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67章

　　白想这边带着白正玄，这小正玄也如白想般是个闷葫芦，属于你不搭理她她也绝对不会跟你说话那种类型，全程基本都在吃菜，在保持动作文雅的同时效率不减。

　　她好像尤其喜欢那道千年大妖片成的鱼生，尤其配合蘸用的酱料据说是虚界某个角落的特传，传到轮回界后又加入了几种只有在这里——在阴气浓郁之地才能生长的阴灵草药，轻蘸之后送入口中，鱼片的滑嫩，酱料的鲜辣，以及内里蕴含的阴裕灵气纷纷在口腔中爆炸展开，这层层叠叠的口感确实动人心魄。

　　只可惜这道菜并非单独成膳，而是片好后挂在冰山之上，以流水旋转的形式在席间传递。

　　当第三次它转过来的时候，最后一片肉已经无了。

　　小正玄上一刻还紧张兮兮、瞪大双眼期待冰山过来，待看清上面情况之后气势一顿，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白想看的极为有趣，女儿在她眼中好似一只渴望吃鱼的白毛猫咪，期待的时候耳朵竖起，失落的时候耳朵垂落。

　　她忍不住伸手在白正玄头顶揉弄一番，又捏捏小脸，传声说道：“喜欢吃的话回去我可以给你做。”

　　真的？

　　白毛小猫闻言耳朵又竖了起来，转头欣喜的盯着白想，一副嘴角拼命想要上翘但又碍于礼法不得不拼命压住的模样。

　　真可爱。

　　白想忍不住再度上手，通过捏鼻子等方式逗弄女儿。

　　孩子都这般可爱又善解人意，就算以后可能会跟不上她的脚步消亡于时光，她觉得自己此刻也心甘情愿。

　　倘若希望那一刻晚些到来，又或许抵触其到来的话，就得牢牢盯梢二人修行，以及灌输些道理给她们听了。

　　白想在席间一心多用，一面应付官宦的恭祝一面注意给女儿整理头发擦嘴，心里则是又盘算起了‘昌酆鬼都’和‘黄泉府君’，好奇这些人前来试探是什么目的。

　　在灰山当真撞入轮回界前，他们的手段仅仅是传播谣言。

　　其实那些谣言在某种意义上不能说错，因为严格来说，任何一种修炼体系，后来者想要超越创道者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除非创道者死了，创道者的修为进境永远停留在了某个阶段，后来者在该体系内的修行才不会再受到系统上的压制，才有可能突破创新，一跃超越当年的创道者达成更高境界。

　　而白想还活着，并且可以预见的会一直一直的存在下去，那想来在未来某一天这种矛盾也会凸显出来。

　　可是想要突出这种矛盾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接近我修为的人得有足够数量。

　　今我为合元，其下却无任意神府，这都直接隔着一个大境界了，这时候谈压制谈嫉妒岂不是搞笑。

　　应该只是埋下一个种子，等待日后开花结果。

　　白想忽然有所察觉，那就是她居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

　　毕竟那些概念神佛都是能依托香火不灭的老怪物，对他们来说，一个计谋横跨几百年几千年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

　　可白想却也觉得‘合该如此’，说明她的时间观念相较以前确实有所改变，在布局和衍算未来方面开始适应这种长线视角。

　　“娘。”小正玄大致是吃饱了，不再动筷，而是转头朝白想看了过来。

　　“先前和娘打斗的那物，大致处于什么境界？”

　　“境界……”白想抬眉，看到白汐正在李文妤怀里哈哈大笑，白竹清在旁边一脸无奈的表情，低头答道：“圣人之上，太玄之下。”

　　她也采用了‘太玄’的词缀。

　　反正炁法里暂时还没有能和太玄对应的境界，尊重下强者无伤大雅。

　　“我之前听娘讲道，说证道之后三分大境，一为洞虚，二为清虚，三为太玄。”小正玄好奇，“那物既得如此评价，想必应该是清虚之体？”

