度。

　　她的神魂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对比血阳之血魂，也就是那股庞大气血的程度，所以在纯粹的面积上她会吃亏，宫阙也需要这般修缮来拓展面积。

　　在此过程中，白想能感觉到她的神魂力量在不断壮大，她忽然举起手中道剑凝视了一眼，意识到这种无比顺畅的吞噬体验一定也有这家伙作祟。

　　这便是，那七十二颗星辰的供奉，将你的力量彻底归附于我么。

　　联想到自己先前能异想天开，直接将剑刃之锐利附加在宫阙前方，好似形成一个船头撞角般施加攻伐，白想心情又愉悦几分。

　　她当即闭眼，开始体悟和消化血肉血魂中的岁月记忆。

　　就在她这般操作的同时，外界区域，无数正在大地上和大夏修士展开争斗的夸父族们陷入了疯狂。

　　他们没有人能看到血阳和白想交战的情景，因为这两方已经撞的太远，一度超过了肉眼视界能观测的极限。

　　但他们对血阳的复生是有感应的！

　　他们能够感受到，那里面涌动着先祖的气血，那份血魂正在通过同源的血脉传来哀嚎，期盼着来自外界的援救！

　　就在接纳到这份信息的同时，所有的夸父巨人都选择了自爆战体，任凭那些血肉泼洒到空中，一个个彼此交错糅合，汇聚成一道道血泥涡柱冲向天穹。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越过虚空阻隔来到血阳附近，噗噗扎入它的身体，将自己所有的血魂都注入进去，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对它进行强化。

　　而在内部，白想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她的意识本已坠入内景，追溯着血魂之中糅合的回忆来到太古大地，既看到了无数类似‘汲魂鳞蜥’一样的古代生物，也看到了这支巨人是如何靠撞山与饮河锤炼肉身。

　　然而随着外界不断有血魂注入，那记忆中的一道道身影忽的振动，一点点转头看向了白想这边。

　　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体验，就好像你坐在电影院看电影，或者浏览游戏的过场CG，这时里面的虚拟人物忽然活了过来，真切意识到了你的存在。

　　还要交手吗。

　　白想冷眼盯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但就在这时，大地，乃至整个记忆空间都震颤了一下，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东方，目睹一颗无比庞大的球形阴影抵着太阳从那边升起，边缘无数蠕动的触须就像是一簇簇黑色火焰。

　　“血阳……”

　　注入血魂的夸父巨人们顿时朝着它跪拜下来。

　　“血阳！”

　　“血阳！”

　　他们悲呼着向其高举双手，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其的信仰，并竭尽全力的哀求道：“血阳！请指引夸父的未来！帮助夸父击败强敌！”

　　强敌指的自然是白想。

　　她的神魂体已经在这里现身，一如外界一样的打扮，甚至连那对金蝉耳坠都复刻了过来。

　　这些夸父巨人也不是傻子，知道白想强大的宛若魔神，光凭他们在记忆中复生的血魂是不可能拦住白想的，他们必须求取血阳的庇护。

　　血阳逐渐靠的近了。

　　记忆中的它要比现实中更加巨大，那是远远超出所谓月亮的体积，光是靠近都无法让人窥清轮廓，只能依稀看到光照打出的弧形阴影。

　　刷刷刷！

　　它散发出血光，一切大地上所依存的生灵，不管是‘汲魂鳞蜥’也好，还是一些植物，或者夸父族本身也好，一切都在这一刻产生血肉畸变，从体表疯狂往外延伸混杂了眼球、牙齿的不规则血肉。

　　这些血肉滋长的太快，这亦代表了血阳在这里全盛的力量。

　　无数夸父巨人们发出欢呼，但下一刻却惊愕的发现——从自己体内滋长的血肉，它们好似在拼凑出韩挺的脸。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无数个韩挺同时说道，然后纷纷将口腔张大，将自己的宿主全部吞吃下去。

　　之后这些韩挺炸碎化作气血之焰，噗噗回窜到血阳体内，然后从那颗巨球体内分化出一缕极为精纯的气血，逐渐构成韩挺的形象。

　　白想见状没有多说，只是一步跨出来到记忆世界的大气层外，直面这恐怖的人造神祇，口中问道：“是要集合所有力量再试一次吗。”

　　“是要再试一次。”韩挺点头，“但并不是集合所有力量，骨先他们还在外面。”

　　“你的‘试一次’不是和我争斗？”白想又问。

　　“赢了你有什么好处？”韩挺反问，“我已理解你的强大，纵使获胜，我也不可能通过吃掉你来更进一步，那代价实在太巨大了，无论是我还是血阳都承受不起。”

第五十七章 漫漫归墟路

　　“所以做个约定吧。”韩挺说道，“我将集结这份力量最后一次重走归墟，你可以在旁边跟着观看，以此换取你保留骨脉和骸脉。”