　　“没错。”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尤其好玩，白想又有点想捏她脸了。

　　“那娘好厉害啊……”小正玄奇道，“那般轻易就镇压了清虚之体，娘的修为已至太玄？”

　　“我不肯定，但是应当还差一些。”

　　女儿有心思了解这些修炼秘密，白想也不藏私，索性传音将自己分析理解的内容都灌输过去。

　　洞虚好理解，大致就是取洞彻洞察之意，此乃证道入圣后第一个大境，入门标志是能完整掌握‘虚’的力量，制造出所谓的微观空爆。

　　至于清虚，典籍里面甚至敌人记忆里面都记载极少，白想根据零星的见闻以及自己的理解做出推测，清虚圣境的标志很可能是不死不灭。

　　这种手段和之前她见过的所有长生法都不一样，一不强化肉体，二不哺育精气，只是一昧强化滋养神魂，将其提炼出来化作一道形而上的概念，以此来求取上境和永生。

　　就如妖尊，妖尊能重生是因为在别处留了血肉分身，凭着滴血重生的神通，这里死了立刻就能凭借分身复活。

　　这种法门掣肘很大，要找安全的地方存放分身，复活后必然元气大伤，而且此法严格意义上不能长生，相较长生法，用替死法描述更加合适。

　　但清虚不同。

　　此境圣人，很难说到底是神潭成就了其本人，还是其本人成就了提炼的神潭。他们的自我、肉身已经在漫长的时光洗炼中不见了踪影，以这一切消亡为代价换取了将存在寄托于‘概念’之中。

　　只要‘概念’尚存，他们便不死不灭。

　　比如之前被白想斩杀的‘酆都大帝’和‘黄泉府君’，若清虚的本质如此，他们的复活便是必然，而且根本不需要像妖尊那样耗费力气。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世界上还有哪怕一个人、一个慧灵知道‘酆都’、‘鬼王’、‘黄泉’之类的传说，那他们就是不会死的。

　　“真是狡猾！”小正玄听后瞪大眼睛，也是传音对白想道，“那岂不是说，如果我还记得他们的故事，他们便能凭借这股思绪维持永生？”

　　“就是这样。”白想揉揉她的顺滑白发，又拨弄了一下她扎在两侧的双马尾。

　　“不过此法在我看来有天生的缺陷，这种永生无法自主。”

　　在白想看来，若清虚的真相就是如此，那这条路当真歪的可怕。

　　就拿她前世认知的神话传说举例——那些神仙佛陀，哪个不是在追求身魂不灭，跳出桎梏的大自在境界。

　　这方面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都是共通的，哪怕佛家多了一道转世工序，他最终的追求里依然包括要塑造无漏金身。

　　至于这边的清虚，所谓‘三散其形，转上清魂端坐莲台’，这种描述听起来反而更加像是受刑，和‘封神榜’的概念有些许类似。

　　因为你不能自主。

　　你这复活术和永生法都是被动技能，好处是香火鼎盛的时候你会非常强，香火孱弱的时候你也能凭借概念不死不灭，但一旦香火彻底断绝，你也会直接一命呜呼，从根源上被彻底消灭。

　　难怪这些人要疯狂抢夺香火愿力了。

　　白想给女儿梳理了一番这方面知识，自己心里也有所感悟，觉得之前先前对道虚法的认知有误。

　　这很可能不是一门循序渐进的功法，而是一门自上而下的功法。

　　什么意思呢？就是指世间大多数法门，都是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然后再解决由弱至强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知识、学问会不断积累，越是达到高的境界，那些底层的小瑕疵，小缺陷也会被不断修正。

　　总体是呈一个螺旋上升的势态。

　　但道虚法不一样。

　　白想早就奇怪过，道虚法早期的练法隐患巨大，动辄就有妖化变成怪物的风险，姚虞剑道在这方面就尤其明显，而哪怕是号称正宗的道虚法也在疯狂制造大量半妖族群。

　　这种功法，你说它能一路练上去，可以，没问题。

　　但是必然会有一个槛拦在那里，有一个上限拦在那里，应该是练到什么地步你体内的隐患积累太多压不住了，要么你直接爆炸，要么你变成你憎恶的怪物。

　　姚虞剑道是符合这个认知模型的，前期小毛病一直在积累，没有被修正，那练到神胎也就差不多了，再练一般人就要变妖怪了。

　　可道虚法却跳出了这个模型。

　　越是下层境界，它的法门越粗糙，但这非但没有阻碍一些人凭借它修炼到妖尊，甚至在漫长历史中还有不少人凭借它突破入圣，可谓是越往上练越畅快，这和任何法门的推进过程都是反过来的。

　　之前白想虽然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慧灵没有选择，为了求取超凡只能硬上。

　　也就是用时间和数量堆。

　　只要样本够大，猴子都能写小说呢。

　　但如今初探清虚之道，她方才意识到道虚法的模型可能一开始就是反过来的。

　　它并不是崛起于微末，然后慢慢完善慢慢推演到上境的。

　　极有可能，它是一开始就被一个慧灵领悟，此慧灵一开始就获得了至少在清虚圣境以上的修为，然后将此法传下去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越往下道虚法就越是粗糙。

　　同理，它前期的诸多隐患也就说得通了。比如什么身劫啊、妖化啊、污染啊之类的困扰，如果推动此法的大能一开始就奔着让众生‘三散其形，转上清魂端坐莲台’的话，那这些隐患缺陷确实不值得一提。

　　因为身体迟早是要被抛弃的，落在身体上的隐患不算隐患。神魂上的污染也可以用香火愿力进行洗刷。

　　或者换一种说法——只要关于你的传闻足够具体和精细，你直接就能凭借‘概念’维持稳固的人格，任何形式的污染都无法干涉你的意志。

　　好处确实是极多的，但白想不眼馋，这并不是她想要求取的大道。

　　她要的是超脱，是自由，是无拘无束，而不是被困在‘女帝’、‘夏皇’之类的信仰概念里一直永生。

　　再度抚摸女儿的发辫，白想觉得自己回去之后该闭关了。

　　自晋入合元，摸索出思维圣殿的妙用之后她还没有好好归纳整理这些收获，此番再度心有所悟，她心里又冒出许多想法，觉得可以在合元境的基础上开发更多术道手段。

　　现在的手段有点太单一了，道剑‘非想天’单纯只用来加持撞角，无法最大化发挥力量，她打算回去后以这柄剑为核心构筑神通。

　　就在这时，李文妤那边传来白汐的质疑。

　　“人变少了……外婆你这是在偷懒嘛？”

　　“这能有什么偷懒的，你别搁那瞎说！”

　　白想一抬头就看到白竹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伸手揪着白汐的耳朵螺旋发力，可怜的小白汐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呜哇哇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但这数字就是比之前少嘛！”