　　“我不接受。”白想立刻道，“如果我最终没杀光他们，那一定是因为他们的表现得到我的认可，而不是我必须要遵守什么约定。”

　　“我忘了你已经是一位帝者了。”韩挺笑笑，“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白想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允。

　　“跟我来。”韩挺转身飞向外界，“我先带你踏足归墟。”

　　两人顺着虚空一路遁行，前方则是飘飞的血阳星辰，很快远离了主世位面，踏上了一条由繁星编织而成的道路。

　　这是真切的道路——那些星辰就像受到某种引力的控制，总是瞄准一个固定的方向，所谓的排列实际上便是这种运动的体现，在肉眼看来便好似是有伟力用银河铺就大道，无比的壮观以及震撼。

　　白想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主世位面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晦暗之中，只有几枚零星的光团还倔强的亮着，那其中有一枚应该就是星系的太阳。

　　心思浮动，她忽然想到在阅读骨先的血魂时看到当时的太古一共有四颗太阳。

　　其中一颗是正常的太阳，一颗是夸父族硬生生缔造的血阳，那还有两颗是什么东西？

　　四颗太阳？

　　比三体世界还多出来一颗？

　　“……从来没有什么四颗太阳的说法。”

　　她将问题告知韩挺，后者却在沉默过后给出回复，“夸父族只见过两颗太阳，一颗是正常的，一颗是血阳。”

　　“我确定我不会看错。”白想摇头，“确实是四颗。”

　　韩挺回头看了她一眼，尤其在她的金瞳上倾注目光，不由自主道：“那也许是……你看到了后世的神话体现。”

　　“神话？”白想目光转向韩挺。

　　“比如‘射日说’。”韩挺立刻偏开视线，低声说道，“我在现代阅读了不少书籍，重点研究过生物历史和古代神话，其中有一则讲的是天上升起了十颗太阳，被一个叫‘火羿’的人提起弓箭射下来九颗。”

　　“你的意思是这些神话是真的。”

　　“未必是神话，但确实为真。”韩挺确认，“你要当心这些东西了，和我们夸父族被时间消磨了大部分力量不同，它们可要难对付多了。”

　　他的言辞里充斥关怀，一副自己将要为理想殉道，单纯为白想好的样子。

　　白想兀自点头，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

　　从‘汲魂鳞蜥’这种生物就能看出，太古时代，并非只有锤炼气血一条道路。

　　魂道从那时起就能走通了，尤其是在‘汲魂鳞蜥’的传承记忆里还有‘金瞳’传说，那说明过去一定有一头个体突破过境界，使得神魂能盈满到足以在双眼之中彰显异象。

　　那既然魂道——‘神’之道路能够走通。

　　锤炼气血——‘精’之道路能够走通。

　　没理由‘气’之道路就走不通吧？

　　我所看到的另外两枚太阳虚影，会不会是其他太古种族模仿夸父族制造的道途载体？一枚象征魂道，一枚象征气道？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白想姑且将其搁置，只和韩挺跟着血阳不断前进。

　　归墟之路，当真神奇。

　　一路上，韩挺不断给白想介绍各种星象奇景，她亦看到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太古生物游离在空中，好似也在追溯所谓的归墟。

　　“归墟是一种本能。”韩挺说道，“就我个人来说，我将时间分为两个阶段，原始阶段和污染阶段。”

　　“原始阶段就是现在，是夸父族和其他太古生灵活跃的时间。”

　　“污染阶段就是后世，分割它们的正是虚劫。”

　　“在原始阶段的时间里，对归墟的渴望是所有生物都有的本能，它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就铭刻在我们的意识当中，引导我们竭尽全力的往那边洄游。”

　　“但自虚劫出现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在虚劫之后诞生的生灵，无论有没有智慧，它们都不再具有这种本能冲动。”

　　“你们认为归墟是一切生命的来处？”白想问道。

　　“甚至可能超越了生命。”韩挺点头，“这是一条真正迈向伟大的道路。”

　　“那么方法呢。”白想又问，“怎么走完它，要怎么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没有方法。”韩挺很干脆，“生灵能要做的就是遵从指引往这个方向前进，前进的越远，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大。”

　　“能中途返回吗。”

　　“可以返回，活着或者死去都可以，夸父就是中途失败，死在了路上返回来的。”

　　韩挺对生死的理解显然和白想不太一样，她估计这是因为对夸父族来说一生里共有两次死亡，一次是气血枯竭而死，但依然保留本能意识，身体能自己走回部落，这时用气血浇灌还能复活；而另一次则是细胞衰竭而死，无论是被斗战消耗死还是老死都是后者，此时他们将再也无法复活。

　　融入血阳也不行，那不过是一种‘丧尸’罢了。

　　忽然——

　　白想正在思考这些问题，内心却生出一丝警兆。

　　她立刻凝神观望四周，发现他们飞遁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是先前离开主世时的一千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