　　什么数字？

　　白想再看，瞥见李文妤手里拿着个账簿状事物，立刻明白那应该是累积这些年来进入轮回界死灵数量的记录书本。

　　但她说人数变少……会变少吗？

　　这两年灾劫比之前多，又经历夸父族闹腾一番，理论上应该比之前多死起码一成的人，怎么可能会变得更少？

　　手里一空，李文妤的账簿顿时到了白想手里，后者打开其仔细翻看确认，发现白汐说的没错，近期进来的死灵相较往年确实少了。

　　这是最简单的数学题了，尽管少的不明显，但在理论上应该增加数量的情况下变成这样，还是称得上一句事态诡异。

　　但……其实也正常。

　　合上书本，白想将其递还给主人，心思快速转动起来。

　　这都是可以预见的事了……既然预想中的敌人对香火、信仰之类的东西极为渴求，那换位思考，是她的话也不可能傻兮兮等着回到主世后抢夺人口。

　　那样效率太低下了。

　　她会选择在归来的路途中直接截流，提前塑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信仰神国。

第八十三章 革政

　　时光转瞬即逝，主世的局势一直稳固到了年底，人们也逐渐习惯了诸如红莲教之类的奇葩异教，并已经能够熟练背诵由各地道路司发布下去的‘预防口诀’。

　　这口诀不是什么玄妙之物，本质上和打油诗、乘法口诀表类似，就是为了方便教育孩童用的。

　　因为成年人已经是有成熟的三观和人格了，他们通常有自己的心思，唯心主义的管教效果不大，但孩童就不一样，通过廉价的口诀能快速在他们心里建设起对这类邪教的防范机制，没有理由不进行推广。

　　而白想下半年一直很忙。

　　归政之后她发现确实有一些事情虚神无法处理的完善，充其量只是维持住那个状态减缓恶化的速度，真要根治还得自己决定。

　　而且这里有一个让她觉得讽刺的情况，那就是她本以为主世派和归世派围绕自己归政一事又会进行一番争执，但预想中的情况并未发生，整个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

　　白想并不觉得有胆子在这种话题边缘试探的人在这种时候会连一句话都不敢说，那些人绝对不是看到被抄家诛族的例子害怕了，应该是闭嘴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什么利益呢。

　　长生的利益。

　　背后真相其实并不难猜，主世派之所以不愿看到白想归政，是因为其中部分领头人物觉得白想损害了贵族的利益甚至‘不尊重他们’，但会有方思研这种想法的人即使在这个派系里也是少数，在抓一批又杀一批之后剩下来的主世派已经不再是这方面的诉求了，相比于利益和尊重他们其实更想要长生，这是由白想亲自在他们心里点燃的火焰。

　　所以想要长生的话，是创造长生皇帝亲政他们机会多呢，还是不亲政机会多？

　　这种东西小学生来都会算了，至少亲政的话他们面见白想的机会多些，后者他们连宫廷大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请教，发奏章问这种问题是要吃板子的。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由于当前主世在炁道上的修炼进度总体上还比较低，后来者和创道者的核心矛盾还没开始崭露头角，这反而使得大量官员眼巴巴盼望着白想的指点，而为了这份机缘他们甚至可以无视自己的权力受损，那些过往势必要引出一系列争斗的矛盾也都可以被视而不见。

　　主世派因此而和归世派合流了，那些过往的喧嚣难以看见，一个个在朝堂上安静如鸡。

　　不过好景不长，装出来的面貌本就长久不了，很快两边又开始针对如何打击红莲教等淫祀组织争论不休——这毕竟涉及到实打实的功勋和封赏。

　　须知本朝情况有些特殊，白想主位后并未大肆开疆，大夏‘仅仅’只是吞下了原来在姚虞主控下的那一片北方高原。

　　尽管在《西海公约》之后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全球霸主，但这种东西都是放在暗地里讲的，拿出来讲要打双引号。

　　这不是白想有多仁慈多热爱和平，罪责需要甩到‘大融合’头上。

　　大融合就像是在一块隆起的抹布上不断开口子，然后不断在开出来的口子上缝合新的布匹——那‘新布’就是融入的界域或秘境，这意味着尽管国家大体上的版图轮廓没怎么变，但它的总面积在这些年里其实是每年自己在增加的。

　　这不是大夏一个国家是这个情况，全世界都是这个情况，一大堆联邦国家早就被此事折腾的焦头烂额，因为他们并不具备夏人的武力，对一些忽然冒出来并和自己人产生冲突的‘野人’非常无奈。

　　那么在这种前提下不选择开疆就是合理的了，你不开疆国土面积都在自己增加，那光是处理这些新增的土地和土地上的植被生灵都很麻烦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往外打。